第三十七章 秋夜微凉。 每到这凉意袭人的季节，我的心里就会时不时的感到忧郁。每天都会感到一种很可怕的孤独占据整个心灵。那时，我就会想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就那么蜷缩在墙角里。 就像全世界都将我抛弃了一般。 也许，是我从小孤独惯了。如果一个人习惯了孤独，那么在他的生活里，忧郁就会时时出现在他的心里。 习惯了孤独的人一般都会想很多，而一旦想的多了，就会产生忧郁感。这是无法避免的。 “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我们在路边坐下后，阿娇问道。 “直率，大方，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似的……”我想了两秒后说道。 “是吗？”阿娇慢慢低下头去，“其实，这些都只不过是我装出来的。” “装出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每个人都是在装，不是吗？你敢肯定你每天表现出来的都是你内心的真实情感吗？” 我默然无语。 的确，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在装。装出一副快乐的样子，装作对讨厌的人很喜欢的样子，装出忙忙碌碌的样子，装作对任何事都知道的样子…… 装。 我们每天都在装。 只是我们这么辛苦的装，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喜欢你妈妈吗？”阿娇看着我一脸严肃的问道。 “……”怎么这个问题听起来那么耳熟？ “当然喜欢了。自己的妈妈哪能不喜欢呢？” “可是……我却不喜欢我妈妈。” “为什么？”我感到很是惊讶。不喜欢自己妈妈这种情况虽不是没有，但毕竟还是很少见的。 “我妈妈她……吸毒。” “什么？” “我妈妈她吸毒，爸爸劝了她很多次，她也曾表示过一定要戒掉毒瘾，可是每次都……” 阿娇微叹了一口气，眼睛里充满了泪花。 “一旦染上了毒瘾，可并不是那么好戒的呀！所以，你跟你爸爸得耐心点才行。” “太晚了……”阿娇摇了摇头。 “为什么？” “已经死了。”阿娇伸出手来擦拭了一下眼泪，“自杀了……” “……” “妈妈是在家里自杀的。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流了一地。妈妈那时刚从戒毒所出来不久，我和爸爸本以为妈妈已经戒掉了毒瘾，所以才被释放出来。没想到……” “没想到戒毒所的人一直都在虐待妈妈。”阿娇继续说着，“并不是因为戒了毒才被释放出来，而是虐待够了才被释放出来的！妈妈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她忍受不了这种残酷记忆的折磨，所以才会选择了自杀……” “那晚我刚从外面买东西回来，一推开门，就发现地上有很多血。我感到事情不妙，赶紧走到妈妈的卧室，只见妈妈歪倒在床边，左手腕上一道道歪歪斜斜的划痕触目惊心，妈妈的右手还紧紧地握着那把结束了她生命的菜刀。” “我当时吓坏了，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想要喊叫，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然后我就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了。爸爸趴在病床上无声地哭着，看得出来他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我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爸爸那粗糙冰凉的手。爸爸抬起头来看着我，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满是悲伤绝望的神色，爸爸不停地对我喃喃着：‘阿娇，阿娇，我的孩子呀……’” “后来爸爸找到戒毒所的人，要替妈妈讨一个公道。可是却被戒毒所的人暴打一顿，蛮横地赶了出来。爸爸因此而大病了一场。病好后，爸爸找到地方派出所，可是他们却要爸爸拿出证据来才能立案。” “于是，爸爸就四处奔波找证据，可是却一直遭到别人的阻挠。那些家伙在暗地里对爸爸下黑手，爸爸因此而被打折了一条腿。” “派出所不管，戒毒所又矢口否认虐待妈妈这件事。爸爸也因此绝望地离开了人世……” 我默默地听完阿娇悲惨的故事，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 是人们的心已经变得残酷了，还是这个社会本身就是残酷的？ 阿娇在路边坐了下来，显然，她已经无法再继续走下去了。身体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我在阿娇身边慢慢坐了下来。这个时候我只能保持沉默。不能再去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也都是枉然。她这颗受伤害的心灵无论用什么抚慰的言语也无法得到安慰。 只能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 “你看。”阿娇伸出左手来，“我左手的小拇指……” 我看着那已经没了小拇指的左手，不知阿娇要说些什么。 “其实我是很在意我的左手的。毕竟跟常人不同。” “……” “小时候不知怎么回事，那时看见那明晃晃的菜刀，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拿起它，拿起它……’然后我就不顾一切地踩着凳子拿起了它，当我拿起菜刀时，那个声音又在说：‘砍下去！砍下去！’然后我就砍了下去，就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就这么失去了小拇指……” “小时候的事情是很容易给以后的人生带来阴影的。这件事在我心里已经烙下了深深的痕迹。很多夜晚我在梦里都会听到那个声音；‘拿起它，砍下去……’每次我都会被吓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觉了……” “别看我平时好像对什么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是很在意的，只是……”阿娇苦笑了一下，“只是我不想让这种感情表现出来罢了。我每天都在装，装作不在意，装作很自信，装作很快乐，装作对一切都满不在乎……” “其实。”阿娇看着我，神情很是激动，“我是很自卑的……” 夜微凉，人心寒。我默然无语。 秋风萧瑟，吹落了片片黄叶。漫天舞动着黄色的蝴蝶，在这寂寥的秋夜。本不该在夜间飘落的树叶，此刻却像绝望了的女子道别心爱的男子，毅然决然的回归了大地。 本不该活着的仍活着，本不该死去的死去了，本不该落泪的落泪了，本不该痛苦的痛苦着…… 本不该…… 这世上有着很多的不该呀！ “好了，该回去了。”沉默许久，阿娇站了起来。 “嗯。”我看了看手机，时间显示十点半。 “我把你送回去吧。” 阿娇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沿着原路慢慢地往回走着。 “那个女孩好奇怪啊！”阿娇突然指着前方说道。 我顺着阿娇所指的方向望去，一下子呆住了。 这不是那个冷冷的女孩子吗？ 她就是在我梦里出现过的萱。而且在梦里还救过我，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感觉得出当时的情势是很危急的。 月光下，她微微低着头，双手紧紧抱在胸前，额前的长发轻轻曳动着。 “就像水兵服美少女战士。”我想。 萱仍然跟那晚我所见到的一样。我仍然有那种她会突然转过身来指着我说道：“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们”的感觉。 “是很奇怪。”我点点头。 萱给我的感觉一直就是怪怪的，就好像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似的。 我们继续向前走着。当快要经过萱的时候，她闭着的双眼突然睁了开来。 “这个女孩很怪。”萱看着阿娇冷冷地说道。 “很怪？你是在说我吗？”阿娇看着萱不解地问道。 “你很怪。”萱冷冷的重复道。 “你才怪呢！大晚上的，一个人在这摆这么个古怪的姿势，还说这么古怪的话。” “我们会再见面的。”萱说完转身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阿娇抱怨着。 萱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 我突然感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