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昭然沉默了好几天,电话一律不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是抽烟喝酒就是打游戏睡觉。在这段时间里,他莫名其妙回忆起了以前一些根本不在乎的细节。比如他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穿着纯白纱裙的小女孩,她和另外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女孩在荡秋天。她负责推那个女孩负责荡,欢声笑语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个绿裙子女孩子看到骆昭然和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走过来,一时紧张,荡的力气过大,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白纱裙女孩身上,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膝盖狠狠磕在了草地上。那个绿裙子女孩子愣了愣,就势从秋千上滚落下来,趁白纱裙女孩还没回过神来,放声哭了起来。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这场宴会上,白纱裙女孩一直在偷偷看他,遂走到她跟前朝她伸出手,绅士又礼貌地问:“你没事吧?”明明眼眶都红了,可她却没有搭上他的手,而是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那个绿裙子女孩,怯声怯气地说:“我没事……你去扶她吧,她好像摔得比我严重多了。”他自幼早熟,对女孩子之间的小心机很清楚,爱哭的小孩有糖吃,他明白那个绿裙子女孩根本没怎么受伤,只是不想她一个人吸引全部注意力。听她这么说,他心中愣怔,却笑吟吟地依言扶起了绿裙子女孩,他故意对那个绿裙子女孩温声细语关怀备至。他余光扫了她一眼,她踉踉跄跄一个人站了起来,她似乎有些失落,但眉眼依然清澈。当时他只觉得那个不懂争取的她,看起来很傻。地上那么多小石子,她一定很疼。后来他才知道,她是夏氏的掌上明珠,那场宴会,他的家人有意想让他们俩熟稔起来,这种出于利益的刻意安排令他不爽。比如十八岁那年,他所就读的拂风市一中举办毕业典礼,典礼结束后,他们几个关系不错的男生女生约着一块去KTV唱歌,其中一个女生约了当时低他两个年级的夏长悠。他们几个男生玩真心话大冒险玩得很大,输掉的人要向在场的一个女生索吻。他输掉后,身旁好几个女生主动说愿意陪他接受惩罚,他却径直走向了一直默默坐在包厢角落里听歌的夏长悠。他想当着众人的面,特意让她难堪,但一看到她单纯的眼睛,向来什么好听的话都信手拈来的他,忽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在众人的嬉笑起哄中,他鬼使神差地说自己喜欢她。可她胆子太小,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吓得跑出了包厢。她跑开后反倒让他回过神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句表白几分真几分假。又比如几个月前听到了虞氏和夏氏要联姻的消息后,他约了一大群朋友通宵蹦迪,还对舞池里跳得最风情万种的那个脱衣舞娘豪掷千金。所有人都认为,骆少不喜欢单纯羞涩的小白兔,只喜欢成熟主动型美人。后来在某次商业酒会上,虞桉和夏长悠携手而来,他们看起来无比般配。于是他主动走到她跟前,笑着对她说:“原来你就是虞桉未过门的小媳妇。”原来……他为什么要用原来这个词?难道,他已经关注她很久了?难道,他一直在潜意识地排斥这种奇怪的感觉,所以对那些与她完全相反类型的女人来者不拒?他最近的喜怒哀乐……似乎都和夏长悠有关。舞厅里的光斑五光十色,轻柔的音乐缓缓流淌。骆昭然一手拥着一个美人,左边的美人将烟递到他唇边,右边的美人递酒到他眼前。沙发上坐满了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好一派奢靡景象。小樊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瞧见坐在人群中央的自家老板:“小骆总,借一步说话。”也许是酒精的作用,骆昭然眼眸迷离:“什么?”小樊顿了两秒:“和夏长悠小姐有关。”骆昭然吐出一口烟圈,目光在他身上一停:“没关系,你说,她们不是外人。”身边两个美人咯咯直笑,更紧地往骆昭然身上贴了贴。小樊顿了两秒:“夏长悠小姐独自一人出现在妇产医院门口,被狗仔发现了。”自虞氏、夏氏两家的订婚宴取消后,那帮狗仔便盯住了他们,有意挖出拂风市两大豪门之间的秘闻。在此期间,他们拍到过不少虞桉和林清昼同行的照片,可每次都是还没来得及发布便被买断了。好在,目前并没有人发觉,骆氏企业的骆昭然也深陷其中。这年头,最受公众关注的,一是明星私生活,二就是金字塔顶尖的有钱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了。闻言,骆昭然面不改色,甚至还笑着亲了亲怀里的美人:“哦?她终于想通要去把孩子打掉了?”小樊站得笔直,一字一顿:“夏长悠小姐在狗仔面前承认自己已经怀孕,还说……孩子是虞桉的。”“啪!”旁边美人手中的酒杯被碰倒,不小心砸碎在地。骆昭然挥挥手,索性让她们两个下去。夏长悠重新靠上了虞桉这棵大树,以后不会再与他纠缠不清。这一幕分明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他的心却霎时间变得冰凉。虞桉和林清昼也在同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从震惊到冷静,林清昼缩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一条一条地浏览新闻,她皱紧眉头:“长悠不是这样的人。”虞桉刚挂了电话,他眉目淡漠:“是虞杉的手笔。”夏长悠亲口承认自己怀了虞桉的孩子,之前之所以没有出席订婚宴,是因为还没做好即将为人妻为人母的心理准备,理由虽然牵强,但不是没可能。立刻就有记者去四时晨昏酒店蹲守,想要拿到第一手采访。没想到虞杉率先在公众平台公开承诺,虞氏会对夏长悠负责,订婚宴并未取消,会择期重新举行。她还笑着说,迫不及待看到自己的小侄子或小侄女出生了。虞桉在林清昼身旁坐下,把虞杉的那一小段公开承诺找出来给林清昼看。视频里,虞杉脸上一直挂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声音也柔柔的,眼神却寡淡无情,和林清昼印象中的人一模一样。林清昼心一沉,她很清楚,虞杉这是在给虞桉施压。虞杉敢笃定,虞桉不会罔顾夏长悠的名声,否认孩子是他的。静默良久,林清昼抬眸认真地注视着他:“我想去找长悠,和她聊一聊。”虞桉微一挑眉,丝毫没有被虞杉的行动困扰到,他将桌上温度合适的牛奶递给林清昼:“需要我陪你吗?”林清昼接过牛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过去了她反倒会不自在,你就别来打扰我们了。”说去就去,林清昼想了想:“我让小朱把工作重新排一下时间,我明天就去看望她。”“嗯。”虞桉心不在焉地听着,看林清昼乖乖把牛奶喝完,他接过杯子的同时,就势勾住她的手指,轻轻一拉,她便与他十指相缠。林清昼眼睫微微一颤,却没有立即把手抽出来。虞桉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和她说话:“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我姐肯定已经知道夏长悠的住所了,估计不会让你轻易见到她。”他一顿:“是我考虑不周,虞氏内部想要查我名下的房产是十分容易的事。”林清昼的注意力全在他与她相牵的手指上,他的手指像一根羽毛,挠得她又痒又舒服。见她一直没说话,虞桉抬眼睨她:“怎么了?”林清昼回过神来,尴尬地整理了一下神色:“嗯……我在想……夏长悠是个大活人,而且愿意和虞杉合作,虞杉总不能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关起来,就算长悠没意见,长悠的父母也不会允许的。”虞桉认同她的说法:“也是,虞杉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应该不会把你放在心上。”林清昼心中小小不满,说话带了点赌气的性质:“我也没把虞杉放在心上。”虞桉笑出声:“的确不用把她放心上,你把我放心上就行了。”林清昼觉得虞桉开始逐渐恢复成八年前那副厚脸皮的样子了,虽然忍不住感慨,但她一如既往地难以招架。林清昼试图抽出手来,一律按逃避法处理:“那什么,我有点困了。”“嗯。”虞桉没有立即松手,反而把她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她的手背,然后才松开,“晚安。”他想做什么便做了,他听从自己的心。他温热的唇与她相触,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手背一路蔓延到林清昼全身。林清昼立刻便回想起那天晚上,他亲了她,而且不止一次……林清昼更加觉得不自在,唰地站起来,只觉得再待下去,全身都要冒烟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准备上楼:“那我先回房间了,你也早点睡。”虞桉望着她的背影,满眼戏谑的笑意:“记得梦到我。”刚将下午的时间腾出来,看望夏长悠的这个计划就暂时推迟了。当虞杉的助理给林清昼打来电话约她单独见面时,她不是不惊讶。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答应了这场见面。结束和虞杉助理的通话后,林清昼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然后拨通虞桉的号码,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这次,她不想瞒他,她想要尝试着依赖他。虞桉思忖了一会儿:“你想和虞衫见面吗?如果不想见的话,我帮你推掉。”林清昼坚定地摇头,想到他看不到,便答:“没必要躲着不见面,我和她之间的债早已经还清了,我不欠她什么。”虞桉并未阻止她,答复得很果断:“那好,要是聊天过程中她欺负你,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林清昼心中一软:“好,谢谢你。”那头,虞桉低笑一声,他的视线又情不自禁落在了办公桌上的毕业照上:“林清昼,还要我说多少次?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作为一个被追求者,你只需要接受就好了。如果你非要感谢我,不如——”生怕虞桉又说出什么让她不自在的话,林清昼快速打断他:“不如我请你吃饭吧?”虞桉一怔,然后笑起来:“请我吃饭?时间?地点?请我下馆子,还是你亲手做?”听懂他的意思,林清昼成功地坑了自己一把:“我亲手做,不过要等有空的时候。”虞桉得寸进尺:“我这个人口味很挑剔。”林清昼硬着头皮说:“一定做到让您满意为止。”“那我等着。”四时晨昏酒店。林清昼顺着服务员的指引搭乘私人电梯上到了顶层,虞杉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一回到拂风市她就马不停蹄地回归到工作之中。虞杉其人虽然看起来柔弱美丽,但行事风格处事手段果断独到。她得到的一切全靠自己的双手争取,绝不依靠任何男人。她是业内知名女企业家,也是虞氏的领头人。关于她的故事,林清昼多多少少听说过。她比虞桉长五岁,曾在十二年前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男方名不见经传,那时候全家人都反对,可她却为之奋不顾身,最后那个帅气的穷小子傍上了更有钱的女人。自那以后,她一心拼事业,逐渐将虞氏做大做强,甚至现如今开始进攻海外市场。四时晨昏酒店就是经她手一手建立的,在短短两年内迅速成为拂风市最负盛名的酒店。如果说,打压林清昼,让林清昼认清自己的渺小是虞杉想做的第一件事。那么第二件事,就是恢复虞氏和夏氏的联姻。她并不在乎那个孩子是不是虞桉的,她只是喜欢事事都做到完美。对她而言,虞桉和夏长悠的婚礼才是虞氏、夏氏开启常年稳固合作的完美钥匙,虞桉擅作主张让她的安排走偏,那么,她势必要让一切重新回到正轨。助理将林清昼送到办公室门口便准备离开了。林清昼喊住助理,不禁疑惑:“我自己敲门进去吗?”助理轻声道:“虞总在忙,林小姐自便。”林清昼轻轻敲了两下门,里头便传来一个清楚的女声:“请进。”推开半掩的门,映入林清昼眼帘的是一张硕大的办公桌,虞杉坐在电脑前,眼神都顾不上给她一个。她没化妆,看起来比往日疲惫,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也稍显凌乱,完全不是外人眼中那么无坚不摧,而是有种脆弱的美。桌面上很乱,各种文件堆放得到处都是,旁边小茶几上还放着没吃完的速食外卖。房间很昏暗,不知道她已经忙碌多久了。这幅景象和林清昼想象中完全不同,但又真实接地气。不知过了多久,偌大的办公室只能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虞杉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林清昼静悄悄地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让阳光倾泄而入。骤然的光明似乎惊动了虞杉,她终于抬头,看清来人后,虞杉微微一怔,眼神里多了一丝歉疚:“清昼,你什么时候来的?”林清昼眼神微微一动:“刚来。”虞杉拢了一下头发:“抱歉,刚刚结束视频会议,我一直在整理资料,没顾上招呼你,你坐。”林清昼点点头,在小沙发上坐下,虞杉也随之在她对面坐下。虞杉让先前的助理送了两杯咖啡进来。等助理放下咖啡离开后,林清昼率先开口:“虞小姐,我之所以过来,是想当面跟你说,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虞杉低头细品手中咖啡,对林清昼的话置若罔闻,她垂眼微笑:“清昼你要不要尝尝看?我让人费了很大功夫专门从牙买加蓝山顶级庄园带回来的,咖啡中的极品,口感很醇正……你应该没尝过吧?”林清昼一顿,不卑不亢地说:“不用了,我咖啡因不耐受,而且最近肠胃不好,喝不了咖啡。”虞杉恍然大悟,她无奈地笑了笑:“抱歉,我不知道,我让人给你换成牛奶……牛奶可以喝的吧?”“不用麻烦了。”林清昼依旧有礼有节:“虞小姐,那二十万,连本带利,我几年前已经还给你了。”虞杉将咖啡杯搁下,她笑了:“清昼,你误会了,我叫你来,只是想跟你聊聊天。”林清昼安静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虞杉软声细语和她说话:“清昼,我们之间只有钱可以谈吗?我承认,之前的确把你当作眼中钉,但现在,我是真心实意想为你考虑,你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像虞桉一样,叫我姐姐。”林清昼的目光毫无波澜:“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了。”虞杉唇畔带笑:“我认识几个不错的男青年,年纪与你相仿,都年轻有为,前途光明,和你样貌品行都很相配。你一直一个人,太辛苦了,一辈子太长,总得找个人陪陪你,为你分忧解难是不是?”林清昼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什么?”她觉得意外又好笑:“虞小姐想帮我相亲?”虞杉拉住林清昼的手,热忱的笑容不变:“相亲倒算不上,能不能成要看你们自己的意思,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孤苦伶仃一个人,想介绍你们认识而已。”见林清昼不说话了,虞杉继续道:“比如有一位姓焦的先生,他比你大几岁,也是拂风市人,长得相貌堂堂,家境也不错。前段时间他刚被总公司调回来,虽然学历不太高,但他很努力很上进,现在已经做到经理的位置了,听说他对刺绣也颇有研究……”说着,她就势从桌上拿起一沓个人履历,递给林清昼看。林清昼没有接,她的目光匆匆从履历上划过,平静地应道:“好啊,我愿意见面。”林清昼爽快地承了虞杉的情,令虞杉有一瞬的怔然,但虞杉脸上很快再度覆上笑容:“那好,我来替你们安排。”林清昼搭乘刚才乘坐的电梯离开酒店。电梯数字一路下滑,她的心也在下坠。虞杉在林清昼面前卸下自己的女强人面具,将私底下的自己完完全全展露在她面前,看起来完全不把她当“外人”,林清昼几乎就要相信虞杉是真心实意为她打算了。但过去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她早已成长,分得清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当年硬得不行虞杉现在便来软的,她明白虞杉的目的——八年前到现在从未改变过,那就是拆散她和虞桉。虞桉给夏长悠安排的那栋小别墅门口,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他们看到林清昼出现,并未阻拦,林清昼顺顺利利地按响了夏长悠的门铃。虞杉内心强大,极度自信,她一定是认定了夏长悠已经被她掌控,所以根本不在乎林清昼是否登门。等了半分钟,夏长悠打开了门,她满脸疲倦:“我说过了,不要给我送东西来,我不想——”话语戛然而止。林清昼扬了扬手里的水果,冲夏长悠弯唇一笑:“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葡萄,每一颗都超甜。”看到林清昼,夏长悠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先是惊喜,再是内疚,她试图拉住林清昼的手,却又瑟缩着不敢靠近,只敢小声道歉:“清昼姐姐,对不起,对不起。”看她委委屈屈泪水盈眶的样子,林清昼一下子抱住她:“傻姑娘,没关系的,别怕。”夏长悠抽抽搭搭,用了无数张餐巾纸:“我一直以为爸妈的事业做得很成功,他们也从来没告诉过我具体情况……我前几天才知道,我妈投入一大笔资金新开的新式火锅连锁一直生意不好,再加上管理不善,现在已经倒闭好几家门店了……这也就算了,我爸赌博亏了不少钱,手头上的流动资金根本填不了那个大窟窿……”好在他们夏氏在拂风市根基深厚,虽然损失不少,但不至于一吹即倒。“这些事,我爸妈都刻意瞒着我……所以他们会这么重视这次和虞氏的合作……是我太任性了,我辜负了他们,搞砸了一切。”林清昼耐心地听她说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是你爸妈做错了,却让你来承担后果。”夏长悠拼命地摇头:“不,这就是我的错,我明明可以乖乖听爸妈的话跟虞桉哥哥订婚的,这样虞氏肯定愿意帮帮我们……可我偏不要,偏要把一颗心放在根本不在乎我的人身上……”说到骆昭然,夏长悠的眼眸黯了黯。林清昼心头叹息:“这些都是虞杉跟你说的?”夏长悠点头:“嗯,虞杉姐姐说她会帮我,会帮我爸妈,只要我承认孩子是虞桉哥哥的……她说她不介意孩子的生父是谁。”那天,虞杉跟她说,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懂得趋利避害。她的心愿是生下孩子,让这个孩子健康地成长,父母的心愿是找到强大的靠山,挽救夏氏的危机,虞杉的心愿是她与虞桉结婚。或许,虞杉给出的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夏长悠泪眼蒙眬,话语却坚定:“对不起清昼姐姐,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但是请你原谅,我不能改口。”林清昼前几次来看望她时,已经将自己与虞桉这么多年的纠葛告诉了她,夏长悠惊讶之余深深地祝福他们,觉得他们历经波折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可现在,她却只能做个自私自利的人,做出让他们为难的事情。林清昼很轻地点了下头,她替夏长悠拭去眼尾的泪珠,温声安抚她:“别哭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的情绪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林清昼给了她一个拥抱:“长悠,我知道你很勇敢,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我过来不是想让你改变主意,只是想来看看你……接下来你什么都不要再管,我们会想办法的。”林清昼作别了夏长悠,走出了别墅。刚走到拐角处,却听到了一阵喇叭声,她循声看过去,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林清昼走到黑色的跑车旁,她敲了敲半开的车窗:“骆先生?你是来见长悠的?”骆昭然在这里停了挺长一段时间了,他看着夏长悠心事重重地出门散了半个小时步,又看着林清昼提着水果来看望夏长悠。骆昭然摁灭了手中的香烟,目光淡淡:“她怎么说?”林清昼故意跟他装傻:“什么怎么说?”骆昭然嘴唇一抿。林清昼笑起来:“你有问题,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她呢?”骆昭然再度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我只想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把孩子生下来?”林清昼转头望向那栋别墅,骆昭然停车的位置很巧妙,可以看到别墅院子的一角,偶尔夏长悠的衣角会一闪而过。林清昼缓缓开口:“长悠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在为家人而活,家人让她怎么样,她便怎么样。几个月前她去找过你一次,向你表白,那是她第一次做自己,为自己而活。”骆昭然手指一颤。“她没有奢望任何事,从没有奢望过你会像她喜欢你一样喜欢上她,她别无所求。“后来,事态失控了,她怀了你的孩子,她开始害怕了……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想逼你,她只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听一听你的说法而已。现在,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但有权利控制自己的身体。”“我不想听这些废话。”骆昭然一顿,厌烦的情绪写在脸上,“她还是打算留下孩子?”在他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后。林清昼没有否认:“她是个很倔强的姑娘。”骆昭然嗤笑一声:“是蠢,她有没有想过,即便虞杉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不在意,孩子生下来却长得跟虞桉完全不像,别人会怎么想她?她的目光能不能放长远一点?她就这么想当私生子的母亲?”林清昼冷静地开口:“骆先生现在相信那个孩子是你的了?”骆昭然眉眼微沉,他关上车窗,一言不发启动了跑车,绝尘而去。车子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这天晚上,林清昼把一整天的经历都说给了虞桉听。外头电闪雷鸣暴雨将至,屋内却一派温馨。听说虞杉要替林清昼安排相亲时,虞桉脸色一冷,态度强硬:“不许去。”说到夏长悠的心路历程,虞桉的说法和骆昭然一致:“她很傻。”说到骆昭然居然会偷偷去看望夏长悠时,虞桉似笑非笑:“口是心非。”林清昼也觉得很惊奇:“难道骆昭然真喜欢上长悠了?”虞桉长眉一挑:“谁知道呢?”林清昼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他为什么之前不愿意和长悠在一起?还对她说那么伤人的话?”虞桉不以为然:“太自傲太自尊,不肯放低姿态,”他睨了林清昼一眼,意有所指,“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跟你一样厚脸皮吗?林清昼默默腹诽。聊了一个多小时,林清昼终于忍不住忧心忡忡:“你打算怎么做?你姐姐的公开承诺,你一点都不在意吗?”虞桉被她难得紧张的样子逗到,他眼神微动,唇边笃定地笑,答非所问:“我从没想过会有今天,在你经历了那么多后,还会愿意跟我分享心情,我很开心。”林清昼微微怔忪。虞桉望着小沙发上用毛毯将自己裹成一团的林清昼,她在通过这种方式避免与他发生身体接触。但很多事情,是逃避不了的。林清昼不主动,他便只好当主动的那一个。虞桉伸手一拉,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感受到她身体微微僵硬,他眼中笑意更深:“所以,我怎么舍得被虞杉再次剥夺?”林清昼低着头不敢看他:“你是说,你不打算听她的?”“虞杉是个控制狂,她当惯了决策者,什么事都想插一脚。但这是我的人生,我想娶的人只有我自己能决定。”虞桉揉乱她的头发,语气放低:“交给我。”林清昼很轻地摇摇头,她果然还是不习惯事事依靠别人:“虞桉,这也是我的人生。”她仰头望着他,眼眸里漾着柔软却坚定的笑意:“我们一起。”虞桉眸光一黯嘴唇微抿,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她若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恐怕他一向完美的自制力会消失不见。他将她拥入怀里,只觉得拥抱远远不够,他无法抑制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他笑叹:“好,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