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没用力,吉他也就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姜歆娆迈了两步,越过她,握着琴颈把琴拿过来,却没自己用,倒小心翼翼地托着它,避开顾梓的伤口,“和钢琴比,入门简单些;喏,这样,抱好。” “你腿不方便——拿稳了就可以……”她伸手过来,给顾梓调整姿势,勾着她手指把她的指尖搭上琴弦。 顾梓困惑道:“我没有……” “试试么……”姜歆娆说,“说不定试试就喜欢了。” 她给顾梓讲了最基本的和弦和手势。小顾总大抵是有点尴尬的,总归没有拂了她的好意,试着拨动琴弦。 姜歆娆说:“我小时候,我爸爸有一个尤克里里——很便宜的那种摆设品,也就勉勉qiángqiáng能弹的地步,都谈不上什么质量。” “我就喜欢玩。” 顾梓按着和弦的手停下了。她抬头看着姜歆娆,道:“果然是个小天才。” “没有!”姜歆娆大声笑起来,“真的谈不上。” “我那时候怎么个玩法啊,那个琴摆在家里壁炉上,我找了个小凳子把它搬下来,玩了一会儿觉得毫无聊,去房间拿我的颜料,把整个琴都涂黑了,然后又觉得太黑了不好,又把弦给涂白了! 完了我还没把它晾gān,直接放在家里的羊皮地毯上了。” 顾梓抿唇,忍不住,随着她笑。 姜歆娆继续说:“我没见过我爸那么生气的时候!追的我楼上楼下跑的,就想揍我。” “后来呢?”顾梓问。 她还抱着吉他,空间有限,姜歆娆原来坐在斜角的另一张沙发上,这会儿却又挪回她身边来,好像不和她坐在一起就难受似的。 “后来……后来他也没揍我。男人啊,口是心非。”姜歆娆啧声,“他陪我把那把尤克里里重新画了一遍,又摆起来了。” “你看过COCO吗?” “没有,我听说过。”顾梓回答。 “和米格手里那把吉他的样式很像,白色的,带蓝花边……” 姜歆娆说,“他一直有几个玩的很好的墨西哥朋友,一到周末就常常聚在一起,弹琴、唱歌、跳舞。” 姜歆娆低下头,露出有点怀念的微笑,“就挺开心的。” “所以我从小就是在音乐里长大的——”姜歆娆说,“就算没制作也好,编曲也好,混音也好……反正一定要沾点边;可不可笑?” 二八定律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对的——特别在艺术领域。能吃饱的人远比吃不饱的人少得多。 “你有天赋,又努力。”顾梓静静听她说完,回答道,“实至名归……” 她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姜歆娆却摇摇头,从她手里把吉他接过来,转开话题,“小顾总,您的私人点歌机上线了!想听什么?” 顾梓想了一会儿,说:“你的歌……” “帮我关一下唱机?” 唱机里还在放刚刚那张唱片。顾梓伸手过去,关了唱机。 姜歆娆双腿jiāo叠,架好吉他,指尖在弦上轻松又随意地一扫,熟悉的曲调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是顾梓上次在机场听到的那首歌。 姜歆娆对自己的歌都太熟悉了。她是在唱,眼神却跟着顾梓,偶尔瞟一眼怀里的吉他,又抬头撞进顾梓视线里。 眼里带着浅淡的笑和一点点释然,剩下全是纯粹的、炽热的、顾梓说不出来的情感。 小顾总吃不消地转开眼。 姜歆娆只唱到第一次副歌结束。她放下吉他,犹豫半晌,才说:“当时不觉得,现在……实话说,出名没什么好的。” 顾梓愣了愣,才意识到这人是在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 “我之前回去纽约继续读书的时候——”她碰了下顾梓的手,扣住她五指、一根根漫不经心地揉在掌心,“我想过要是我赚不到钱会怎么样。” 她看着两人相连的掌指,“如果赚不到钱吃不饱,我就背着吉他làng迹天涯,每天在不同的地方表演赚钱,走到哪里算哪里,哪天死在哪儿了,骨灰就在哪里找个最近的海撒了……” 父母亲人怎么办?朋友怎么办?想过去很潇洒,其实完全没有可行性。 但是顾梓没有说出来。顾梓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低声回答她,“也挺好的……” “对吧……”姜歆娆笑,“但是我舍不得我的吉他——本来我想把我的吉他一起和我烧掉。 但是,你说,这是不是有点残忍了?它肯定也不想一辈子就不能再出声了,会怨我的。” “还有Frank。”顾梓说。 “那时候还没有领养它呢……”姜歆娆说,“现在当然……人是活在现在的;所有的如果也就只是如果而已。” “现在当然有它,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