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倒计时

遇见他之前, 虞照以为自己是最好的枪手,却没想到被宁孝庾扮猪吃老虎 遇见他之后,所有布局全被打破,隐藏计划一步步破防 心机策展少女 vs 老练金融大拿 “我对他,好像已经不止是好奇。” 虞照一帆风顺的人生,在偶然间得知母亲身亡的背后还藏着惊天秘密的瞬间,幡然改变。她舍弃了大小姐般的富贵生活,毅然决定参军。 三年后归来,虞照扬言对宁孝庾一见钟情,表面上她是“恋爱脑”少女,实际上却在暗地里进行调查。通过与宁孝庾的接触,虞照一点点的了解到母亲死亡的真相、父亲与宁家的幕后交易……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虞照所期待的那般,坏人最终得到了惩罚。然而,让虞照没有料到的是,在不断试探以及接近真相的过程中,自己逐渐喜欢上了宁孝庾……

第十二章 各自路迢行倦
1.
上午十点,拍卖会场里已经坐满了人。
众多衣着华贵、西装革履的身影里,女孩扯了扯披在肩上的名品围巾,不自在地皱了下眉。
她仪态端雅,着一袭黑色鱼尾裙,露出交叠的小腿,细跟的鞋子露出脚背,黑色绒面衬得肤色若雪,一段脚踝纤纤欲折。
随着主持人宣告拍卖开始,台前的大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今日的拍卖主题。
“中国高古艺术”拍卖专场。
来自世界一流的伊莱温拍卖行。
很快,第一件展品出现,汉六朝的玉瑞兽。
屏幕上显示着该展品的立体动画,尺寸5.8cm,起拍价五十万美元。
行内的高古艺术拍卖专题,一向是顶级盛宴,来的人非富即贵,五十万的底价并未引起骚动,十分钟时间,已经有五名竞投者,连续叫价超过了七十次。
拍卖师还在用甜美的声音,不遗余力地拱火。
“七十四万美元,还有要加的吗?”
二层的贵宾席上,李正泽摸了摸下巴,示意助手举牌,在价格达到另一维度后,就只剩下一位竞争者。
与对手拉扯两三轮后,李正泽不再加码。
玉瑞兽花落别家。
接下来,又是几件古玩。
李正泽不再竞价,只留意这几件拍品的归宿,而后露出放松的笑容。
上半场拍卖结束了。
李正泽站起身,从他的角度俯瞰全场,扫过下面列席诸人,本是无意间的动作,却微微一愕。
有一个女孩正起身离席,虽然换了装束,姿态娉婷,但那与沈思肖似的侧脸,他却绝不会认错。
她怎么会来这里?
李正泽眼底泛上焦躁,深吸一口气。
之前给出的名片,已经石沉大海,她似乎不为所动。
李正泽吩咐助手道:“你下去跟着那位黑色裙子米色披肩的小姐,回来告诉我她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下一样拍品已经出现在大屏幕上,李正泽却有些走神似的,视线逡巡过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头,陷入沉思。
片刻后,助手回来,耳语了几句。
李正泽举步离开拍卖会场,拨了一个电话。
接通的瞬间,他堆起笑脸。
“宁先生,是我……对,您放心,今天的拍卖也很顺利。好,回头我一定把东西送回到您手上。”
“是是是,绝对万无一失。”
2.
高跟鞋烦死了。
虞照小心翼翼地从座位里走出来,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她立在会场外围的走廊上,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没有任何进展。
编号Lot 106的玉鴞形珮,以三万两千五百美元的高价被编号8133的先生匿名拍走。
这已经是她在公开大型拍卖会上,见到的第二件与拍卖记录里一致的红山玉器了。
在预展上看到这件拍品时,她还在狂喜,以为这次或许能顺藤摸瓜,寻到些证据。
但是现实并不顺利。
她拿出手机,先是发了个玉鴞形珮的图片到群组,然后报价。
【成交价32500美元,编号8133拍走的。】
蓝蓝的天(向岚岚):【你去了伊莱温高古艺术品专场?】
应知馀照情:【嗯。】
应知馀照情:【需要帮助,有没有门路帮我问到出手的人是谁?】
蓝蓝的天(向岚岚):【好,我试试。】
过了会儿,岩野的私信又蹦出来。
岩野:【又在干什么?注意安全。】
岩野:【方不方便打语音电话?】
虞照反应慢了几拍,对方的语音通话已经拨过来。
“阿照。”
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她怔了怔,若无其事地“啊”一声,可是岩野却忽而沉默下来。
听筒那边只有脚步声,以及人潮汹涌般的背景音。
“你……”
“我在机场。”停了停,他低声说,“我向公司请求休了年假。”
“为什么突然休假?”因为觉得气氛不对,虞照试图揶揄,“不是说要早点当红吗,现在可不是休假的时候。”
“也没什么原因。”岩野说着,笑了一下,“就是觉得好像每次你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虞照莫名其妙:“又不是你的……”
“可我不想再有第二个三年了。”男孩声音平静地打断她,接着,放轻了声音,“我觉得,我应该去找你。”
滨江江岸,一幢恍若中世纪古堡的建筑矗立在丽谯金阙之中。
无论在哪儿,华尔道夫都绝对是叫得上名字的顶级酒店。
虞照从车子上下来,瞥了身侧的男孩一眼。
“十八线也这么赚钱吗?”
岩野早习惯了她阴阳怪气,拎着行李径自往里走。
虞照早换下了那套累人的裙子,穿着平时的休闲装去机场接的岩野。
幸好他人不算太红,即便在机场有少量粉丝聚堆,人群密度也还勉强可以冲破。
岩野率先进了酒店大堂,虞照进旋转门前顿了顿步子,朝远处看了一眼。
“怎么了?”他回头问。
虞照歪了下头,快步跟上,到了身侧才说:“好像有人拍,帮你处理一下?”
“你很想当我保镖?”
岩野一面递身份证进行登记,见她仍跃跃欲试,一面安慰道:“别说我不红,就算红了被拍也没事,反正咱俩的合影从三岁到十八岁都有,还能怎么被恶意解读不成。”
虞照一时无言,竟然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
二十层的套房,虞照自顾自占了主卧,岩野晚了一步,叉着腰无可奈何地盯了她几秒,转身走了。
他才走了两步又被她追上来扯回去,她笑得没皮没脸:“错了错了,闹着玩的。我又不住这儿,还得回学校呢。”
她面上是笑着,却更像一层壳子,笑意根本没到眼底。
岩野凝视她,沉默,直至她收敛笑意,再也装不下去,有些疲倦地靠在门框上。
她不耐烦地撇开脸:“你到底为什么过来?”
“聊聊?”他说。
3.
在虞照有限的人生里,很少和谁彻夜交心。
甚至连对着向岚岚都少有。
当然,宁孝庾是个例外。
有时候她会觉得岩野这个发小的存在,和费以丞也没什么不同。但有时候,又分明知道,是不同的。
一个人对你有没有偏爱,就算是小孩子也能感觉得到。
你出了糗,他怼你的时候总是更卖力,你成长的点滴,他也总是更如数家珍的那个。
偌大一个杭城,住得相邻的那么多,怎就偏他们几个从小学起就开始厮混,直到高考才各自扬帆远走。
这是很奇妙的缘分,她没想过打破其中的平衡。
而在沈思去世后,她对“人”的信任崩盘,甚至连原有的平衡都不想要。
幸好她想通了,也幸好她还没有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至少她懂得不舍。
但,或许她能给的,就是到坦诚到此为止。
面对此时此刻,不远千里奔赴而来的岩野,虞照愿意选择坦诚。
这几年的身家行藏,原来要与人和盘托出,竟也只需要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就足够。
经历过的忧惧、崩溃、痛苦,以及慢慢在一片新的土壤自我重建,再到如今的困局,其实说出来,不过轻描淡写,寥寥数语。
这感觉很新鲜。
说出口,虞照才发现,原来她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和彷徨。
每回忆一个片段,她心里总是认为,会有结局,也会有希望。
看似无解的谜题,也总会有答案。
虞照用那双漆黑而冷静的眸子,浏览完向岚岚发来的关于红山玉器藏家的信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我真是太幸运认识你们了。”
岩野还在震惊中,尚未消化完今夜所得的全部信息,闻言怔了怔:“什么?”
她将手机举到他面前。
“玉鴞形珮幕后出手藏家,李正泽。8133号竞买人,是一个名叫杜锋的人。”
“他是……”
“他是宁仁政的助理。”
一直以来的猜想,终于得到确凿的线索来佐证。
红山玉器,春泽拍卖行李正泽,藏家宁仁政。
拍卖记录里散落的珠子,直到今天,才迟迟得以串起。
在虞照的解释后,岩野花了点工夫去理解这中间的弯弯绕绕,末了,神色复杂地盯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却又变了卦。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虞照摇了下头,颇是苦恼:“不用了!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移送警方的合适的调查契机”
她没有能力查到深处的,最好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抛砖引玉,已经足够。
4.
虞照没想到,这个契机会来得如此巧合。
初春时,各大拍卖行都忙着张罗春拍。
一些不入流的小拍卖行,虽然拍品档次不比伊莱温、保利之流,却也门庭若市,每日要招待不少藏家和竞买人。
当然,这些送拍品上门的藏家里,也有很多是过来坑蒙拐骗的。
阿光每天要做的,就是和这些根本分不清谁是骗子的藏家斗智斗勇。
但今天上门的这位女士,却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她一进门,就已经吸引了阿光的视线。
海市尚有寒意,她却穿了一身颇有贵妇气质的丝绒改良旗袍,露出光裸的膝盖和小腿,羊毛大衣敞开着,发型也十分精致。
接下来,她展示的藏品也十分惊人。
阿光怕自己打眼,还特意请了公司的老鉴定家过来掌眼,得到的答案十分一致。
“没错,这的确是六朝时的黄玉瑞蟾。”
阿光难以掩饰自己震惊的表情。
六朝黄玉瑞蟾,这可是放在伊莱温顶级专场上也完全不输阵的藏品!
这天,拍卖行里出动了全部专家,最终,该藏品估价二十万到三十万美元之间。
女人也是出奇地爽快,拿着这种级别的藏品,签拍卖合同时居然没提任何附加要求。
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这是提高自家身价的好机会,阿光沉浸在做成一单大生意的喜悦里,仅有的疑惑也被抛诸脑后。
果然,这件六朝黄玉瑞蟾单是在预展时,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但最让人气愤的是,许多人冲上来说这一定是件赝品,否则怎么会在一家如此名不见经传的拍卖行拍卖。
舆论压力一时达到顶峰,拍卖行迅速做出回应,扔出了一系列专家鉴定文书以及藏家的承诺书。
但是小型拍卖行的宣发还比较稚嫩,明显没经历过这样的舆论口水战,在你来我往回应的时候,不小心犯了个错误。
尽管在外行看来,显得微不足道,但在行内人看,就有些缺心眼儿了。
藏家的名字及身份,在传到公共网络的文书中,意外泄露。
李妍妍三个字,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以至于庄子怡打电话给虞照讲这个笑话的时候,虞照是有点发蒙的,不确定地问道:“你说谁?李妍妍?”
“是。”
“六朝黄玉瑞蟾?”
庄子怡觉出点不对来:“怎么了?这人你认识?”
虞照先是忍笑,随即语声清脆地扔出一句话来,宛如扔出一颗炸弹:“师姐,帮忙报个警吧。”
“你发什么疯?说什么呢?”
“那是我家的东西——那只黄玉瑞蟾我小时候还拿在手里玩过。”
而虞瑾明,绝无可能把一件出现在拍卖记录里的、来历具有争议且价值几十万美元的文玩,赠给他的“红颜”。
虞瑾明红颜千千万,她可不觉得,有哪个值得这种价格。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李妍妍在虞瑾明跑路后,曾来过家里,并偷了几样东西离开。
其中,就包括这件黄玉瑞蟾。
这样一来,她当初收拾东西离开家时,记忆里明明有,却又找不到的那部分收藏品,就都有了解释。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挂断电话后,虞照一面整理手头的证据,一面弯了嘴角。
拍品成为被盗“赃物”,警方介入后,势必会展开调查,且势必会发现拍品来历并不清白。
届时,她再拜托老A那边,将拍卖记录陆续、分批地匿名转交警方……
立案、公诉,指日可待。
她就等着看,真相如何大白于天下。
5.
阿勒山的春似乎来得比别处更晚。
在这里,抬头仰望天空,会疑心自己是否伸出手就会碰到头顶这片清透的蓝。
河岸一半冻着,一半流淌,介乎于冬与春之间,冷与暖之间。
魏桑刚到这里时,还会觉得过于干燥,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可久了,就慢慢陷溺在其中。
有谁能拒绝得了广阔的天与地,以及,一望无垠的林与雪呢。
雪未融化的时候,山林是冷色调的,而在三月中旬,整片山林慢慢退去了银白,露出原有的、靓丽的金黄与大地色。
而“阿勒山”项目所涉及的展区与房屋建设,就在这片金黄的山林之中。
魏桑跟着宁孝庾做过许多次策展,完成过许多在世界上都很了不起的项目。
可这是第一次,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什么叫作“有意义”。
抛开名利,她看到当地人因他们带来的数个信号增强器,而拥有了比从前畅通许多的网络。近处的居民,会在忙碌过后跑过来围观他们的展区搭建,有时候会和她搭话,询问那些艺术品的意义。
还有一名当地的养鹿人,热心地请他们过去看自己养的鹿,还告诉他们,其实这里的鹿,比国外那些网红景点的可爱多了。
“只是没人知道,也没人来。”养鹿人说着呵呵笑起来,毫无怨怼地陈述。
回去之后,宁孝庾居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我很羡慕他的平和。”
因为那不仅仅是表面的平和。
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即便每天为了赶日程,每个人都忙得要死,却并不像在城市里那样暴躁和焦虑。
魏桑甚至觉得,宁孝庾身上也有了变化。
老板从前平静、温淡,但他的淡,是为了裹住内里的浓烈与锐利。
时至今日,她是觉得,他真的变得温和了一些。
因为在得知他分手后,魏桑嘴快地提过不止一次“虞小姐”,老板居然没有瞥她,也没有撂脸色,居然还心平气和地让她说下去。
尽管,之后他的回答,通常在试图略去与虞照有关的一切。
魏桑并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了什么分手,但总归有些替他们可惜,甚至觉得,未来某一天,应该还是会有回旋的余地。
直到,她看到了微博上的热搜词条。
简单粗暴的两个名字并排。
#岩野 虞照#
点进去,是两人共同出入酒店的动图。
营销号的微博用词也很耐人寻味,介绍岩野是天英旗下的潜力新人,上过某某综艺,正在上升期,对虞照的介绍就只有两个字“高挑美女”。
接下来还有另一个词条。
#虞照是谁?#
这里面的讨论,逐渐从她的学生身份发酵到杭城的展,还有人冒出来说她和安宁老总之间的感情史,言之凿凿,好像亲眼看见了似的。
魏桑一面看,一面惊讶于吃瓜群众知识面之广——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魏桑,骆微城说他什么时候过来?”
远远地,宁孝庾朝这边走过来,魏桑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让他揪住了小辫子。
“出什么事了?”
宁孝庾极其自然地朝她伸出手,要求共享信息。
等他拿到手机,翻了翻被共享的“信息”,皱着眉,愣了足有三秒。
“工作时间不要摸鱼。”宁孝庾面无表情,替她退出微博,还回手机,“没有下次。”
魏桑低眉顺目地接过手机,等下午休息时再登微博一看,却见男方的澄清消息已经发布。
翻了翻,是男孩女孩从小到大的合影,四人合影居多,单独两人的也不少。
评论风向仍在各执一词,有的说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有的说清清白白朋友关系,说这话的多半是男方粉丝。
魏桑的任务不只是吃瓜,而是看看风到底有没有刮到自家老板身上,造成误伤,好在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魏桑放心地退出微博,远远瞧见老板站在展场区域,身上裹着件军大衣,寒风中,莫名萧索。
或许除了她,没人注意到一些细枝末节。
宁孝庾坐下来时,手边总放着一本画册,没事的时候就会翻,有次她瞥到,里面画的都是他。
他会在听到“照”字的时候,做出下意识地很细微的反应。灯照、照明这些词,都会引得他朝说话的人看过去,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甚至是会议的时候,听着旁人的汇报,他偶尔会有几秒失神,直到她小声提醒,再蓦地回转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大家眼里,宁孝庾很正常,和失恋症候扯不上关系。
可魏桑却觉得,她的老板,的的确确正在经历一场失恋带来的内伤。
6.
宁孝庾的“摸鱼”警告并没能奏效。
没过多久,在某个清晨,魏桑趁着汇报搭建进程的间隙,给老板报告了另一则与工作无关的消息。
“宁先生,您有没有看新闻?”
“没有。”
因为现场到酒店来回不便,宁孝庾这些天一直都是和工作人员一起睡在集装箱临时搭建的“宿舍”里。
铁皮集装箱并不隔音,他睡得并不好,因此早上起来,还有点焦躁,语气也带着一丝不耐烦。
之前魏桑摸鱼时共享的“新闻”现在还历历在目,扰得他一闭上眼就都是虞照和男孩并肩的照片。
他现在只想把照片里的女孩忘掉,最好是忘得干干净净,甚至想告诉魏桑,再说题外话就不用再过来了。
魏桑感受到杀气,闭了嘴。
但是,另有一尊瘟神闲不住,远程语音催促宁孝庾关注今日特大案件。
“你们今天是不是约好了?”
宁孝庾不堪骚扰,保持着语音,让魏桑把新闻搜出来给他看。
魏桑递过iPad。
看到内容的瞬间,宁孝庾不由得怔住。
海市警方通报,本月十三日,市民庄小姐报案,××拍卖行的拍品疑似被盗赃物,经调查,出手拍品的李小姐涉嫌盗窃,目前已被警方批捕。
随着调查深入,警方意外发现该拍品涉及本市一桩特大非法买卖文物案。
警方立即联合国家文物局督查司及市文物鉴定小组展开调查,初步确定,该拍品为非法盗墓流出,后经伪造记录洗白来历,再进行公开交易。
《我国文物保护法》《文物保护法实施条例》及《刑法》等法律法规对文物流通做了明确规定,倒卖文物最高可判十年有期徒刑。违法犯罪,绝不姑息。
该案件涉案人员众多,涉及非法买卖金额巨大,影响极其恶劣,目前正立案侦查中……”
耳机里是庄闫安在碎碎念。
“你说庄子怡瞎掺和什么,这不是惹祸上身嘛。
“我说她,她还怨我,说我瞎操心。孝庾,你可得替我说说她……”
“闫安。”一出声,宁孝庾才发现嗓子已经哑掉了。
“啊?”庄闫安正义愤填膺,冷不丁被打断,一愣。
“你和骆微城说一声,让他尽快过来。我得回去一趟。”
“为、为什么?”可话音刚落,庄闫安也大致心里有了数,只是不敢出口罢了。
宁孝庾又何尝不懂,于是只笑了笑:“家事,得回去处理。”
庄闫安彻底哑然,半晌,才叹了口气:“我真是……没想到,叔叔竟然也……”
你没想到的太多了。
庄子怡报案,多半是小丫头授意,案子爆出来,多半也是她一手促成的。
这些事,估计你也决计想不到。
宁孝庾笑笑,说了句无妨,便挂了电话。
明明事情的发展或多或少在意料之中,他却不知怎的,总觉内心深处有一丝不安。
似在静湖上的斜风细雪,惹得波纹频起,不得落定。
宁孝庾这一走一回,惊动了不少人。
比宁仁政更先打来电话的是母亲郁令文,特意打来叮嘱他:“暂时不要插手你父亲的事。”
“没想过插手。”他平静道,“如果他犯了罪,我不会救,也救不了。”
郁令文诧异道:“那你扔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往回跑什么?”
宁孝庾更诧异:“您怎么知道?”
“阿翡和我说的呀。说你催着骆微城出差,自己急着回来。”
倒是忘了,妈妈有个贴心小棉袄。
“有些私事。”他敷衍道,“回头再和您说,我登机了。”
7.
海市仍未过春寒,一到黄昏,气温骤降。
龙腾射击场外头停了一溜车,接待大堂外更是挤挤挨挨的到处都是人。
因为一溜保安在门口堵着,倒是没人敢往里闯。
早就有人报告了情况,没一会儿,程昱出来,皱着眉扫了眼那些扛着长枪短炮的男男女女,一时头大如斗。
“老板,咋整?都影响到咱们正常营业了。”
程昱想到阿照那丫头带过来的小帅哥,恨得牙痒痒,早知道是这么个祸害,绝对不能放人进来。
就知道给他找事儿。
“能咋整?”程昱不耐烦道,“等着!”转身进了靶场。
射击场内,虞照肩上扛着枪,耳机隔绝了杂声,只专心致志地等待抛靶。
不远处,身形高挑的男孩正坐在草地上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调门很高,极具穿透力,一句话里夹杂着各种情绪激动的词汇,包括但不限于“猪脑子”“疯了”“滚回来”之类的字眼。
电话没开公放,岩野用手拿着,放在盘起的膝头,依然能听得清每句话。
总结了一下对面经纪人赵雅的意思,大致是,之前拍的一个密室逃脱的网综播了之后,反响很好,你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之前的热搜已经是我的底线,趁早回来,不要等我去抓你。
岩野“哦”一声,又合理争取权益:“但我假期还没完。”
那头的人静了两秒,三个字震耳欲聋,掷地作金石声:“滚、回、来!”
那厢,虞照刚打完一轮飞碟靶,刚摘下耳机走过来,被吓了一跳,低头看着草地上坐着的男孩,半晌才问:“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岩野从地上起来,无所谓地关了手机,“打完了?轮到我了吧。”
虞照迟疑地把手里的贝雷塔递过去:“你……行不行啊?先和你说好,后坐力很大的。”
岩野眼皮直跳,接过贝雷塔,叹了口气。
“庆幸你自己是个女的吧,虞照。”岩野很克制地说,“不然就你刚才那句话我非得和你打一场。”
虞照乐了:“哈,说得像你打得过我一样。”
岩野走了一半回过头来看她:“来,平时让着你,你还真当我不行是吧?”
虞照还笑嘻嘻地火上浇油:“那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哪儿让我了……”
眼看着岩野把枪往地上一放,开始撸袖子,虞照跃跃欲试地等着呢,远处程昱一嗓子把两人叫住了。
“干吗呢?”
程昱走过来,站到两人中间,把虞照往身后挡了挡。
“别在我这儿打架啊,我告诉你俩。”说完,他又拿手指着岩野问虞照,“你带来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冷不丁被“东西”俩字形容,岩野一下子蒙了,这一蒙,错过开口反击的时机,程昱已经机关枪似的说下去。
“外头堵了一堆人!我生意还做不做了?不管,你领着你的人赶紧走,对了,记得走正门儿,把那堆乱七八糟的人给我引走了,不然往后甭来了!”
虞照简直冤枉,一面被程昱推着往外走,一面回头拿眼睛瞪岩野。岩野同样冤枉,摊了摊手,拿起外套,也不惦记着打枪了,连忙快步跟上去。
两人被驱逐出门,灰头土脸地打了个车,在路上狂绕好几圈,才安全回到华尔道夫。
客厅里,两人坐在地板上,茶几上摆着刚叫的饭菜。
虞照正要动筷,见岩野心事重重似的,咽了咽口水,又把筷子放下了。
“你在这儿待不久了,什么时候回上京?”
本来是想带岩野出去玩一玩,庆祝一下立案成功,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
岩野低头划拉一下微信消息:“我看看,可能明天吧。”
这是赵雅的最后通牒了。
“哦。”虞照又拿起筷子,垂着眼说,“叫你回去就回去呗,反正我的事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岩野沉默了一会儿,说:“总觉得不安稳。”
这话戳到了虞照心尖儿上,她笑了笑,低声说:“我也是。”
事情不到最后一步,她如何能心安。
“岩野。”
想到一切还未尘埃落定,虞照顿时胃口全失,攥着筷子,抬眸,视线带着某种冷冽。
“嗯?”
“我好像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她说着,像是问眼前的人,也像是在问自己,“要是宁仁政做得万无一失,他们根本查不到他头上呢?”
这个可能,岩野早就想过,可是他没办法说出客观的话。
“阿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有呢?”
如果不是沈思留下证据,他们做的事,说不定就会被掩埋一辈子,也无人知晓。
虞照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希图某些更加确定的东西,可又明知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她,除非她自己去拿。
“我从没像现在这么恨过自己的无能。”虞照低垂着脸,很轻地笑了笑,声音嘶哑。
岩野只是安静地听着,看到女孩绝望似的向后靠在沙发上,眼底是无尽迷茫。
天花板的吊灯落下璀璨的、错落的光芒,像想象里虚幻而又美好的彼岸。
她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过去。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她已经在路上了。
子弹已经出了枪膛,她要等它先飞一会儿。
8.
隔天,岩野一大早就飞离海市,那个时间虞照有课,没能去送机。
微信上得知他安全离开,没再被围追堵截,虞照松了口气。
“所以说,你折腾一趟干吗?”飞机落地后,岩野打电话给她报平安,她懒洋洋地揶揄道,“惹出一身绯闻来就开心了?”
“好歹给你做了一回精神支柱。”
也算是弥补了几年前,他一无所知任她独自远走三年的遗憾。
这话倒没错,虞照还是有良心,没反驳,默认了他的一点点作用。
“接下来什么打算?”
虞照不想让他一直记挂她的事,敷衍道:“没什么,就等等看。”
“虞照。”
“啊?突然这么严肃干什么?”
“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等不到一个想要的结果呢?”
虞照沉默了很久,走在校园里,料峭的春风迎面袭来,吹彻周身。
“没有万一。”她斩钉截铁地说,“等不到,我会自己去拿。”
即使早就知道阿照是这样的人,可是每个字听在耳里,他仍是感到心惊。
他没有办法开口说,阿照,你还年轻,我们等一等,不要冒险,一定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可他岩野毕竟不是虞照,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他只能够凭想象,勾勒出小丫头从十几岁到而今蹒跚而来的身影,他永远无法百分之百地了解,她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又独自承受了多少本不该这个年纪承担的东西。
“阿照。”他放轻了声音,给出自己最虔诚的祝愿,“诸事顺遂。”
她扬起笑来,回道:“诸事顺遂。”
初春的寒风里,虞照慢慢扬起嘴角,抬手遮住以暖色调横亘苍凉视野的阳光,心情不错地弯了眉眼,仿佛仍是十七岁未谙世事的女孩。
这晚,虞照整夜辗转无眠,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刚闭上眼睛,手机却嗡嗡振动起来。
她连忙从枕下翻出来按掉电话,发现竟然是魏桑打来的。
有点突然。
她忖了忖,打开微信,找到久不联络的魏桑,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魏桑很快就回复了。
魏助:【虞小姐,您现在住在学校吗?】
应知馀照情:【是的,怎么了?】
魏助:【好的。没什么,问候一下而已,晚安啦。】
虞照抿了抿唇。
凭什么你没头没尾来问候一下就要说晚安?我还没问我想问的呢。
应知馀照情:【宁孝庾让你问的?】
发出去许久,对方都没有再回复。
虞照放下手机,平躺在狭窄的宿舍床上,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出神。
是宁孝庾让问的。
不是宁孝庾让问的。
宁孝庾还记挂着她,关心她。
宁孝庾已经翻了篇,忘记她了。
……
来来回回地,在同一个问题上,AB选项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无一例外,她想要的答案,都倾向于前者。
她抬起手背盖住眼睛,胸口闷痛,嗓子里也仿佛灌了沙。
冲动之下的割舍,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可其后的暗生悔恨,却要折磨她不知多少个长夜。
武定路。
爬满绿意的石头墙外,司机将车子停在别墅外的大铁门前。
半晌,却无人下车。
唯有玉兰树的枝丫探出墙外,竟已含苞待放。昏黄路灯下,雪白的花骨朵托在近乎光裸的树枝上,随风微微晃动。
“宁先生,这……”
宁孝庾的视线从窗外玉兰上收回:“嗯?”
宽敞的车子后座,魏桑举着手机,给他看屏幕上发来的消息。
应知馀照情:【宁孝庾让你问的?】
魏桑问:“要回复吗?”
宁孝庾沉默几秒,道:“不用。”
这次回来得匆忙,没带什么行李,宁孝庾从车上下来,只拎了一只惯用的、大象灰的皮包。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他说着,顿了顿,“要是虞照问你虞瑾明的事情,不用瞒她。”
已经分手,也不必再担忧他们会陷入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恶俗套路。
他曾害怕过她因此摇摆,如今却连担心都毫无意义。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她选择割舍他,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甚至不问一问他到底怎么想。
他总是忍不住陷入最坏的猜想,觉得可能从一开始她的想法就没有变过。靠近他是为了宁仁政,现在发现不需要他了,当然不必再留在他身边。
她没爱过他。
这个念头原本是困在笼中的恶兽,一旦挣脱桎梏,夹杂着愤怒的种种情绪,便都嗅着血腥的气息寻来,让他满脑子都充斥着阴暗而邪恶的念头。
在这种最坏的预设下,他甚至想过,毁掉她的名声,断送她的前途,是否她就能乖乖地留在他搭建的避风港里,不再一意孤行去追寻那些陈年的真相。
幸而阿勒山的出差,给了他一个缓冲。
没等他想好要如何处理她,就被铺天盖地的工作夺去注意力。
而远山好景里,最初的愠怒也渐渐被消融。
无数个因她失神的瞬间,拼拼凑凑,最终记住的,还是她跌跌撞撞朝他走过来,一腔孤勇,毫不退缩的笑容。
古人说的明眸皓齿,巧笑倩兮……是直至遇见她,才有了具象的画面。
此后的每个笑容,他或许不再拥有,那至少不要让它在这世界上消失。
宁孝庾略带苦涩地勾了勾唇,举步走进大门。
铁门至别墅前的这段路并不长,他却不由自主地站住脚。
院子里停着一辆车,没入车库,车牌别致,是一串曾在海市拍出天价的号码。
他心下了然,沉默地望去。
车门打开,宁仁政从车上下来,身后正是几棵玉兰,借着月与灯,清雅而静默地做着背景,烘托着他一步步朝儿子走过去。
因着常年精心护理,年逾六十的男人,头发竟无一丝花白,一身笔挺的手工西装,从头精致到脚。
至步武,宁仁政停下来,朝宁孝庾笑了笑。
眉宇间,依稀能见父子间不可抹杀的血脉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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