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拿到柳麒麟借给她的钱后，第一时间就带着顾罗马去找尹航谈判了。
尹航那种弱鸡仔的身材，见到一米九大高个的顾罗马怂得不行，一句话都不敢吭声，柳絮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连点头不敢反驳。柳絮跟他要银行账号，给他转账的时候，尹航还吓得差点腿软。
要不是坐在椅子上，尹航大概会滩成泥。
“我……我不要行了吧？柳絮，别吓我了。”
“……我哪里吓你了？”柳絮莫名其妙地看着尹航。
这小子脸色苍白，满脸的恐惧，眼里都含着泪水。
柳絮这才发现尹航比上次见到瘦了很多，他大概有半个多月没出现过了，柳絮还觉得很奇怪。然而今天一见面，发现尹航居然又苍白又没有精神，黑眼圈浓重，面颊都凹陷进去了。
“你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柳絮疑惑地问他，话里没好气。
尹航瞥了眼顾罗马，顾罗马回给他一个和善的眼神，尹航整个人一哆嗦，急忙摇头。
“不是……就是……”他看了眼柳絮，低声说道，“就是这一阵子都没睡好。”
“失眠啊？做了太多亏心事，是得失眠的。”柳絮毒舌地说道。
“是……做噩梦。”尹航低着头说。
“这我管不着。钱你注意查收，咱们相忘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柳絮用手机转好账，敲敲桌子，提醒尹航，“别再来烦我了。”
“不敢了……”尹航低着头，战战兢兢说道。
他这幅模样反倒让柳絮疑惑不已。回车上之后，她还在疑惑。
“他那副样子，好像噩梦里我们对他做了什么一样。”柳絮撇了撇嘴，调整后视镜的角度看自己脸，奇怪地说道，“我这么面善，怎么会做坏事呢。”
顾罗马在一旁启动了汽车，将后视镜调回原来的角度。
柳絮把他的脸掰过来，仔细打量他英俊到有些咄咄逼人的脸：“是你长得太强势了，帅是帅，男人大概都不喜欢你这么帅吧。”
“迪兰喜欢。”顾罗马说道。
“哦，他算女性这边的审美，不能相提并论。”柳絮松开手，一脸嫌弃。
“还了钱，心里一块大石头就松了。我们去吃顿好的吧。”柳絮高兴地说。
“不去。”
“嗯？”
“我下厨。”
“那就做顿丰盛的。”柳絮笑眯眯地说道。
“嗯。”
柳絮回到家之后，顾罗马没下车，直接离开了。溜达了一圈回来之后，不知道又从哪个朋友那滴溜了一袋海参和鳗鱼回来。
“……现在已经快晚上了，你朋友还出海啊？”
“早上捕捞来的。”顾罗马解释道。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顾罗马的手艺很好，比很多大饭店的主厨都要出色。柳絮觉得的确不需要出去吃。
顾罗马做了烤鳗鱼和海参刺身，又做了一些寿司，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瓶日式的桃子酒助兴，日式清酒虽然口味清淡度数不高，但是后劲很大。
满满当当一桌日料，柳絮心情很好，酒也好喝，她不由得夸顾罗马：“你手艺真好。”
顾罗马点点头。
他现在很在意一件事情，没有怎么犹豫，他就问了出来：“什么时候搬家？”
“嗯？”柳絮疑惑地看他。
“搬别墅去。”
柳絮惊讶道：“现在事情圆满解决了啊，尹航那样子也不会再来骚扰我们了，没必要搬家吧？”
“……”
“房子太大，住两个人很空，会害怕的。”柳絮眨眨眼，佯装无辜地说道。
顾罗马：“不能保证尹航以后不会再来骚扰。”
“那搬家也没用吧。”
“凤城公馆的安保措施很好。”
“……顾罗马。”柳絮一脸严肃地叫他名字。
“嗯。”
“你是不是很想住过去？”
“……”
“你是自己想搬家对吧？”
柳絮真的是越来越了解自己了。顾罗马无法反驳。
“因为那个泳池？”
……她怎么会这么了解自己的想法。
柳絮笑了：“看你现在的表情，真是呆呆的，傻死了。”
顾罗马抿了抿唇，伸手摸了摸脸。
“好啦，这套公寓我住着也不开心，总是会想到以前的事情。搬个家换个心情也好。这套公寓暂时闲置着算了。”柳絮耸耸肩，“而且凤城公馆离我公司很近。”柳絮公司在高新商务区，凤城公馆就在那附近。
“嗯。”
搬家前，柳絮去参观了别墅，被狠狠地震惊到了。
别墅是精装修，风格也很合柳絮的胃口，除了那个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要挖出来的的大泳池，其它都漂亮又合心意得一塌糊涂，柳絮想，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住得了这么好的房子了，现在多亏了顾罗马。
商量好了房间的分配和摆设，两人挑了个周末开始搬家。
顾罗马的力气很大，搬家公司的人都不及他干的活多。柳絮拦都拦不住。
“我说，他们是我付了钱的，你瞎搅和什么，你以为我会给你钱？”柳絮郁闷地问道。
顾罗马：“我现在在这家公司做兼职。”
“……啥？”柳絮脑袋当机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顾罗马拿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你可以省两个人头费。”
“……”什么毛病。
柳絮一边整理自己的杂物，一边碎碎念道：“你在这人真的是什么都干啊，能不能消停一点，还不如在渔夫朋友那多打点零工，带点海产回来。”
顾罗马回头看了一眼柳絮嘟着嘴不高兴的模样，勾了勾嘴角。
“嗯。你喜欢海鲜我就多带点。”
“不许乱花钱。”
“嗯，都是免费的。”
“那欠了太多人情了，你还是花点钱吧。”
“好。”
顾罗马力气大，体力好，他一出手，事半功倍。本身要搬家的东西也不多，一个上午就将东西都搬到了别墅去。
搬家容易，整理东西就烦死了。
柳絮并不是那种很会整理家务的人，不然她也不会把一切家务活交给顾罗马了。
在摔碎了两只玻璃杯之后，顾罗马将柳絮赶到了院子里，让她给泳池放水。
柳絮看泳池壁干干净净的，问：“你之前打扫过了？”
“嗯。”顾罗马开着落地窗，听到柳絮的问题，应了一声。
泳池不过七八米见宽，开发商说是泳池赠送，但是占据了大部分的院子，也是算在隐形房价里边了。寸土寸金的凤城公馆，这块空地用来做泳池足够奢侈了。
柳絮找到了出水口，趴在地上，打开了水龙头。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她扭头问顾罗马：“你老实讲，泳池是不是你第一个打扫的地方？”
“不是。”顾罗马老老实实地回答，出乎柳絮意料的答案。
“那……”
“打扫了好几天，最先打扫会重新变脏的。”顾罗马解释道，语气意外的认真，一副我讲的话很有道理的感觉。
“……”所以是为了能最干净，放最后打扫吗。
“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执着于泡澡和游泳。”柳絮坐在躺椅上，看着顾罗马一点一点地整理行李。
将书放上书架，饰品一件件摆上桌，卧室里的床褥铺好，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一一放好。
柳絮跟着顾罗马，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整理。原先空荡荡毫无人气的大房子，渐渐染上了人气，开始变得有生活气息，崭新又熟悉。
柳絮看着顾罗马认真整理的背影，忍不住偷偷勾起嘴角。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顾罗马的后背。
顾罗马挂毛巾的手一顿，回过身来看她，眼里带着疑惑。
柳絮抬着头看他不解的眼神，抿嘴一笑，垫了垫脚尖，眼里带着笑意。
顾罗马微皱眉头，不知道柳絮带着羞怯的笑是几个意思。
“我第一次感觉……有点高兴。”柳絮轻声说道。
“什么高兴？”
“跟别人一起努力搭建屋檐的感觉。”柳絮抿了抿唇，止不住的笑意，“有点高兴。”
“……”顾罗马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缓缓抬起手，有点犹豫地举在空中，迟迟不知该不该落到柳絮的脑袋上。
“之前呢？”
“感觉不好。”柳絮摇摇头，“我们经常会为了买哪件家具，谁付钱吵架。布置到最后，一开始的喜悦已经消磨光了。”柳絮打量着淋浴间，“我喜欢简单快速的淋浴间，他偏要买个浴缸，还死贵死贵的。我们差点彻底闹掰。这就是个例子。”
顾罗马知道柳絮不喜欢浴缸。
“现在我们有泳池了。”顾罗马说道，“不会再吵架了。”
柳絮听到顾罗马的话，不知为什么眼眶有点发热。
她有想象过很多种，跟未来的另一半的生活。大多数时候，脑袋里能想象得到的都是尹航的模样。但是她从未想过，她居然会跟一个英俊高大的混血，在一栋豪华带泳池的别墅生活。
明明是她在“包养”他。
但是她却觉得无比的幸福。好像他们俩真的是恩恩爱爱的一对小夫妻。
顾罗马想起来还有几件衣服没叠好，跟柳絮说了一声，绕过她要出卫生间。
柳絮抽了抽鼻子，看他要离开的背影，心下一紧，扑过去就搂住了他的腰。
顾罗马被柳絮撞得一个趔趄，扶住门框方才站稳，刚想回头，就感觉柳絮双手一紧，搂着他说道：“别动。”
顾罗马乖乖地站着不动。
“谢谢你，罗马。”柳絮埋在顾罗马后背，含糊不清地说着。
顾罗马眸光微动，双手轻轻盖在柳絮的手背上。
温柔而宽厚的手掌，握住柳絮的手，带给她无语言表的温暖。柳絮轻笑一声。
“你真好。罗马。”
顾罗马心想，他一直都这么好，柳絮现在才说，他觉得有些迟了。但是她既然发现他有这么好了，那他会对柳絮更好的。
顾罗马问：“泳池的水放好了吗？”
“啊！忘记关了！”柳絮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吓得急忙下楼，跑去关水龙头。幸好泳池边缘有挡水装置，没有满出来。
柳絮呆了一会儿，想起顾罗马说要去整理衣服，顿时惊了，急忙上楼到卧室。
“等等，衣服放着我自己来！”柳絮一边喊着一边跑进卧室。
就见顾罗马手里拿着一条蕾丝边的内裤，举在眼前正准备叠，回头惊讶地看柳絮。
柳絮脸一皱，苦兮兮地说道：“你速度怎么这么快啊……”
顾罗马淡定地将手里的内裤叠好：“又不是没洗过。”
“可是大部分还是我自己洗的啊。”柳絮尴尬地摸摸鼻子，走上来，把行李箱里剩下的衣物都抱起来放到床上，摆摆手，“我自己来吧自己来。”
顾罗马站到一边，看着柳絮表演。
柳絮把内衣内裤胡乱地往收纳箱里一塞，然后开始把大衣一件件地挂在衣架上，也不整理一下皱起来的衣角，看的顾罗马直皱眉。
柳絮把衣服随便整理一气之后，拍拍手，美滋滋地说道：“天都要黑啦，我们叫外卖吃吧？”
顾罗马点点头，目送柳絮出了卧室，然后一扭头，打开了衣柜，无奈地给她重新整理一遍。
柳絮点的外卖离凤城公馆不远，就在高新商务区，离原先柳絮家有点距离，外卖一直送不到。这家店叫有间面馆，在浮城很出名，老板是全国最大的高级连锁餐饮老字号三味坊的少东家，是实实在在的一名厨神。现在离得近能送到外卖了，柳絮立刻就点了那家面馆的外卖，让顾罗马尝尝看特级厨师的厨艺。
顾罗马最后整理了一遍房间，下了楼，就看见玄关门开着，柳絮笑眯眯地对门外的人说道：“谢谢你，辛苦啦。”
她手里拎着一袋外卖，门外站的人大概是外卖小哥，顾罗马走下楼梯，看清了门外的人。一个剃着板寸头，个子一米七八左右的青年，一脸的稚嫩，但是看着很元气。
“祝您用餐愉快！啊……”外卖小哥笑眯眯地说出顾罗马非常熟悉的固定用语后，一眼瞄到了顾罗马，惊讶地指着他惊呼，“罗马！”
顾罗马也愣了，对他点了点头。
“哇擦，你居然住在这里？那你之前还送什么外卖啊，体验生活呢吧？”小哥咋咋呼呼地叫着。
柳絮莫名其妙地看他：“怎么了？你们认识？”
小哥点点头：“认识啊，他以前给我们店送过外卖。美女，你们是夫妻啊？”
柳絮还没回答，顾罗马就点头：“嗯。”
柳絮没由来的脸上一红。
外卖小哥又是一阵惊呼：“花擦，你这个人真的很不够意思！好歹也是朋友一场，这么有钱，还有这么漂亮的妻子，都不跟我说一声的，再见再见，我的心真的受伤了！”
顾罗马摆摆手。
大概是熟悉顾罗马闷头闷脑的性格，小哥摇了摇手：“手机号没变吧，以后一起喝酒啊。”
说着，他跑到院子口，骑上自己的小摩托，带上头盔，轰隆轰隆地离开了。
柳絮疑惑地看他，顾罗马才解释道：“以前送外卖，送过他们面馆的，所以认识的。”
“这世界真小。”柳絮笑道。
将玄关门关上，柳絮把外卖放到餐桌上，一样一样地摆出来。
餐桌很长，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觉得距离有些远。柳絮想了想，将外卖放到了茶几上，在地毯上坐着开始布菜。
顾罗马洗了手，带了块湿毛巾出来，勾了勾手指。柳絮布好菜，会意，将双手伸出来，顾罗马拿着温热的湿毛巾给她擦干净手，然后回了卫生间，一会儿人才出来。
见他出来，柳絮叽叽喳喳开始介绍自己点的外卖。
“你饭量大，我点了一碗大排套餐饭，一碗金牌牛肉面，还有一碗秘制排骨面。还有一些小吃，卤蛋啊，香干啊，网上有推荐的我都点了。”柳絮兴奋地点着这些菜，忍不住话多起来。
顾罗马点点头，蹲在茶几另一头，面对面看着柳絮：“要不要喝酒？”
柳絮一愣：“啊……可以啊。”
顾罗马去冰箱里拿出一瓶起泡酒来。这是柳絮网上买的，最近网红的一款酒。柳絮不喜欢喝酒，但是这种甜甜香香，还有汽水口感的低度高颜值酒，她还是挺喜欢的，晚上在家总是当饮料一样喝。
一人倒了一小杯，碰杯，感念新生活的开始。
柳絮满足地喝下了小半杯，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大大的客厅，和客厅落地窗外波光粼粼的泳池。
“真好喝。”
顾罗马喝了一小口，点点头。
他看着柳絮脸颊上渐染上的绯红，不语。
柳絮吃了一口牛肉面，惊艳地叹道：“太好吃了！罗马，快吃吃看，学一学，下次也做给我吃！”
顾罗马喝了口汤，讶异地挑了挑眉。闻着很醇香，入口却很清淡，明明是普通的牛肉汤，到咽下后却回味无穷，带有回甘，不仅仅是牛肉的香味。应该是鸡汤和牛肉汤调出来的，里面还有牡蛎和海带的香气，这分明是一碗极其鲜美的高汤。
卖这个价格，真的太厚道了。
真是舍得用料且讲究的厨师。
顾罗马连着喝了好几口汤，赞叹：“不错。”
柳絮已经飞快地把所有菜都吃了一遍了，末了感慨道：“罗马，我觉得你输了。”
顾罗马微皱起眉看她。
柳絮调皮地笑道：“跟这位厨师比起来，你差了好多，哈哈哈。”
顾罗马面上没表情，但是却被激起了斗志起来。
“是吗？”
“嗯。”柳絮一手托着腮，脸上带着红晕，眼睛迷离地看着对面的顾罗马：“听说人家是特级厨师，好歹是分分钟可以去米其林三星的餐厅掌勺的那种。你做的东西虽然好吃，还是不够专业啦。”
“那更喜欢谁做的？”
顾罗马的问题让柳絮怔了一下。
“你要听实话吗？”
顾罗马点点头。
柳絮勾了勾嘴角：“他们面馆做得比较好吃。”
顾罗马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但是柳絮感受到了顾罗马心情一下down下来了，眼里都带了点不甘心。
她忍不住笑道：“嫉妒啦？不服气啦？”
顾罗马没说话。
柳絮伸手想拍他肩膀，但是够不到，只要给他倒了杯酒：“但是我更喜欢吃你做的，好了吧？”
顾罗马看着她：“不用敷衍我的。”
“真心话啦，哪里敷衍你了。”柳絮瞪了他一眼。
见顾罗马还有点不信，柳絮说道：“我习惯吃你做的饭菜啦，有时候，你做的饭菜跟我妈做的都很像呢，有家的味道。”
顾罗马没说话，凝视着柳絮认真温柔的表情。
柳絮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她举起酒杯：“来来来，再喝一杯。”
入住新房子的第一顿晚饭，在外卖和起泡酒中度过。
柳絮酒量不是很好，喝半瓶起泡酒之后，有些上头，晕晕乎乎地瘫在沙发上，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落地窗外的泳池。
月色正好，倒映在泳池的睡眠，粼粼水光，亮晶晶的。
院子里没有亮灯，但是却已经照亮了一切。
“啊，月色真美好呢。”柳絮轻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顾罗马正收拾着残局，听见她的感慨声，表情变得温和。
整理完茶几，他坐回地毯上，看着歪着脑袋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的柳絮，眼神温柔。
轻轻地撩开她的刘海，顾罗马缓缓低下头，在柳絮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柳絮的唇瓣上还带着起泡酒的清香甘醇，回味无穷，顾罗马摩挲着她绯红的脸颊，不发一言。
时针指向了12，午夜。顾罗马将柳絮抱起，安置在她的床上，帮她简单洗漱了一下，调好空调温度，盖上被子。
“祝你好梦。”顾罗马低沉的声音，仿佛念着魔咒一般，却是一个美好的祝福。
卧室门轻轻地掩上，顾罗马下了楼。
将屋内所有的灯熄灭，顾罗马环顾了一遍四周。
泳池在半人高的灌木篱笆的遮掩下，私密性良好。午夜过后，四周的房子都一片寂静。每栋房子离得也不近。
顾罗马放下了心，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外套，衬衣，牛仔裤，一一落在地上，很快就脱地干干净净。
赤身裸体在空气中还不足一秒，他在跳台上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快速地跃入水中，如同一条海豚一样，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又如箭矢一般，笔直入水。
凛凛的波光顿时皱成了一片斑斓。泛开的水面良久才平静下来。
水面下是咕咚咕咚的气泡声。
一条巨大的鱼尾在水里有力地划过，人鱼自在地在水里畅游。
果然还是泳池最好了。这个决定没有错。
顾罗马心潮澎湃地想。
月色正好，清澈的泳池里，一条修长美丽的人鱼，轻巧地在水里游动着，享受属于自己的午夜时刻。
将身子沉到池底，顾罗马将尾巴在一格格的瓷砖池底上用力的摩擦，脆弱的鳞片一片片地脱落下来，顽固不脱落的，被他用尖锐的指甲，硬生生的抠下来。
在鳞片刚脱落下来的伤口上，血丝渗出来，弥漫在水中，仿佛水中炸开的花火，绚烂残忍。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愈合，慢慢地长出新的鳞片，更加光亮，坚硬，厚实。
秋末，是换鳞的季节，为了适应冬季寒冷的气温。
别墅旁的另一栋房子顶楼阳台，一道反射月光的光亮一闪，然后隐匿了起来。
柳絮做了一个梦。还是那片冰冷的海水里，她泡在冰冷的水里，渐渐冻僵，失去了知觉。巨大的破冰船上，嘈杂的人声已经渐渐听不到了。她像是被抛弃一样，抛弃在这片寒冷刺骨的水域里，最后冻成一块冰块，可能还会被海豹撕扯吃掉。
她闭着眼睛，在梦中感觉到一阵绝望。但是她已经动不了了，明明意识拼命地喊着要醒过来，动一动，可是不论是大脑还是身子，都在渐渐麻木。
一双没有体温的手伸手抱住了她，她感觉自己渐渐被拖出了水面。然后，冰凉的唇瓣在她唇上紧贴着，度过来同样冰冷，却如同救命一般的空气。
“对不起。”
那个男人，低沉而绝望的声音这样说着。
柳絮瞬间惊醒，额前全是冷汗。
她急促的喘息着，瞪大了眼睛，屋子内，四周都很陌生。她怔神了很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记忆。
昨天开始，她搬到顾罗马买的大房子里住了，这是她的新卧室。
头有点痛。她摸了摸太阳穴，嘤嘤地呻吟一声，倒回床上打算睡个回笼觉。可是从楼下飘来一阵煎蛋的香味，让她饥肠辘辘的胃开始嚎叫着想进食。
她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最终还是决定起床。
柳絮顶着微疼的脑袋起了床。下了楼，顾罗马神清气爽地在厨房里做早餐。
柳絮打了个哈欠，跟他打招呼：“早安。”
“早安。”顾罗马回头看了眼柳絮，点点头打招呼。
室内开了中央空调，温度适宜，顾罗马就穿了件宽松的家居裤，上身一件软趴趴的棉质T恤，估计是刚洗完澡，头发还笔直立着，半干不干的，像个刺猬一样，又给人毛茸茸的感觉。
那一瞬间，柳絮有一种冲动，想上前从后背抱住顾罗马的腰。
但是她忍住了，而是走到他身边，张望着。
“做了什么早点？”
顾罗马没说话，柳絮自己就看到了。
厚蛋烧，番茄酱意面。
“早饭吃意面啊？”柳絮拿手指蘸了蘸酱汁，舔了舔手指品尝味道，“诶，很清淡啊，很适合早餐诶。”
“洗手了吗？”顾罗马挑着眼问她。
柳絮指了指楼上：“刚……起床的时候洗了。”
“先去洗手。”顾罗马吩咐着。
柳絮不高兴的嘟囔：“你有洁癖哦，总是都这么执着地要我洗手。”
顾罗马没说话，柳絮看着顾罗马将意大利面装盘，瘪了瘪嘴，去水槽那洗了手。
洗了手她正想甩手，就被顾罗马提醒道：“毛巾挂墙上。”
“……知道了！老妈子！”
在新家的第一顿早饭，精神饱满，除了宿醉脑袋有点疼之外，一切岁月静好。
嘴里吃着厚蛋烧，柳絮往院子瞟了一眼，奇怪地问：“罗马，你早上把泳池水放了吗？”
顾罗马夹意面的动作一顿，随即点点头：“嗯。”
“昨天下雨了吗？要换水？”柳絮奇怪地问。
“有一只死鸟在里面，还有很多落叶。”顾罗马编了个理由。
柳絮点点头：“在院子里，水容易脏是正常的嘛。但是也别常换，太浪费水了。”
顾罗马点点头。
吃晚饭，顾罗马整理碗筷，柳絮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泳池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院子里的灌木和植被都被维护得很好，靠近郊区的凤城公馆小区，绿化面积很大，空气很清新。
柳絮坐在泳池边沿，百无聊赖地发呆。休息日，毫无目的地发呆也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情。
她双手往后背撑着，人微微仰后，抬头看着天空。手底下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柳絮抬手一看，一片透明的东西黏在了自己的手心。
泛着蓝灰色的透明的小圆片，不是很规则的圆形，柳絮捏了捏，还很坚硬。
这是什么东西？
柳絮疑惑地捏着这个小圆片，闻了一下，还带着微妙的海腥味。
鱼鳞？泳池边怎么会有鱼鳞？
她捏着这片鳞片，一脸纠结地走进屋内，顾罗马正好收拾完碗筷凑过来，见到柳絮手里捏着的鱼鳞，脸色一变，又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罗马啊，你昨晚上在泳池边杀鱼了吗？”柳絮疑惑地问。
顾罗马抿了抿唇：“烤了条秋刀鱼。”
“……鱼鳞有这么大？还是蓝色的？”柳絮给他展示那又小拇指加盖那么大的鳞片。
顾罗马：“因为鱼比较大。”
“……”
“谁知道你偷吃了什么东西没告诉我，算啦，就当我减肥了。“柳絮压根没往别处想，嘟囔了一下，将鳞片仍进了垃圾桶，说道，“下次料理东西别在泳池边，是你想要游泳的诶。”
“好的。”
柳絮不追究，顾罗马松了口气。
秋末是换鳞季节，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急切想要搬过来的原因。在浴缸里换鳞片不仅施展不开，而且味道不容易散。
换鳞的过程，往往比较血腥。处理也很麻烦。
昨晚上他打扫了很久泳池，把旧鳞片都处理掉了，没想到还漏了一片在泳池边，还被柳絮发现了。
幸好柳絮好奇心不重，忘性也大。
他要更加小心才是。
柳麒麟训练的间隙，给柳絮打了个电话，大致聊天内容就是：为什么不邀请我去参观你们的新家。
柳絮觉得很冤枉：“你在忙着训练打比赛，我又约不到你……”
柳麒麟：“但是你得约我才行。”
“……我爸妈都没来得及约呢。”
“他们没说来看看吗？”
柳絮想了想：“我有让他们来先参观一下房子，他们说我都没搬进去，参观也没意思，而且房子又不是我买的，说到时候我搬进去了，他们再来看看。”
“没问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搬家吗？”
“那倒是没问，只是责怪了我为什么顾罗马这么有钱都不提前报备一声。本来我跟他突然结婚，他们已经不高兴了，爸妈似乎不喜欢有钱人呢。”柳絮瞄到顾罗马在院子里浇花，压低声音背过身去，在沙发上盘腿坐着。
“我们家也就还过得去，罗马太有钱了，到时候麻烦事多。爸妈想法很单纯的，希望你能过得好。到时候我带他们来参观一下。”
“嗯。”柳絮张开左手，伸展开五指打量自己的指甲，心想是不是应该去做个美甲了。
“爸妈什么时候来？”顾罗马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黛儿一声惊呼，手机都被甩了出去。
顾罗马眼疾手快地接住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还在通话中，听到听筒里，柳麒麟询问的声音，他代替柳絮接起电话。
柳絮不高兴地制止他：“喂——”
“哥。”顾罗马喊柳麒麟“哥”喊得特别顺，丝毫不觉得害羞。
柳麒麟一愣：“哦，罗马啊？”顾罗马跟自己差不多大，被顾罗马叫哥，他觉得有些心情复杂。
“嗯。”
“……”
“……”
两个大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聊起。
柳絮不耐地伸着手想去抢手机：“你们没话聊就还我！”
顾罗马这时候却往旁边闪了闪，问柳麒麟：“要来我们新家做客吗？”
“好啊。”柳麒麟答应地飞快。
“什么时候？”
柳麒麟看着写字台上的日历，一个一个日子数过去。
“总这一个月都要训练，比赛，等闲一点再说吧。”
“好。”
柳絮还伸着手：“聊完了快给我！”
柳麒麟：“那就这样吧。”
“好，再见。”
顾罗马顺手将手机挂了。
柳絮的手僵在半空。
“……顾罗马……我跟柳麒麟还没聊完呢……”
顾罗马：“可以继续打电话。”
“不打了！我生气了！”
“不气。”顾罗马真诚地双眸盯着柳絮，嘴里苍白地安慰道。
柳絮被他木木的表情整得哭笑不得，最后摇了摇脑袋：“你就这样吧！对了，等杨桃闲一点，我叫杨桃来家里玩，你到时候带点海鲜。”
“好的。”
休息日，两人都很闲，顾罗马是忙得闲不下来的人，将院子修整了一番之后，又给泳池放满了水，然后出门买菜去了。
柳絮不愿意出门，就宅在了家里，躺在地毯上玩手机。看着这么大的房子和院子，一想到就自己跟顾罗马两个人一起住，总觉得不安全，等顾罗马回来要跟他商量一下买条狗来养。
脑袋里想着各种各样的杂事，门铃响了。
柳絮爬起来，趿拉着拖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到玄关，打开门。
“啧，怎么连钥匙都不带啊，还要我开门。”柳絮翻着白眼，冲着门外的人吐槽。
门外的人一愣，弱弱地说道：“你……你好……”
这声音不是顾罗马。略带沙哑的男人的声音，让柳絮浑身一震，差点以为是什么坏人。等看仔细了来人，她才松了口气。
门外的人个子不高，一米七五的样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长得斯文儒雅，线衣马甲里穿着白色T恤，很学院风的穿着打扮。
柳絮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笑道：“抱歉……我认错人了……你是……”
男人手上提着个糕点伴手礼的袋子，急忙举袋子，带着羞涩笑道：“你好，我是住在16幢的，叫向文烨，我昨天看到你们搬进来，我们两家离得最近，就想交个朋友，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互相关照。”
男人笑得非常真诚，柳絮反倒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耳后根，她愧疚地接过袋子，轻轻瞥了一眼，忙说道：“抱歉，我今天本来想等晚上再拜访各位邻居的，结果反倒先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那个，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吧？”
向文烨笑道：“呃，你是跟……”
“啊，我跟我……呃……丈夫住一起的。”柳絮介绍道，“他叫顾罗马，我叫柳絮。”
“嗯嗯，那……”向文烨正想答应下来参观一下。
就听见身后一个低沉饱含磁性的男声说道：“柳絮，他是谁？”
向文烨应声回头，顿时，眼里绽放开惊艳和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