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酒店外,安南将醉意上头的风起扶上了老板座,看着他微醺的侧颜,有些发蒙。他刚才,是要吻自己吗?她摸了摸手指上的婚戒,凉凉的,酒后做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可自己为什么要闭眼呢?很期待吗?自己明明是来赚钱的,怎么开始馋风起身子了?不对,是他要亲自己的……安南大脑中思绪纷扰,看了看醉酒的风起,掏出手机找到了天吴的电话,拨了两遍,没有人应。也是,助理也要休息。“水。”风起静坐了两分钟似乎好了一些,论酒量,喝趴那几个老油条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他实在嫌他们碍眼,想着速战速决,别叫安南回来再看见,喝得快了,酒劲反而跟着上头了。“哦,好,我给你拿。”安南连忙放下手机在车里翻了翻,还真叫她在车载置物架上找着了一瓶,满是法文。正要细看,嗡一声电话响了,未知号码。“水。”风起再次吐出了那个字,有种很性感的嘶哑感。安南只好赶紧递给他,顺手接通了电话。“想我吗?”电话那头响起一个低沉诡魅的男音。安南一愣:“是你?有事直说。”“嘿,真绝情。”“你回来了?”“没有,不过,我的心,时时刻刻离你很近。”“爷,别乱撩。”安南瞄了风起一眼,看到他很准确地开了瓶盖。“紧张了?”“屁!有事快说。”对面引诱意味十足地笑了一声,突然又沉着嗓子警觉地问:“你身边有别的男人?”安南心里咯噔一下,探过车窗朝四周看了看。“果然,这么久不联系,背着我偷情。”“偷你……”音量过大,风起在后座闻声连喝水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安南索性走下了车,一个“妹”字也没骂完。“没事我挂了。”“他叫什么名字?”“叫你二大爷,赛车撞着头了?”“你担心我?”安南皱了一下眉头,果然了,用地球人语言无法顺利沟通的男人还有第二个。“挂了。”“哎,再说一句。”“有屁快放。”“你男朋友,只能叫陆野。”一别之前的嬉笑,这话里格外透着一股威胁。“按时吃药。”安南收声,立在车边紧抿着嘴唇,光臂的礼服贴身,夜风吹过,有种凉飕飕的冷意。她将手机扔进车里,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不好!安南连忙去看顾风起,她递过的瓶子已经空了二分之一,满屏的法文她一个都不认识,但是这种酒味……天!她竟然给风起递了一瓶原装的白兰地。“风起,风起?”一连叫了两声,后座的男人丝毫没有反应,她鬼使神差地将食指放在他鼻翼下探了探,还好还好,呼吸均匀有力。车钥匙揣在风起身上,尽管人醉着,安南还是解释说:“我开车送你,找一下钥匙,不是耍流氓啊。”她小心翼翼翻找,很快就在风起兜里摸出来了。眼下两条路摆在她面前——一,回风起家,稍远的行车距离加上不熟悉的房屋设备,好处是自己不至于第二天又被风澜指指点点诱拐他哥;二,回自己的出租房,路程上相对更近,环境也熟悉,风起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顾,坏处是可能吐自己一屋。安南简单斟酌了一下,径直将车朝着自己的出租房开去。深夜,老式单元房楼里大多数人已经入睡,安南停好车搀着风起往里走时,只剩楼道一盏昏黄的灯。“我一个不喝酒的人倒天天跟酒搭边。”安南吐槽了一句,然后提起礼服裙角。“汪汪汪……”拐角时,安南刚露面,二楼房东拴养在外的狗就叫了几声。“不认识我了?”安南不轻不重地对狗说,丝毫没想起自己今日的打扮与往常判若两人。“汪汪汪……”“唉,你个坏狗!上星期还吃我猪肉包呢!”她鼓起腮帮子吓狗无效,生怕将房东惊醒看到自己搀个醉酒的男人,连忙扶着风起往楼上走。“汪汪汪……”狗叫得更欢了。一直低着头的风起觉得有些聒噪,酒醉昏沉中抬头冲声源瞟了一眼。“嗷呜……”狗狗立马闭口,后撤了两步钻进狗窝里去。得,连狗都怕他。“不敢叫了吧?”她心头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阵幼稚的得意,手上却稳稳地将风起抓紧了些。体格差异大,将风起扶回到家后,安南早已气喘吁吁。Aimee的窗户依旧黑着,不知是一直没醒还是上班去了。安南顾不上多想,看了看小偏厅里未架好的折叠床与小凳子,没办法,只好将他扶去了卧室。脱外套脱鞋,打水拧毛巾……换回简单家居服后的安南比伺候自己洗漱还麻利地做着这一切。“咳……”舌齿间残留的淡淡酒渍让他干咳了一声,安南拿着毛巾坐在床头替他擦脸。“好吧,今天就算是我对不起你,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她闻到了空气中白兰地酒的残味,慢慢地将微湿的毛巾抚过他的额头。几根碎发贴在他眼边,不时轻触,他眼皮跳了跳。安南试着替他擦了擦,还粘着。醉酒的滋味本来就难受,总不能叫他再睡不安稳吧。她将毛巾放回温水盆里泡着,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拨他眼角的头发。一根、两根……安南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醉酒的风起脸不红气不喘,没有呓语打闹,只是规规矩矩地躺着,像是睡熟了。是错觉吗?安南觉得风起的睡颜格外温润。“嘻!”她不由得勾嘴笑了一下,平日那样高冷的一个人,现在倒乖得没话说了。贴面的碎发还剩最后一根,挑开再将毯子给他盖好自己就可以洗漱休息了。她将动作尽可能放得轻柔,用浅浅的指甲挑起了那根头发。“吱呀——”夜风将窗户吹响,安南下意识地往门边看,身子一动,手上的动作忘了松,径直将风起的那根头发拔了下来。睡梦中的风起感觉到了什么皱了一下眉,鼻翼间极轻地哼了一声。安南满脸抱歉,慌张地用手按着发根的位置替他揉了揉,或许是力度合适,或许是位置正在太阳穴周边,按压的这几下对风起倒十分受用。见他面容重新变得舒缓,安南心中负罪感也减轻了不少,索性在水里泡热了手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地替他按起头来。“舒服吧?”她自言自语,“明天早上你可不能再找我算账。”她一边说,一边总不免回想起酒店控温屏前发生的事,尽管是他醉酒,但他护着自己的样子还是让安南觉得久违的窝心。“好了,我也要去客厅睡觉了。”安南撤了手,俯身去拉床边的毯子给风起盖上。突然,整个人就被风起死死抱进了怀里。“风……风起?”安南一边挣扎,一边瞪大了眼睛叫他,可他不仅没醒,反而将她当枕头一般顺势压入了身下。温润个屁!这简直就是猛虎扑食的标准动作。那种男性身体结实的重量感一下覆在安南身上,她先是惊得一愣,而后用力推了他两把。呃……纹丝不动。她跟只瘦鸡崽似的被他压着,抬眼所及便是风起安稳的睡颜。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就被男人睡了?这个毁三观的想法一下窜进了安南脑袋里,她用仅剩的一只可活动的手拍了拍风起的背脊,自我安慰般地说:“那个,你很快就会翻身的是吧?”女孩颤颤悠悠的声音落到风起耳中便如同催眠曲一般温存,他不仅没撤身,反而搂紧她的腰,将头埋在了她纤细的脖颈边。“呃……”安南吓得不敢出声,生怕他被惊动再生出些更刺激的举动。风起均匀的呼吸鹅毛似的搔在安南颈上,痒痒的,不是令人发笑的那种。风起啊风起,你再敢乱动,老娘一定打断你的腿。安南在心里暗暗发誓,仅能活动的一只手却慢慢摸索着扯了点儿毯子角给他盖上了。真要是给他冻感冒了,他弟还不咬死自己。小偏厅的老挂钟“滴答滴答”,安南就算强打着的精神慢慢也发困。时间挥发了风起嘴角白兰地的薄醉,安南又做起了那个梦——看不到尽头的一条马路,徐徐从耳畔刮过的风,空气中浸染着杜鹃花的味道,奶奶轻轻拍在自己脊背上。父亲说:“安南,睡一会儿吧,到了我们叫醒你。”她闭上眼,窝在奶奶腿上沉沉地睡去了。梦中她可以清楚看到乘坐的轿车往前路驾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安南在梦里歇斯底里地向车里的人呐喊:“停下!会出事的!停下!”可连同“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毫无察觉。就在前路出现第一个大拐弯时,安南惊恐地闭上了双眼。良久,她再次感受到耳畔刮过的微风,空气中浸染着杜鹃花的味道……没有撞击,车子依旧平稳地向看不见尽头的前方行驶着,这是一个平和且温馨的梦。二)次日清晨,楼下的犬吠声惊醒了安南。她眯着眼,正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双目一睁,看到了风起的睡颜,温馨宁静。安南迷迷糊糊地说:“早安。”风起眼皮一跳,睁开了。看清人像的安南脑袋立马从死机变为光速运转,不说清楚他肯定以为自己趁他喝醉献身意图上位了。“风起,你听我说,昨天晚上……”睡醒惺忪的状态只在风起脸上停留了一秒,冷峻严肃的气场顿时上身。他一把推开了安南,不算用力却刚好将她推出了自己怀里。被他压了一晚上,安南手脚早麻了,一时被推开招架不住只能跟小枕头似的呆呆滚到了一边。她憋憋屈屈的,还一脸正义凛然地解释:“我可没对你乱来,是你自己……”“你,”风起坐起扶额,打量了她一眼,有些嫌弃地说,“快把脸洗了去。”就这?不准备趁机跟自己索赔个万儿八千吗?安南正发蒙,风起却像是闻到了白兰地的味道一般,转头嗅了嗅。宴会上喝的是红酒,与白兰地的酒香天差地别。安南见状连一句“就你好看”的反驳都没说,连忙钻进了洗手间。昨天想着宴会,安南下班后特意尽职尽责地用自己的化妆品化了全妆过去的,尽管用的东西质量都不算上乘,但架不住她底子好,照样明艳动人。可一天一夜下来,再加上昨晚照顾风起那番折腾,安南脸上的化妆品早已在她脸上糊出了泼墨山水画的架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安南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原来昨天晚上被风起抱的时候自己是这副鬼样子,哈哈哈,他还挺勇敢的。风起打了个喷嚏,发现手机上有昨晚安南打的未接电话,而且隔着浴室大门听到了安南得胜般的笑声。泡着毛巾的水盆放在床边地板上,西装外套妥帖地用衣架挂着,自己脸上清清爽爽,腿边还有一块半褪的毯子,一切再明白不过了。风起勾了一下嘴角:“蠢。”起身时有个部位有点硬朗,他舒了口气,昨晚意外睡得很安稳,只是那种十分成人的梦,自己还真是做头一遭。不再多想,风起取下外套准备穿上,“咣当”一声,门开了。Aimee人还没进来先是一阵尖叫。“要命要命要命!我们楼下竟然停了一辆玛莎拉蒂!不知道哪个野女人这么有本事,安南你快出来帮我拍照!”卧室大门全开,风起背身站着,刚穿好一只袖子,衬衫的袖扣也没系,安南听到动静从浴室探出头,头发微湿、一脸疲倦,被子、枕头,连带床单都乱糟糟的……一把车钥匙还好巧不巧地摆在床柜上,露着一个醒目的三叉戟标志。Aimee惊得够呛,这个母胎单身狗房里有个男人也就罢了,还这么多金……要不是自己做梦,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她从呆愣中缓过神,抄起枕头就往风起身上砸去:“臭男人,你给我滚!给我滚!”房间太小,除开家具的摆放面积后,根本没有过多的空间给风起闪避,他侧了侧,但依旧没能躲过Aimee的枕头。即便不算痛他也着实没遭过这种罪。安南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风起身前,母鸡护崽一般,慌乱中还不忘替Aimee道个歉:“老板对不起,对不起。”一听这话,Aimee更来气了,她一把拉住安南,气得眼睛都红了:“姓安的你有病吗?有什么事不能想办法了?做了这种生意你一辈子都完了!”安南被她拉拽得头昏脑花,想解释都喘不过气。风起明白了她对安南的误解,系上袖扣后一脸镇静地说:“你误会了,我是她丈夫。”Aimee:“?”安南:“?”尽管这话听起来过于匪夷所思,但单凭这张俊朗性感的脸,Aimee的心绪也平复了不少——如果是这样的帅哥的话,完全没有花钱找女人的必要……安南站稳脚跟连忙推搡着略微镇定的Aimee出了房门。“小祖宗,我一会儿跟你解释行吗?行行好,行行好……”两人在外简单掰扯了几句,风起洗漱好出来后就只剩安南支棱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了。见他出来,安南嘴唇动了动。“不用谢。”风起说。谢你?你这是给我解释还是给我挑事哦?安南叹了口气,到底想着昨晚那半瓶白兰地原谅了他。“快九点了。”“嗯。”安南看了看时间,点了一下头,心想该去上班了。风起没走,反而若无其事地坐在了餐桌边。“我给你……煮碗面?”她试探着问。“好。”啧,你就是这个意思吧。安南只好起身煮面,确实没道理让客人空着肚子走,何况冲那套“演出服”自己也是有义务给他做饭的,只是……她一边烧水,一边往小偏厅瞟,风起已经开始安然地看起财经晨报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简单地吃过早饭,风起起身往门口走,摸了摸口袋……“哦,车钥匙在床头,我拿给你。”安南连忙跑进里屋取,将钥匙交送到风起手里。他点了点头:“我去上班了。”“嗯,好。”她顺口一答,倒是没有什么尴尬,只是一个人漂泊久了,这种莫名而来的家庭感反而让她心底生出了许多虚空。像是有个声音在耳边提醒自己——别习惯,你很快就要失去他的。安南合上门后,背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心里还没缓过劲。Aimee插着手,一副扫黑除恶的架势从她自己的小户里出来了。她又戴上了酒红色的长鬈发换上了性感的吊带长裙,手里夹着一根烟,靠在安南旁的门边,同样的姿势。“他走了?”“嗯,认识?”Aimee玩味十足地看了安南一眼,将一块写着Lux.f的名牌扔给安南:“当然。我前夫嘛,现在,给你了。”安南看了她一眼,摘掉她嘴边的烟,摁熄后丢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边。Aimee撇了撇嘴,反手又给自己点了一根,一呼一吸,故意将烟圈往安南脸上吐。“想他?”“要得肺炎自己得,别拉着我。”安南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Aimee抿嘴,又笑了一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不过,你可玩不过那个男人。”“玩什么?他是我老板,你别瞎想,他喝醉了在我家睡了一觉罢了,又没发生什么。”“哦?没发生?当时下暴雨聂西川在家里留宿你可不这样。还是说,你说的没,单指身体上?”Aimee将视线挪到安南心口,故意用嘴发出“扑通、扑通、扑通……”的声响,而且节奏越来越快。“有病早治。”安南说完,换了条工装裤又去够壁挂上的背包。Aimee笑得又张狂了几分,婀娜的身子挡在了背包前,扔掉香烟伸手去捏安南的脸:“马克思曾说,唯有爱情和咳嗽无法掩饰。”“马克思说的?”“或许吧。”她耸耸肩。“去去去,找别人传经送宝去。”安南将她的手扒拉开,取下了包朝门口走。“哎,安南。”Aimee收敛起胡闹的神色,难得正经,“我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聪明女人,不过你信我一句,那种出身的男人,他们有的是资本跟各种女孩恋爱,但永远,只会跟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说完,Aimee蹬着自己连高仿都算不上的GUCGI高跟鞋一扭一扭地往房里走。安南停下脚步:“你别回去了,花哥不会放过你的。”她回眸一笑:“我不回去,你偷车胎养我?”“我们汽配城最近在招车展模特,那个展厅江老板负责,你愿意的话我帮你去说……”Aimee摆摆手,极风骚地走进了卧室。她一个人在那种地方混生活坏了名声也就算了,何苦拖累安南也被身边的人指责与卖酒女来往亲近,何况江洋……她看了看表,离去新场子报到的时间还有一个来小时,索性脱鞋坐在窗台上涂起了指甲油。“风起。”她念叨着这个名字,即使今天见到了本人,还是有种很奇幻的感觉,毕竟在大多数人的世界里,他的确只会作为一个人生巅峰的代号存在。只是涂着涂着,醉后久眠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前两日KTV姐妹的一句闲话来——“原来风起喜欢这种素颜卖清纯的调调啊,唉,早知道我也打扮成那样多出去晃晃了,没准啊,我也能野鸡变凤凰呢。”Aimee将指甲刷搁在一边,掏出手机随意搜了一下。倒不费劲,风起隐婚被爆的消息至今还在热搜榜顶上挂着,与之紧邻的第二条热搜标题就更劲爆了。她粗略看了看,闲适的神情逐渐僵在脸上。安南这个死丫头!傻了吧唧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搅进了多大的事!“咚咚咚!”一个急促敲门声响了起来。Aimee将手机往床上一甩,继续涂自己的指甲油,她不想开。“咚咚咚……”“谁家的小屁股没人管了?”敲门声还没息止,楼下房东家里受不得吵闹的老太先叫嚷了起来。Aimee翻了个白眼,一半红指甲一半原指甲地套了双拖鞋。一开门,果然是张熟悉的脸。“有事?”她有些不耐烦。“昨天出了那种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保证过,无论什么时候你打给我,我都会立马出现在你身边的。”男人看着她满眼爱怜却又气恼。Aimee却勾嘴一笑,食指挑起了他的下巴:“哟,我以为是谁呢?江大情圣啊。”“美娟!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我可以照顾你。”他气鼓鼓地一把抱过她,愤恨于自己心爱女人落难还得向安南打听才知道。她不挣不扎:“你凭什么照顾我?你谁啊你?”见男人想了想,她轻蔑一笑。“这是我的银行卡,以后交给你了,”江洋掏卡给她,“我知道你不想拖累安南,以后有什么事你都找我吧,男朋友也好,冤大头也好,我心甘情愿。”Aimee一愣,接过银行卡看了看,手指触到卡片时莫名生烫:“进来吧。”长久被拒之门外,江阳闻言惊喜难抑。Aimee早起换装时将不少性感的衣服翻出在床上,江洋进门也不用异样的眼色看她,而是麻利地替她收拾了起来。她冷冷一笑,扬了扬银行卡,拉下一边的肩带:“钱都给了,来吧,睡完滚远点,别再来烦我。”江洋看着她,眼圈红了:“你别这样。”“不喜欢主动?行吧,听你安排。”“你不是这样的女人,你不要这样!”江洋几乎吼出来的一句话并没有将Aimee吓着,她把肩带往回一拉,又将卡塞回了江洋兜里。“以后别来了。”她将江洋推出门外,良久后听到了脚步声沉沉远去。Aimee给自己点了根烟,没吸两口,手颤了颤:“你们知道个屁!”三)难得的好天气。安南坐在一条皮质马扎上用细毛巾反复擦拭着自己的小扳手。今天倒奇了怪了,一个来做拆解的客人都没有,年假似的,闲得钱包疼。“要是每天都跟今天一样就安逸了。”小学徒搬了个马扎过来,坐在安南边上开始剪起来指甲手。安南将细毛巾往他一扔:“要是每天都跟今天一样,你师父我就得喝西北风。”“嘻嘻,南姐,你跟你老公吵架了?”安南撇过头莫名奇妙地看他,这儿的人清一色汽车发烧友,有点儿空闲时间不是看赛车,就是在研究零件改装,至于财团秘闻这种事,即便都听过风起的名字,也没道理去关注八卦吧,不然聂西川那晚也不至于没认出风起。“我老公?”她试探性地问。小学徒一副别瞒着了的表情指了指她手上的戒指:“图案蛮特别的。”“哦,这个啊,戴着玩玩。”极简单的一个指环,只在内圈上镂了一个F的记号,她摸了一下,没取,平白想起风起,勾嘴笑了一下。“我就说嘛!哪有男人抠到买结婚戒指不带钻的!”小学徒一脸得意,捏起毛巾角甩了甩,突然看到有辆车向这边驶来。“二手桑塔纳,八成新,保险杠看样子就这两天改装过,嘿,来活儿了。”安南起身,仿佛听见了工作绩效入卡声。车子倒确实停在了安南工作的店面门前,下车的中年男子刚好还是对安南技术赞赏有加的熟客。“王哥!又淘车了?”安南熟络地与他打招呼。男人也笑逐颜开,可他刚要回答安南,便从副驾驶风风火火地冲下一个女人。她指了指手机,又跟男人耳语了两句,男人皱着眉头满脸吃惊,尴尬地冲安南笑了笑,然后开着车去了另一家。安南有些纳闷,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熟客也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南姐,王哥今天这是怎么了?”小学徒也看得一愣一愣的,都停在门口了还往别家跑,逗着好玩吗?缺不缺德?安南看出他脸上的失落,轻松一笑故意打趣:“没事,估计是那女的觉得我太漂亮,怕在这儿修地位不保。”小学徒也跟着笑,虽然自恋了点儿,但也怪有道理的。“不然我们去帮帮川哥吧?他今天在车间改装一辆新车,肯定忙不过来。”安南斟酌了一下,闲着也是闲着,带小徒弟去帮帮忙还能叫他长长见识,自己也好还个人情。“走。”小徒弟点点头,将两条小马扎往铺子里搬了搬。聂西川忙了大半天,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见安南来了两只眼睛都放光了。递递工具、拆拆配件……能帮得上忙的事情一堆。小学徒在一边熟悉车型做些琐事,聂西川干着活还不忘问安南:“那天晚上那个男人,跟你什么关系啊?”安南不知道怎么说,随口找句玩笑搪塞:“怎么,求介绍?人家可是直男。”“得了吧,我哪个女朋友不是美女啊!哎,我可跟你说,那小子开的那辆车我事后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一无所获。”“嘿,你真被蒙着了!”他看了看手上的活儿,补了句,“气剪。”安南将气剪递给他,心里想:我可不是蒙。“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随你什么小众品牌都一查资料刷刷刷,嘿,一点儿查不到,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什么?定做的?”“吹吧你啊!定做一辆车?钱多到拉屎镶金了是吧?要我看啊,那小子指不定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买卖呢,你没听说吗?境外那种毒贩子、人贩子就喜欢开改得连原厂都认不出的非法车。何况他那一身黑西装冷着个脸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说你是他太太,嘿,撩得也不嫌自己油……南,你可不能瞅着那小子长得帅就真跟他鬼混,我……”“聂西川,你们村是不是没通网啊?”聂西川一愣,手上的气剪下使偏了劲儿:“完了完了……”安南看着他失手惊慌的样子有些搞笑,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上个厕所回来帮你。”“快点啊!”“知道了。”安南明白他是关心自己,见店里厕所有人用,笑了笑往汽配城公共厕所跑去。许是天热,人都喝了许多水。安南刚进厕所隔间,就听到了隔壁打电话的声音。“你说恶不恶心哦,今天我跟我老公过来做拆解,刚好就碰到我们昨天聊的那个女人了。真是不知道她都得手了为什么还装模作样地当励志平民女孩。”“谁啊?”“那只嫁了风起的土鸡呗!”安南一愣,没出声。“还真是不要脸,昨天视频里买衣服那个样哦……隔着屏幕我都能闻到她的得意劲儿。要不怎么是小人得志呢,刚开始看小报说Lux.f老板娶了个普通女孩,我虽然也觉得不可信,但还挺浪漫的,没想到啊……嘿,肯定是借舆论上位就死缠不放的拜金女。”“那倒是,不然之前怎么都没听说过是吧?”“就是就是,死穷鬼倒贴上门没感情的,抱住了人家大腿就可劲儿薅羊毛罢了。”“嗯,我看也是,被扫地出门钱捞一把罢了。”“好了,回来说,我正上厕所呢,腿都麻了。”……“噔噔噔”几声高跟鞋响,安南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自己大部分做的就是熟客生意,现在倒是闲得明白透彻了。她从没有想过跟风起搭边的事情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原本以为两人的生活圈子八竿子打不着,装个风起太太只要不干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也不会影响自己什么,可如今看来……安南上网简单搜了一下这两天的相关报道,迎面而来两条热搜便是“风起隐婚平民女孩,云顶之心激情云雨”“总裁夫人心机上位,敛财本性暴露无遗”。她点开往下刷,尽管两条大热门出自不同媒体,底下无数的网友评论倒是惊人的画风一致——风起被套路,她是心机婊。呵,没看出来,风起的网友基础还真是无可挑剔的好。安南狠狠跺了两下脚,发泄了一下后,倒是没有昨晚宴会上那么想哭,只是她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迟早得乱套。“安南!你个兔崽子是不是掉坑里了!”聂西川全然不管要脸这回事儿,在公共卫生间外大声喊。失误的地方他早已处理好,只是看着安南“躲懒”老不回去,特意来闹腾她。安南回过神洗干净手出去。聂西川眼睛一眯:“你可真行,直接就蹲到了下班,幸亏今天没生意,不然老板还不得找人进厕所请你。”他以极其夸张的捧腹姿势笑话她,没“哈哈”几声便留意到她脸上少见的惨淡模样。放在平时,自己这样早就挨了她一顿暴打,今天她却平平静静的,一看就出事情了。聂西川立马便正经起来了:“安南,你怎么了?”她摊了摊手:“没什么。”“有事说话啊,就算你真干了什么孙子事儿,在我这儿你也是爷爷。”他拿胳膊肘撞了她两下,仍没把她逗笑。“下班了,回去吧。”安南冲他说道,而后自顾自地走回店里拿包。聂西川跟在她身后,直觉告诉他这事儿跟刚在车间聊的那个男人有点关系。她说“你们村是不是没通网”,这么说那个浑小子还有点儿来历喽?他掏出手机,想了想,那天晚上安南管那个男人叫风先生……哦,风起,他快速输入了这个名字,离店远,WIFI信号差,屏幕上加载中的小圆圈转个没完。“安南,你慢点走。”“……”“慢点慢点。”“……”“我有事跟你说。”安南立住脚步一回头:“什么事?”单顾着戳手机的聂西川差点撞着她,赶忙刹住步子,此时搜索结果却加载完成。他手指惯性地点了一下,屏幕上赫然出现了风起带安南逛商场的图片。他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她:“撸串去吗?”四)“您知道的,这是个好现象。”空寂的别墅里,风起立在落地窗前打量着这个城市,电话那头的人虽然回答谨慎,但难掩情绪激动。他是风起的私人医生,国内数一数二的心理专家,声名在外却唯独在风起这儿饱尝挫败。从谈话,催眠到药物引导,他对风起的睡眠问题想尽了办法,最后也不得不绝望地承认这些都不见效。可就在刚才,他清楚地听到风起说:“我昨晚睡得很好。”“跟醉酒有关系吗?”风起接着问。“没关系,酒精的确能够通过抑制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起到一定的镇静催眠作用,但是它持续的时间是比较短暂的,最长不过三四个小时。而且随着这个催眠效应的消失,反而会出现反跳性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等一些交感神经兴奋的症状,反而会加重失眠。所以如您所说,我认为让您安睡到天亮的另有原因,而且这个原因,甚至可以让您抵消酒精消退后的不适。”风起呼了一口气,转身朝空荡荡的客厅沙发上瞟了一眼。医生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昨晚,您有性行为吗?”“没有。”“无意冒犯,实在是……”“抱着我太太睡的,第一次。”风起如实回答。医生点了点头,纵使这个“第一次”放在风起与新夫人之间爆点十足,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有违职业素养的讶异,而是就事论事地积极向风起建议:“如果对象是夫人,我建议您在就寝前多做一些亲密尝试,效果会十分显著。”亲密……风起皱了一下眉头。“你是说我缺个发泄对象?”风起毫不避讳地问。也不管风起看不见,医生慌忙在电话另一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您误会了,性行为只是一种排解方式,您对接触对象投注的感情才是重点。”风起没作声,医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满满的信号位,等了几秒钟后郑重地说:“先生,您恋爱了。”“噗……”一串爆辣烤五花肉入喉,安南被呛得吐出了先前喝的啤酒。夜市光线昏沉繁杂,没人会注意她。今晚风起在公司用晚餐,一早天吴也发消息告诉了她不用回家做饭。她心情不好,聂西川说一醉方休。“辣!再来点辣!”聂西川一边替她拍着后背,一边从桌上抽纸巾给她擦。她依然豪气地笑喊:“再来点儿辣!配白的!我……我吃它一百八十串!”看着安南疯疯癫癫的样子,他现在倒是有点不知道自己的建议是好还是坏了。问起她跟风起的事她闭口不提,酒倒是一瓶瓶往嘴里倒,眼瞧着自己也不能帮她排解什么心结,只好叫来老板结账,准备先送安南回家。“二大爷?二大爷是三大爷他哥!川字倒……倒过来就是……就是三字,”安南比划了一通后指着聂西川,“你,叫哥。”说完身形还晃了一下。聂西川怕她摔着连忙去扶,安南却突然踉跄着站起来了:“想抓你哥?没……没门!”“安南,你小心。”“小……小心也得叫……也得叫哥!”她咧嘴一笑,一手指着聂西川,一边往人群里退步。老板找零的动作慢,聂西川看了安南一眼索性不要了。“嘻,哥!嘻嘻嘻……哥哥!”安南嘟囔着这个词晃晃悠悠地走。聂西川跟了上来,眼瞧着就要将她拉住,她脚下一歪,撞到了另一个男人怀里,傻了吧唧地仰头冲那个男人叫了声:“哥哥。”上一次叫他“爸爸”,这一次叫他“哥哥”,风起看着怀里醉醺醺的小女人有些头疼。“回家了。”他压低了声音,没有怪她喝成这副模样,反而亲自用手帮她擦了一下黏在额头上的碎发,双手环过她的背和膝盖抱起她往远处的停车场走去了。“放开我,放开……坏蛋,不跟你走。”安南盯着他看了几秒,没认出来,只觉得那张脸挺严肃挺凶,眸子里突然盛满了害怕,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你谁啊!”聂西川追过来一把搭在风起肩上。风起一抬眸:“她丈夫。”“你自己信吗?你给我放开她!”即便知道了风起的地位,聂西川依然愤恨自己将好朋友弄成这副模样。安南跟聂西川认识三年了,虽然平时互相没句好话,可铁得跟亲兄妹一样。她心里藏不住事儿,要是真跟人恋爱结婚了,她没必要瞒着他。这么一想,许多事情不明白他也能猜个六成了。“不放。”简明且颇具权威感地回答。聂西川指着鼻子警告他:“我管你身价多少,反正死人都是一个样。”风起笑了一下,醉酒的安南反而被这声音吓老实了,不吵不闹,由着风起抱着往自己车里走。聂西川彻底怒了,一把拉住风起的衣袖叫嚣:“你聋吗?”仅是眨眼的工夫,两个穿着低调的保镖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一手锁喉一手锁腕,动作迅猛精确,死死控制住了聂西川。风起单手将安南放进车里,抚平了被聂西川抓皱的衣袖。他神色淡然道:“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她。”没有一句别的话,就开车走了。几分钟后,其中一个保镖接到放人的指示,便撒开了手。聂西川愤怒地挥起了拳头,可他什么也没打着。如果不是手腕还酸着,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喝多了看到幻象。“坏人!放……放我走!坏……人!”被吓着的劲儿醒了,安南仰靠在后座开始拽着车门拉手不安地大喊。风起本想开回家替她醒酒,不想她喊了两嗓子后乱摸乱按解开了他替她系的安全带。鞋子踢掉了,头发抓乱了,整个人像只被关疯了的小羊羔,在车里东一下西一下,最后“砰”一声,一头撞在了皮质的扶手上,不动了。风起一个刹车靠边驶停,拉开了车门去了后座。他正探身过去要检查她有没有撞伤脑袋,安南突然无比鸡贼地一猫腰,从风起身下往车外猛钻。“属狐狸的?”他反手逮住了她,顺手关上了车门。醉酒的安南逃脱无望,反而被车门合上的声音惊着,抱着双腿连连往另一边车门缩,眼里满是警惕与惊惧。他伸手替她系安全带,她突然委屈地大喊,抱着双腿,身体也抖了起来:“不要抓我,我没有骗钱!没有……没有……生意不好,没人……也没人修车了……”“安南。”她胡乱地喃喃着,紧紧地缩在车门边上,风起只好暂时打消了开车回家的想法。他自然猜得出她看过些什么,事实上,整件事情的走向都如他所料,所以一开始就在开价与衣食上对她优待,并非他钱多人傻。背负骂名,给足补偿,他原本只当作一盘生意。“安南,不怕,我会处理的。”他安抚她。“安南……我是呀,你……我不认识你,你……你也欺负我。”她无力地推了他一把,没推动,自己反而又害怕得用头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在旁边的香薰瓶上磕了一下。车里装备多,边边角角免不了。系不上安全带,风起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牢牢圈住。醉酒的女人就是个大一点的孩子,她不愿意让他抱,手脚动弹不得便用脑袋冲他胸口撞。一下一下的,劲儿不大但闹腾得慌。风起从没哄过女人,更没带过孩子,束手无策,一低头便吻在了她唇上。女孩微凉润泽的唇瓣被他含贴着,像盛宴上最末一道甜品,越是清冽,越是叫人欲罢不能。他紧紧抱着她,明明知道在她醉酒的情况下自己这样做不够光明正大,可内心男性最原始的欲望却在吻上她的那刻轻易将理智抛弃了。“呜……疼……”紊乱的气息间传来女孩弱弱的声音。风起一僵,看她委委屈屈地半张着被他吻得赤红的嘴巴,冷静下来了。他缓缓松开了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会欺负你的。”“不信!”刚才还泪眼汪汪的女孩一恢复自由立马来了精神,倒没往别处跑,反而套马似的将双手换成一个圈,套住了风起的脖子,跨坐在他腿上,表情无比嚣张。风起勾了一下嘴角,刚吻过这就不记得了?“我保证。”他十分宠溺地看着神志不清的安南举起单手发誓。可她似乎对这个动作一点也不感冒,眨着眼给他提要求:“你给我……不!给爷唱个歌听听,不然……不然不信。”刚才还叫他哥呢,这么快又自称爷了?唱歌?风起眉头一皱……安南愣愣地等了两秒,见他没动静,松手准备往一边的座椅上爬。“唱。”风起一把将她抱过来,原模原样将她的手环放在自己脖子上,这样被她抱着,舒服到上瘾了。“想听什么?”他有些尴尬地问。安南突然咧起一个大大的微笑:“ra……rap.”“……”风起一脸黑线,这丫头喝醉了比清醒着还难对付。正在风起无可奈何之际,赶回的保镖跟了上来。见风起的车平白停在路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敲了敲车窗。“先生。”大概是潜意识里迸发出的恐惧,安南被玻璃窗上映出的人脸吓了一跳,一下撒手缩到了一旁的座椅上。风起脸色黑沉,头一回对冲保镖粗暴地回了个:“滚。”保镖也是一脸蒙,谁能想到风起这种万年不近女色的人,竟然会突然这么放得开,跟新夫人在车上亲热,保镖还以为被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钻空子了呢。呵,世界真奇妙。两个保镖连忙逃命似的撤回随行的车里。打发走打扰者,风起回过头看了看安南。或许是折腾累了,或许是对他放心了,安南弯着嘴角,安安静静地躺在座椅上睡着了。风起看了她一会儿,从一旁取了条空调毯轻手轻脚地替她盖上。安南,放心吧,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