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从头到尾都说得很平静,可陈司南听得心里越来越难受。她有点后悔了,后悔大半夜睡不着,要缠着朝朝问这些。“朝朝。”陈司南轻轻地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她又继续说:“朝朝,如果以后,我是说以后,不管你有没有继承那笔遗产,如果你在顾家过得不开心,你想出来,无处可去的话,你还是可以来找我。你跟我们家萱萱一样大,你来,我可以当多个弟弟,我……”陈司南还没有说完,朝朝翻了个身,打断了她的话:“很晚了,陈司南,我困了,睡觉吧。”陈司南还想再说点什么,耳边逐渐传来朝朝清浅的呼吸声。屋内静悄悄的,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给闷热的房间里带来了几分凉意。陈司南把自己裹得更紧一些,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朝朝一会儿,最终没再说下去。已经很晚了,她确实也该睡了,明天还得上班。困意说来就来,陈司南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她的呼吸声微微地从床帘内传出。这时,躺在沙发上的朝朝再度睁开了眼,修长的手指拿过放在沙发角落里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2点了,再过不久,他就要走了。原本他爸派人去找李冬冬麻烦,他是不担心的。因为他知道冬冬不会出卖他。可是现在情况不同,昨天那些人找李冬冬麻烦时,陈萱也在。那些人若把陈萱跟李冬冬在一起的事告诉了他爸,他爸难保不会对陈萱起疑。若他们找上了陈老拐一家,陈司南这边……朝朝的眼神黯了许多,他已经给陈司南添了不少麻烦了,不能再把她家里人也牵扯进来。他还没拿到那笔遗产,以他现在的能力,是没法保住陈司南跟她一家的。一股不舍的情愫在他的心底蔓延着,他感到难受地再度闭上眼睛,贪恋地感受着这房间内的一切,她的呼吸,来自即将到来的夏天的温热感,屋外流浪猫的叫声……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温度,有生机。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活着的趣味,却不得不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冰冷荒原。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对朝朝而言,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可他又希望这折磨久一点,时间过得慢一点,让他再沉醉一点……陈司南这几天很忙,又熬了夜,身体很疲惫,所以她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躺在沙发上的朝朝在做什么。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床前站了个影子。那影子在注视着她,然后似乎弯下身来,轻轻地触碰了下她的脸颊,她并不觉得害怕,大概是潜意识里她知道这宿舍内还有个人在,可以保护她。凌晨四点多,屋外的天还是黑的。朝朝穿着她给他买的长袖格子衬衫、黑色休闲裤,以及那双穿着脚疼的帆布鞋,站在她的床前。他觉得他此刻有点像电影里的反派,在贪恋地偷窥一个女人的睡颜。他内心唾弃自己,却还是纵容自己看了许久,最终没忍住,俯下身,在她耳边低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陈司南。”她睡梦中咕哝了一声,似乎听到了,在回应他。他的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唇上,心头又开始发痒,就连眼神也变得更加深暗了。一股冲动涌了上来,心里似乎有魔鬼在怂恿着他,跟他说,他想亲她。待唇瓣快要贴近她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清醒过来,攥紧拳头扭头掀开床帘,走了出去。他不能这样做。若她醒来知道了,会讨厌他的。他不想她讨厌他,一丝一毫来自她的厌恶,他现在都忍受不了。放在裤袋里的老人机又振动了下,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唐律师发来的信息。“我到松大门口了。”他简短地回了个“好”,随后回头又看了一眼床帘后的身影,咬了咬牙,扭头走了。开门的瞬间,一股凉风涌进了屋内,陈司南本能地瑟缩了下,伸手想抓被子,却发现身上被子盖得好好的。她没有睁眼,又满足地睡了。朝朝轻轻地帮她把门关上,借着夜色,他下了楼,一路朝松大门口跑去。他身上什么也没带,只拿走了她给他的手机。可这手机,也在他上唐律师车的那一刻,被抽走了卡,变成了一块无用的砖头。再等等吧,很快,很快就要结束了。晨雾落了他一身,朝朝满身寒气地坐在车后座上,眼眸微闭着。唐永军回头看着他,关切地说:“朝朝,那房子我定期找人收拾的,里面还跟过去一模一样,你过去后可以直接住下。我还给你请了个阿姨负责你的饮食,你放心,她每天做完饭就走,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会打扰你的生活。”“嗯。”朝朝沉闷地应了一声,睁开眼看向车窗外。唐永军又从身旁拿了个纸袋子递给他:“这是你要我买的东西。”他接了过来。是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里面全都设置好了,手机卡也装好了。“手机是我让员工去买的,电话卡也是以他名义办的,你爸应该没那么细心查得到。”唐永军小心地说道。朝朝冷笑:“他查到又怎样,我就在那套房子里,他想找我还不容易吗?但他想得到我会在那儿吗?”唐永军露出尴尬的表情。朝朝眼神透着浓浓的憎恨与狰狞:“他若有心,就不会把我妈跟他住过的婚房给卖了。”“朝朝……”唐永军心疼地看着盛怒的少年。顾霖星发狠道:“我之前想过,我要那么多钱也没用,他想要,就让他要去吧。他若直接问我要,我应该会给,可他这次做了什么?为了那些钱,他竟然什么都不顾了。他既然为了钱能不要我这个儿子,我自然也可以。”“朝朝,别难过,你还有唐叔叔。”唐永军安慰道。朝朝又笑了,摇了摇头,眼里的疼痛一闪而过,转而是彻骨的寒冰:“不用了,唐叔叔,我已经找到要我的人了。”唐永军讶然,他没敢问朝朝说的那个人是谁。而朝朝也没打算告诉唐永军,他转头又一次看向了车窗外,声音恢复平静道:“走吧,唐叔叔,我们不要在这儿逗留太久,不安全。”六点闹钟响了好几次,陈司南才从睡梦中惊醒。一看睡过头了,她连忙起床,一边朝厨房走,一边喊着:“朝朝,我今天来不及给你做饭了,冰箱里还有面包,你早上吃面包好不好?”没有人回应,屋内很安静。陈司南觉得奇怪,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折返回去,掀开帘子,朝沙发看去。沙发上空无一人,被子跟毯子都叠得整整齐齐的。陈司南慌了,她又去卫生间找了一下,也不见人。朝朝这是又跑哪儿去了?陈司南急得顾不得洗漱,拿着宿舍钥匙就要出去找人,经过小方桌的时候,她猛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那把放在桌上的钥匙上。那是她给朝朝的宿舍备用钥匙。他不是出去扔垃圾了,他这是……意识到朝朝可能偷偷走了,陈司南没多耽搁,急吼吼地跑出了宿舍,去找人。他一定是怕连累她才走的,可是他这会儿走,他爸的人还在淞市满大街地找他,他一个人身上又没钱,他还能躲去哪儿?陈司南一边急着在校园里搜寻朝朝的身影,一边拿着手机给他打电话,可电话一直打不通。陈司南急得够呛,她不知道朝朝是什么时候走的,但是她只能侥幸地想,他没走太早,这样他没钱走不远,还能好找一点。朝朝长得很好看,放眼望去,整个松大都没比他再好看的男孩子。早上,校园内人少,陈司南一个个仔细地瞧了一遍,都不是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