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箱里搁了几本新出的期刊,画尘随手拿过一本翻了翻,发觉其中一本是医学刊物,从内容到制作,都很高大上。看不懂几篇,只挑着里面的图片看。有一篇是介绍某神经科专家,配了照片,四十多岁,说实话,一眼看上去完全与英俊、潇洒这类的词不搭边。作者却是能尽溢美之词,从医术到外貌。很不厚道地想,如果这人是夫子,那位作者会不会词穷?尽管夫子已经多年不拿手术刀,现在的工作和医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画尘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就认为她的夫子只要去做,一定就是行业楚翘。甚至她觉得他的夫子即使目不识丁,在巷子口摆一摊点卖饼,也必然可以把她养得滋滋润润的。有了这样的底气,报纸、电视上铺天盖地的什么股灾、金融风暴、经济周期这类的报道,她都直接跳过。她的夫子呀••••••想着心里就美美的。何熠风收到一封从德国海德堡大学医学院发来的邮件,邀请他作为客座教授过去执教一学期。这样的邮件,每年会收上几封,通常看过后,他都会委婉地拒绝。这一次,他在屏幕前沉思了十分钟。在另一边为手绘地图配文字的画尘,察觉到一点异常,不算窥伺,她睇过来一眼。看完,悄悄地吞了口口水,心头沽沽冒出几丝罪恶感。夫子应该还是很喜欢医学的,不然也不会读那么多年。只是他爱她,为了替她圆梦,他舍弃了他的梦想,以她为中心,围着她一圈圈地转。做人不能太自私,虽然想到半年的分离,心里已经有点难受了。幸福来得不容易,怎能不珍惜地呵护!看着突然像邀请方似热情游说的画尘,清俊的眉宇蹙了又蹙。客座教授这个职务并不吸引人,但对方给出的课题研究是读博时很感兴趣却没机会去探索的,从未对别人提起过,这是他心底小小的遗憾。可这还不够让他决定成行的理由。你很希望我去?他问。画尘头点得像小鸡吃米。鸣盛现在开的是高铁,无论安全还是速度,都无需担心。她••••••也不需要他担心。会孤单,却是明朗的孤单。缓慢地闭了下眼,那就去吧!行程很快就确实下来了,何熠风不是第一次离开鸣盛,总经理和林特助都无力抗议,只强调一周至少两次视频通话。画尘找了本台历,画上他出发和归国的日期。没有他的日子,不知还能不能适应。夫子怎么连她的护照也翻了出来,还买了她的机票?你不和我一起去?因为她的疑问,反问的语气不太和善。婚姻是长长的一辈子,彼此间偶尔要给对方一个自由呼吸的空间,适当的距离可以让美感保鲜。天天腻在一起,会审美疲劳的。至少有一两次,她想让夫子放下一切,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如此大度、大方,他怎么不懂呢?一辈子有多长?别告诉我,我们没有分开过七年,某人没有移情别恋过?清俊得有点过火的的眼眸逼视着她。心虚地反驳:那时••••••我是自由身。唉,对邢程短短的暗恋像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似乎给夫子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但那不算是移情别恋吧!我在二十二岁的时候,被谁冠上“老公”的称呼?请原谅她的年少无知!老公,你这次是去工作?甜蜜蜜又小心翼翼地笑,一码归一码,不要公私不分。你有工作吗?她现在是有点游手好闲。凭什么一个辛苦养家的老公,回来后还要忍受一室的冷清?了然了!从此,不管是天涯海角,她都会是他众多行李中的一只。她要做一个称职的贤妻:老公,听说海德堡的冬天很冷,我们要多带点冬衣吗?看着那欢喜忙碌的纤影,他的眼中溢满温柔。和她相守的每一天,都觉得快如光梭,一辈子是有限的。假若真的有下辈子,谁能保证仍然可以和她相遇并相恋?没有她,几辈子又有何期待?此刻才是真真实实的。海德堡,马克•吐温说那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地方,有一种不可超越的美感。歌德则将海德堡称为“把心遗失的地方”。她应该会轻易地喜欢上那里吧,但他要提醒她,可以沉醉于如画的风景,心,绝不可遗失,那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