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超脑子一片空白，想都没想，伸手就推，没推开，他连着拍了几下，里面一声没有，他干脆上脚，砰砰两声，木门里的门栓松散，大门直接敞到最大。
蒋超以为洗手间里是几个人在欺负余柠的画面，却没想到，里面只有一个人，这幅画面，蒋超一辈子都不会忘。
一个从脸到头发，浑身上下都是红色和蓝色的‘鬼’立在洗手池前，蒋超心底咯噔一下，以为红色的是血，直到闻到迎面扑来的浓重油漆味，他甚至看不清余柠的五官，只认出她的鞋。
余柠正弯着腰，把全是油漆的长发放在洗手池里冲水，蒋超愣愣的站在门口，中途有人经过，看到他站在女厕门口，皆是诧异，想大着胆子走近，蒋超目不斜视的说：“滚。”
好半晌，蒋超才迈步走进去，把门关上，抿着唇来到余柠身边，看着她半张红油漆混着半张蓝油漆的脸问：“谁做的？”
余柠置若罔闻，低头洗头发，油漆粘在身上根本洗不掉，她两只手都被染了色，头发也有蓝有红，一些干脆粘在一起，变成一块，顺都顺不开。
余柠固执的搓洗，蒋超眉头一皱，打开另一个水龙头，接了水想帮她把脸擦干净，余柠一动不动，不闭不闪，蒋超的手碰到她的脸，水从她脸颊流到腮边，还是水，油漆也还是油漆，互不相溶。
余柠被染成蓝色的睫毛轻颤，眼泪就这样无声的掉下来，滑过她这张‘浓墨重彩’分外戏剧的脸，蒋超瞬间就飙了，转身一脚踹在门上，门被他踹得反弹回来，他知道是谁做的，正因为知道，这一刻才恨不能这脚踹在自己身上。
下课铃打响，走廊外隐隐传来‘地震’的脚步声，厕所是人群下课必聚地，余柠瞬间就慌了，完全不知所措。
蒋超见状，走到女厕外面，大声喊了句：“厕所坏了，都去外面上去！”
话音落下，整个走廊立马安静了一半，蒋超走回来关上门，门栓被他踹坏，门关不紧，留着很小的一条缝隙，只见他解开拉锁，两下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余柠身上。
蒋超：“穿上。”
余柠不动，蒋超蹙着眉，又忍着脾气，出声说：“穿上，我带你去把油漆弄干净。”
正说着话，身后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从教室出来的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如既往的跑过来上厕所，蒋超一回头，两个女生已经往里迈了一步，几人目光相对，蒋超呵斥：“滚出去！”
女生们吓得脸色大变，愣了一下才转身退出去，门口看不到人，但是阳光把重重人影压到门前，蒋超几步走到门口，侧头大骂：“看他妈什么看？”
一窝蜂的脚步声，余柠能想象出那副惊慌而逃的画面。
蒋超成功把整个走廊清了场，再回到余柠身旁，他将她身上的宽大运动服帽子抬起，扣在头上，说：“快点，油漆越早处理越容易掉，先去洗干净再说。”
余柠也不想留在学校唱‘变脸’，低着头，两只胳膊穿进宽长袖子里，拉锁提到最上，遮到眼睛下面。
蒋超走在前面，余柠走在后面，三楼是清了场，但还有二楼，一楼，蒋超单手覆在余柠头上，将本就宽大的帽子压得更低，两人并肩往下走，乍一看，还以为蒋超搂着余柠。
但凡有人投以注视的目光，蒋超就一记冷眼看回去，不等他开口，对方已然早早别开视线。
两人走在去正门口的路上，身后整个教学楼的学生，都在趴窗户往外看，热议着这副平静许久才出现的，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画面。
门卫看到有人来，自然而然的从小房间里走出来，一看是蒋超，知道他是被‘特许’的例外，蒋超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男生的宽大外套，衣摆快要遮住大腿一半，脸挡的严严实实，但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生。
门卫问：“有假条吗？”
蒋超黑着脸说：“你不认识我？”
门卫道：“你不用假条，她是怎么回事儿？”
蒋超沉声说：“不舒服，带她去看医生。”
门卫：“找老师开假条了吗？”
蒋超着实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当即怼回去：“要开你去开，别跟我啰嗦，开门！”
余柠不想让旁人为难，抬起头，移开挡在面前的外套：“大爷，我脸上不小心洒了油漆，要去医院洗洗。“
门卫看到余柠的脸，直接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余柠那双眼睛，在蓝红油漆下，显得格外的刺目。
她快要哭出来了。
蒋超不用看余柠，只是听到说话声都觉得嗓子眼儿紧，如果门卫再敢耽误一秒，他肯定要飙，好在门卫立马转身去开门，蒋超习惯性的把手搭在余柠帽子上，两人一同出了校门。
学校对面就是医院，急诊，两人轻车熟路，今天的医生跟上次的不是一个，蒋超进门就说：“洗油漆。”
医生抬眼看了看余柠，她上身是干净的，裤子和鞋上都是油漆，垂着头，看不见脸上表情。
医生问：“怎么弄的？”
蒋超喉咙发哽，余柠低声说：“不小心。”
医生道：“回去用卸妆水和香皂多搓搓。”
蒋超看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来医院，你让我们上哪？”
医生瞥了眼蒋超：“我这儿也不能给她洗裤子洗鞋啊。”
蒋超强忍着掀桌的冲动，沉声道：“她脸上也有！”
余柠还是深埋着头，医生道：“过来，我看看。”
余柠上前，抬起头的瞬间，她有种被人扒光游街的羞耻感，医生一看她这劈头盖脸的油漆，蹙眉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余柠眼泪在眼眶打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破天荒的，站在她身后的蒋超也是无言以对。
怎么弄的，被欺负的。
医生问：“进到眼睛里了吗？”
余柠垂着视线，摇了摇头。
医生说：“赶紧买瓶橄榄油，你这脸上都是，光用卸妆水和肥皂水得蹭破皮，橄榄油贵是贵了点儿，相对而言能减少对皮肤的伤害，快点儿，赶紧去买，油漆弄身上就得这么擦，你们来医院也没用，我这儿也没有橄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