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沈斯意识到冲动了。因为担心南音,关心则乱。才对傅池宴口不择言,事实上,他真没什么立场冲傅池宴发脾气。再说了,南音也不是几岁的小女孩,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出什么事,也算不到傅池宴头上。“这地儿很难找。”沈斯站在一处屋檐下,四周无人,“以前被老爷子打发到这边干活,南音也在,她爱捉迷藏,每次她藏起来,我怎么都找不着,还是你能每次都把她带回来。尤其老师傅家的,走进去跟迷宫一样,这次我无能为力。”沈斯无可奈何:“还得指望你了。”傅池宴说:“我现在过不去。”姜意意刚睡,随时可能会惊醒。南音他不会不管,可也不能不管姜意意。要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南音,他就不会下楼了。沈斯安静片刻,没说话。姜意意和方林海的事,他也多多少少听说了,大概知道傅池宴的顾忌,首先照顾的是姜意意的感受,毕竟,小七是他的妻子。可是现在南音找不到,沈斯也放不下心。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总不能不管。“池宴,我知道现在小七需要你,可南音,你真的打算不准备管她?她跟小时候一样,遇到危险还是第一个信任你,就找你。以前那次,因为小七的招惹,她丢下南音跑了见死不救,那群地痞流氓差点欺负南音,闹出人命。”傅池宴:“你提这些事干什么。”他嗓音冷了一些。沈斯:“怎么说,都是小七欠南音的,她不还,你作为小七老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小七欠南音的,一辈子的良心债。池宴,你必须要找到南音,让她安安全全的回来。”“万一她真的出事……”傅池宴打断:“你闭嘴!”他接着:“我想袖手旁观,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你觉得,我会不管她,让她出事?”沈斯噎的没说话。傅池宴心口一股躁意,尤其听到沈斯说,这个老陶瓷城鱼龙混杂,天已经黑了,又在下雨,不知道有没藏着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有没有,傅池宴心里比沈斯更清楚。片刻后,他决定,“我过去一趟。”他想起南音给他发的短信,提醒沈斯:“你有没有看到谢飞?”“谢飞?”这个谢飞,沈斯知道,是南音前夫谢尘的双胞胎亲弟弟,但是不是正常人,小时候出过事,脑子有点问题,一直停留在十多岁少年的思维。换句话说,有点儿精神病。“嗯。南音给我发短信,说好像见到谢飞,谢飞跟踪她。你让警察注意一下这个人,谢飞虽然智力有问题像小孩儿,可他有暴力倾向。”沈斯一听,觉得头大。怎么还有个谢飞参一脚?他看着大雨,问傅池宴:“你什么时候来?”傅池宴:“我现在就去。”如果之前放心,是因为沈斯去了,可现在看到南音发来的短信和几个他没接到的电话,以及谢飞这个人,他就再也放不下心。不说是替姜意意赎罪。就算撇开姜意意而言,他也不会不管南音。他不会让南音出事。——————姜意意睡的昏昏沉沉,感觉有人摸自己,之后又被抱起来,她闻得到男人身上清冷气息,知道是傅池宴,就没睁开眼睛。她太累了,也太困。几天神经衰弱下来,让她身体到达极点。一场漫长的欢爱下来,她体力彻底消耗殆尽。睡的没醒,也没有做噩梦。陶婶见傅池宴下来,一脸惊讶,“先生,外面还在下雨,这么晚还要出去?”傅池宴:“嗯。”他没多说,往门口走。……姜意意睡的不舒服,是在车颠簸中醒过来的,差点头撞到了车玻璃。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耳边场景让她迷茫,她大脑一片空白,人是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车里。耳边是傅池宴声音,“醒了?”姜意意迟钝扭过头去看他。他身上衣服穿的规整,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深沉,只不过对她,眼底多了一点柔和。姜意意想问,她在哪儿。他这是要去哪儿?姜意意还以为睡了一夜天亮了,可是外面的雨声和沉沉夜色,提示她,这是在夜里。这一天,根本就没有过完。傅池宴把睡着的她抱到了车上。而之前,她毫无知觉。姜意意没说话,低头看自己。应该是傅池宴帮她穿的衣服,也许怕她出来冷,他给她穿了一件他的西装外套。心口突然塌了一块儿。空落落的,跟外面的冷雨一样——她的心口冷丝丝,凉飕飕。手,脚,浑身上下透着凉。喔,姜意意终于想起来了。她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那个疑问——她明明是睡在床上的,为什么现在她却坐在车上。傅池宴还是要去找南音。他担心南音,不放心南音。他放不下南音。却也,放不下她。姜意意心里难受无声的说了一句,骗子!虽然她不爱傅池宴的,可她真的觉得难受。他说了不走,在家陪她,虽然没有丢下她,却带着她一起去找南音,他心里担心着别的女人,哪怕半夜把她带出来雨夜折腾。说到底,他还是个骗子!心里想着她,却也想着别人。他要她,却也舍不下南音。男人都是这样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脚踏两只船,就不能一心一意的喜欢一个人,爱着一个人?姜意意才发现,她已经不满足于塑料夫妻的婚姻,她竟然起了贪恋,想要感情。想要傅池宴爱她。她想要傅池宴的偏爱,要他独爱着她一个人。而不是,他心里还有别的女人的位置。哪怕一点偏移,她都不愿意分享。她想得到傅池宴人,还有他的心,要他的全部。——他全部的爱。可是,怎么可能啊。姜意意觉得这想法不切实际,不说她这么要求傅池宴一心一意爱她,有些奢想强求和过分了,就她自己,还不是占有着傅池宴这个人,心里想的是其他的男人?她和傅池宴都一样。表面维持着塑料婚姻的和谐,做着温柔欺骗对方的事,实际上,心里都装着另外一个人。她和傅池宴,都在自欺欺人,自以为是。可笑,真的太可笑了。傅池宴在开车,是在夜里而且雨又大,车前视野清晰度很差,他不能分心。就没注意到姜意意的异常。还以为她不动,又偏脸睡着了。姜意意看着车窗,很安静,没有质问,没有选择哭,更没有歇斯底里的跟傅池宴闹。她只是安安静静的,沉默不动。一个多小时后,到了老陶瓷城。沈斯的电话又打过来,傅池宴接了,很快他把车开到一个地方停下,似乎忘了姜意意还在车上,急匆开门下车后,又回来。他把车门打开,抱着姜意意下车。随后,从后备箱找了一把大黑伞。傅池宴没时间解释太多,牵着姜意意手,往车灯照着的某个幽深狭长的通道进去。“别害怕,跟着我走。”姜意意不吭,任由他牵着她走。两个人走了很久,去了一个迷宫一样的地方,地上都是泥巴,被雨水冲的泥泞。老房子的灯不是很亮,四处透着萧条和阴森,姜意意有些害怕,情不自禁贴着傅池宴。傅池宴松开姜意意的手。他改搂着她的腰。“别怕。”他在她头顶说。姜意意也不知道傅池宴去哪儿,他走哪儿,她就默不作声的跟着哪儿。大约用了二十多分钟,最后傅池宴停在一处砖头墙面前。墙外是水缸,装着陶瓷碎瓦。大雨倾盆,砸落在上面噼啪作响。砖头墙里,不会听见外面的声音,除了雨声。当然,外面也一样,听不到里面。傅池宴打着伞,蹲在一处地方,在水缸底下找到一枚印章大小的圆块儿,然后往地上某一处按下去,随后起身,一脚踹开松动的石墙。傅池宴朝里喊了一声:“南音?”没人回应。那就不在这儿,傅池宴不多停留,准备喊姜意意过来,去下一个地方。他刚侧转过身,突然一个身影从漆黑的石墙里跑出来,傅池宴刚转过头,有人猛地迎面扑进他怀里,连带着狠狠一撞,他后退几步,踉跄的站到了雨中,头顶上伞一晃。傅池宴差点没打住伞。那人跑向傅池宴怀里时,撞了姜意意一把。脚下是坑洼不平的路面。姜意意没站稳,险些被撞倒在地上。姜意意脸白了下,她还没痊愈的那条腿因为刚才那一撞急于站稳用力,隐隐的开始作痛。这一幕,傅池宴没有留意到。傅池宴保持站稳当的同时,手搂住怀里的人。他低头看,是南音。“音音?”南音紧紧抱着傅池宴的腰,整个人颤抖的贴在他的怀里,声音透着哽咽:“我还以为你不来,我手机没电了,谢飞……谢飞跟着我,他的眼神太可怕了,不停的追我……”南音一想,就心有余悸。她明显透着哭腔:“我不敢出去,也好害怕,池宴哥,我真的害怕你不会来找我……”傅池宴拍拍她后背,“没事了。我这不是来了?别哭了,我带你回去。”南音抽抽鼻子,控制住好情绪。松开傅池宴。“意意,过来。”傅池宴朝站着不动,不吭的姜意意伸手。南音跟着看过去,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她眼睛因为哭有点儿红红的,配上凌乱的头发还有湿了的衣服,格外楚楚动人。加上南音的脸蛋,身材。的确会让男人心软的一塌糊涂。怪不得刚才南音抱着傅池宴时,傅池宴第一时间没有松开,他应该不是忘了,是他不想推开南音才对。也是。他的心肝人,心肝宝贝。姜意意垂下眼,不看南音,也不看傅池宴。她忍着腿疼,抬脚往外走。走两步,就被傅池宴拉住了胳膊。“去哪儿你,想淋雨不成。”说着,他回头喊南音。南音抱着手臂,看了一眼姜意意,走过来。姜意意原地不动。她看着南音走过来,抿抿唇不说话的走到伞下。一个伞下,容不下三个人。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南音,傅池宴无论如何都会想要保护的人。姜意意觉得。一个伞下,最多两个人。另外的第三个人,是多余的。多余的人是她。傅池宴自己淋湿外边,雨水从他肩膀上过,他的衬衫一瞬间湿透,头发也往下滴水,显得人有些狼狈不堪。他没有让姜意意淋雨,可同样夜没有让南音淋雨。尽管——南音身上早已经淋湿了。姜意意垂着眼,望着打在地上贱起泥的雨花。她抬不动脚。另外一条腿也更疼了。她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伤感。所有的梦啊,真是容易圆也容易破。明明刚才,她和他还做着容不下第三个人的事。可现在,他的伞下有了别人。一个,她想退出,也不想挤进去和她争傅池宴的人。她争不过。报应么?一定是报应,上天惩罚她当初抛下南音自己一个人潇洒的离开,所以派傅池宴惩罚她,惩罚她得不到爱的人,得不到一心一意的爱。惩罚她,输给南音。她就一颗心,毫无杂质的喜欢两个男人,一个天之骄子,但她输给宋加。一个无法企及,她却阴差阳错拥有了,却又没有真正拥有,依旧输给姜闻闻,也输给了南音。姜意意没有哭。可她的表情,看着就像快哭了。傅池宴注意到姜意意神色,皱了皱眉,走过来刚要问什么,姜意意抬头,拿过伞柄,拉着南音朝雨中走。走两步,她又停下。伞让南音拿着。她脱下身上傅池宴的西装外套,披在南音身上。一句话没说。冲南音淡淡的笑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