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桐拒绝再见顾耀岩。他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唯有上课两人能见面,但她坐在最后一排,离讲台要多远有多远。她躲着他。而顾耀岩也没有强迫,在学校里也与她保持着距离。时间过得飞快,可能寝室里少了一个王娉婷,也可能是因为身在戏剧社编辑部部长一职,忙忙碌碌,一转眼,秋末冬至,冬末春来。时间一晃,大四了。学校组织去新疆援教,顾海桐报了名,正好假期就有理由不回家了。顾耀岩拿到了名单,直接在课堂上点了她的名。“顾海桐,放学留下。”教室里的人都走了,顾耀岩在讲台上收拾教案,顾海桐默默走到他面前去。“顾老师……”她低下头。“你决定了?”“去支教吗?”顾耀岩深吸一口气,抬眸认真看她:“我不觉得这对你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可以介绍好的地方给你写剧本。”“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为了躲我吗?”顾海桐的目光中有刻意的疏远。她这样的陌生,倒是让顾耀岩想起一段往事来。似乎有一段时间,她也曾像这样,与他保持着距离。那个时候她正在换牙,一颗门牙已经掉下来了,说起话来总是漏风,特别滑稽,而另一颗门牙也摇摇欲坠。小时候她的妈妈总是爱打麻将,中午只给她几毛钱买干脆面吃,冯娥看不下去对正在长身体的小孩这样,就经常把她叫到自己家来吃饭。那时候顾耀岩正要高考,北方又干又热,顾海桐很懂事,知道自己受惠于人,便总是拿着一个小盆子,在屋子里洒些水,好让忙于复习的顾耀岩能够舒服一些。人一到要学习的时候,就难免会分心,觉得手上的倒刺也挺好玩的,桌子上的纹路也能看上半天,纵使学习成绩颇好的顾耀岩也不例外。尤其顾海桐这个小孩,总是在他身后转来转去,让他更加无法专心学习。顾耀岩放下练习册,转头看看正在往地面上洒水的顾海桐,冷冷地说:“你出去和小朋友们玩吧,你这样走来走去我没法专心。”顾海桐自小就特别爱往顾耀岩身边凑,一听顾耀岩要赶她走,赶紧露出个谄媚的笑来,缩着肩膀装小乌龟:“耀岩叔叔,我会小一点声,就像地上的小蚂蚁那样。”顾耀岩很不满意她叫自己叔叔,拧起眉头看着她:“你叫我妈妈阿姨,你也该叫我哥哥。”顾海桐老大不乐意的撅起嘴,有点嫌弃:“可是你那么老,都长胡子了……我妈妈说长胡子的就叫叔叔。”顾耀岩对着镜子看看自己泛青的胡渣,拿起刮胡刀在嘴上刮来刮去,问她:“你为什么不出去和小胖他们玩?总是赖在我家?”“因为小胖总说我……”顾海桐低下头,装可怜,以博取同情。“说你什么?”“说我是我捡来的孩子。”顾耀岩笑了:“每个孩子小的时候,都会被说成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这有什么关系?”“真的吗”顾海桐稚气眨着眼望着他。顾耀岩也觉得她蛮可怜的,便放下剃须刀,对她招了招手:“郑海桐,你过来。”顾海桐放下水盆,走到他面前去,不由自主的用舌尖舔了一下缺了的牙齿。顾耀岩捧起她的小脸,在她的嘴巴处看了看,道:“我告诉你,牙齿掉了之后,不能总用舌头舔,否则牙齿会长歪。这一颗有些晃动了,是不是也快掉了?”顾海桐用舌尖将那颗快掉了的门牙往外推,表演给他看:“嗯嗯,你看,它晃得这么厉害,马上就要掉了。”那颗牙被她的舌头弄得晃来晃去。顾耀岩点点头,吓唬她:“既然马上就要掉了,干脆用手拽下来,否则它在嘴里碍事,万一哪天你吃饭的时候咽下去,就会在肚子里……”“天哪!”顾海桐恐惧。因为之前有一次她不小心把小杏核吞进了肚子里,顾耀岩就告诉她说肚子里会长出一颗杏树,害她担心了好久。顾耀岩看着她天真的大眼睛眨啊眨,不自觉的笑了,他那个时候年少,玩心也重,便伸了伸手,对她说:“要不我帮你拔了它?”顾海桐胆小,连连摇头。“真的不疼,骗你是小狗。”顾耀岩示意她张嘴,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间便利落的将她的牙齿拔了下来。小孩子换牙时,牙齿很松,顾耀岩几乎是轻轻一拧,那颗门牙便掉在了他的手心。顾海桐吓傻了,愣了一下,接着嚎啕大哭,一张嘴,像个豁牙露齿的小老太太。顾耀岩笑得不行,把她的小手摊开,将那颗牙齿放在她的手心里,哄道:“去吧,上牙掉了扔到房顶上,很快就会长出来。”顾海桐接过牙齿,可怜巴巴的含着泪,啜泣着走开,临走还不忘端起自己的小盆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终于清静了。顾耀岩坐在桌前专心的复习。从那以后,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顾耀岩都没有见到顾海桐。有一次他放学,正在跳皮筋的顾海桐远远看到他,放下皮筋就跑,就像看到了大灰狼一样,让顾耀岩哭笑不得。她是个很容易依赖别人的女孩,同时也很容易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