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桐发现,女生有时候太容易跟自己生气了。比如说当你把头发梳得特别整齐,用一只手攥着,马上就要束起一条马尾辫的时候,发现头绳找不到了,于是你不甘心就这么放手,左手攥着梳好的头发,右手掀遍了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平时到处都能看见的头绳现在却一根都找不着,偏偏你的手臂开始酸痛,只好前功尽弃的放手。顾海桐气坏了,索性披散着头发开始收拾行李,今天是放寒假的第一天,顾耀岩已经订好了今天下午的卧铺,他和她要回老家。寝室里的人昨天就走了,只剩下王娉婷和她。王娉婷说:“我们顺路,咱们俩可以坐一趟火车。”她要和她一起走?顾海桐犹豫了,那不就知道她和顾老师的关系了?“我……我那个……”海桐想拒绝她,却无奈不会撒谎,只能支支吾吾个不停。王娉婷看了看她,脸上有些吧不高兴:“算了,我自己走吧。”说罢,王娉婷转身,海桐一看她明显不高兴了,怕她多想,于是叫住了她:“娉婷,我不是不想跟你一起走。”王娉婷回过身来,挑挑眉:“那你是什么?”“我……”海桐答不上来,怎么说,怎么说都是不想跟人家一起走嘛!王娉婷斜斜的瞥了她一眼:“我从没想过像贞贞一样跟你站在对立面,但既然你对我有想法,我也没必要讨好你。”王娉婷说罢转身出了寝室,独留顾海桐一人站在原地,哑口无言。……下了宿舍楼,宋倩的车子鸣笛催促了她一下,顾海桐快步拖着行李箱上了车。一上车,宋倩也没说什么话,从倒后镜里看了看她,发动了引擎,顾海桐想着自己的心事,默默的看向窗外。从宿舍到顾耀岩家,只有几分钟的车程,宋倩偏要送她,这是明摆着想见顾耀岩,而不是为她。顾耀岩也提着行李箱,等在小区的门口,见宋倩的车子驶来,直直的望向副驾驶的顾海桐。“海桐,我来吧。”宋倩将车子挺稳,抢先一步下了车,帮海桐把后备箱里的行李提了出来。“呵,还挺沉的,你这个小家伙,人小东西还不少。”宋倩把行李拎出来,放在顾海桐的脚边,站在了顾耀岩的对面。“谢谢宋倩姐。”海桐礼貌的接过来,转身对顾耀岩说:“我收拾东西晚了,宋倩姐执意要帮我。”顾耀岩没说话。宋倩笑了笑:“应该的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有需要的地方一定跟我说,我们桐桐的头发好像比刚入学的时候长多了,越来越有女人味了。”顾海桐说:“我今天本来想扎起来的,结果找不到程贞贞了。”顾耀岩补了句:“丢三落四。”宋倩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忽然变得柔软起来:“想当年啊,我上大学的时候,头发也像你这么长,你们顾老师当年在绘画大赛上画过一幅长发飘飘的女人画像,还获了奖,我追他的时候就故意散着头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结果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被我给追到了呢……你这个样子,还真有点像大学时代的我呢!”顾海桐闻言看了看顾耀岩,他正摆弄着自己的手表,低头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沉默着。她追的我。在北京的晚上,他这样说。顾海桐是个想象力特别丰富的人,宋倩的三言两语,就已经在她脑海里编织出了一段唯美的校园恋情了,她愣愣的看着她。宋倩尴尬的打破了三人的沉默,说:“哦对了桐桐,马哲成绩出来了,你看到了吧?”顾海桐更不好意思了:“我那天都没怎么答,没想到分数那么高……”宋倩了然的笑了笑。分数自然是宋倩给的,这也算是欠下了人情,可是海桐宁愿挂科补考。顾耀岩终于打断了两个女人的交流,淡淡的扫了一眼宋倩,随手在路旁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头对顾海桐说:“徇私舞弊可不是我教你的,上车。”“哦,”海桐从胡思乱想中抽身,赶紧听话的拎起行李箱,挥了挥手:“宋倩姐,再见。”“再见。”宋倩朝两人挥挥手,笑容有些僵硬。……因为王娉婷的冷言冷语和宋倩的校园回忆,让顾海桐一路上都闷闷不乐,但她把自己这种的糟糕情绪,全部归结于大姨妈即将拜访。出租车将她和顾耀岩送到了火车站,候车室里有很多店铺,卖礼品的、卖特产的,令人眼花缭乱。火车晚点了两个小时,两个人也没多少东西,就在候车大厅里闲逛。海桐跟在顾耀岩身后,看着柜台上琳琅满目的小礼品,说:“我用不用给你妈妈买点什么啊?”顾耀岩说:“不用,我买了。”海桐说:“你买的算你买的。”顾耀岩在一个卖礼品的柜台前停下,转身看着她:“以后送礼,我们两个算一份。”顾海桐眨眨眼,没弄明白,怎么两个人送礼,送一份就可以了呢?顾耀岩伸出修长的食指,在柜台上摘下一个发绳。顾海桐凑上去一看,这个柜台里摆满了女孩子用的小饰品,胸针,头饰,钱包,首饰,或金或银,晶晶亮亮的,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顾海桐愣愣的盯着顾耀岩拿在指间的头绳,简简单单的,上面嵌着一颗小月亮形状的水晶,在他的指尖上闪着光芒。他看着她,把头绳举到她面前去。顾海桐脑子里乌七八糟的情绪一下子都散了,在那一瞬间,心里头暖暖的。刚才在出租车上,她还在郁闷的想,以后再也不散头发了,免得又被宋倩说自己像她。没想到他竟然进了站就给她买头饰……原来她的每一个小情绪,他都能够看得很清。顾海桐撒娇的笑了笑,有些羞涩的咬着下唇,索性转过身去用披散的头发背对着他,说:“东西是戴在头上的,我哪看得见好不好看?”顾耀岩见她阴霾了一路的小脸终于放晴,便很自然的撩起她的长发,在手心里挽起,手指梳通那么三两下,头饰绕上去,三圈便绑住了她的发,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顾海桐甜甜的笑着,晃了晃头,甩甩长长的马尾:“怎么样,一定特别好看吧?”“还行。”顾耀岩撇撇嘴。海桐和耀岩的老家在冰城,耀岩的父亲是冰雕工人,快到年底了,冰城的冰雕工人都开始加紧取冰工作,所以两个人到家的时候,父亲不在。“快快进来,冻坏了吧?”耀岩的妈妈冯娥站在门口,如同每个等待孩子归家的母亲一样,露出亲切的笑脸,接过海桐手里的礼品。海桐笑着说:“耀岩叔叔穿的少,我穿的多!”冯娥笑:“你这个臭丫头,怎么还是改不了口,耀岩叔叔耀岩叔叔的,你叫他叔叔,那你叫我什么?这不是差了辈了嘛!”顾海桐吐吐舌头,小声说:“谁让他这么老了!”顾耀岩正在脱鞋,听她这样一讲,动作停了下来,可能也是因为在妈妈面前的缘故,他也有些孩子气的反驳:“谁老了?我吗?”顾海桐不想跟他争辩,只能乖巧的把冯娥按在沙发上,给她捏捏肩:“您怎么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呀,累坏了吧?”冯娥说:“这不是我的两个宝贝回来了嘛,恨不得满汉全席都给你们做出来!对了,你还没回我的话呢,你叫他叔叔,那你叫我什么呀臭丫头?”顾海桐顿了顿,笑着的嘴角有些僵,避重就轻的说:“好啦好啦,我以后不叫他耀岩叔叔就是了。”话说到底,冯娥也没得到她的回答,面上也只能干笑着,不说话。顾耀岩抱起手臂:“顾海桐,女人二十一枝花,男人四十一枝花,同样是花,凭什么我老?”顾耀岩挑挑眉,目光中充满了不满。“呃……”顾海桐回答不上来,眼珠一转:“我去盛饭哈!”……坐了一晚上的火车,吃完饭冯娥就催促两个人去休息了。顾家的房子只有五十几平,是两室一厅的老房子,从前顾耀岩不在的时候,海桐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在顾耀岩的卧室,现在两个人都回来了,怎么睡又成了问题。“没关系我睡客厅沙发就好了!”海桐抢着说。“不用,你住我卧室,我睡客厅。”顾耀岩说。冯娥瞪了顾耀岩一眼:“那怎么行啊!客厅冷,你抵抗力差,大过年的感冒了怎么办!”顾海桐赶紧跳到沙发上抱着抱枕占领高地:“顾老师你别跟我抢!我就爱睡沙发特别舒服!”冯娥把顾耀岩往卧室里推:“行了行了你们俩都挺累的,快点休息吧!小桐啊,我去给你拿个厚实点的被子。”“哎!谢谢谢谢!”顾耀岩看了看她,顾海桐做了一个ok的手势,便把他哄进了卧室。两个卧室里的门一关,客厅里便暗了下来,一丝光亮都没有了。顾海桐缓缓地躺在沙发上,张着眼睛,又闭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所房子里,寄人篱下的味道是这样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