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Alen预计的那般,幸露身为娱乐圈流量大户,她的微博飞速将舒宜的黑料淹没在人海中,各大头条版面铺天盖地全都是幸露的信息。明星私下整容算是公开的秘密,但外界总是拿着放大镜评判女星,尤其是幸露这样走清纯路线的,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如今,网上曾经支持幸露的宅男纷纷脱粉,扬言“心死了”,幸露对家公司借着这股风砸重金投入水军,想要借此机会让自家公司同类型的女星上位,一大批低龄粉丝受到蛊惑在网上开战。幸露的这条微博,让自己陷入了万分尴尬的境地。在这场混战中,幸露仿佛给悦己整形做了一个超大规模的免费广告,悦己托了幸露自爆的福,前来咨询整形的人数暴增。明明前一段时间还在为医院的存亡忧虑,而如今医院再次恢复运转,门庭若市,舒宜心里却总感觉不舒坦。幸露这样孤注一掷,对陆时禹的心思可以说很明显了,性格别扭的舒宜和大胆示爱的幸露,闭着眼都知道哪个更具吸引力。况且就算陆时禹对幸露没有存那方面的心思,这个人情也已经欠下了。舒宜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闷得她喘不过气来,偏偏祸的源头是自己,让她发火都不知道对谁发,只能任由恼怒的情绪发酵。舒宜是没有立场生气的,毕竟她和陆时禹也没确定关系,说破了天就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可是大脑偏偏不听使唤地不停胡思乱想,想到最后,舒宜甚至有些自暴自弃,或许她终究是不配得到幸福的,不然为什么在自己刚刚决定勇敢的时候,就突然发生这种事。难得空闲,舒宜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放空,阮桃扒着门框看了眼舒宜,飞速跑到齐放的办公室:“齐院长,现在可怎么办啊?”阮桃仿佛忧心的老父亲:“这都三天没见陆院长了。眼看着舒姐姐跟院长都要在一起了,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件事?你说,院长到底怎么想的啊?”齐放优哉游哉地说道:“这不是摆明了吗,玫瑰虽美但难采,茉莉虽小但唾手可得。老陆这回欠下这么大个人情债,估计是要以身相许喽。”连齐放也这么说,阮桃气得使劲儿跺了跺脚,吼了声:“你们男人真是靠不住!”阮桃说完便跑出去,留下齐放满脸冤枉,朝着阮桃的背影喊:“你个小桃子,说老陆呢又不是说我,你朝我发什么脾气!”其实不单是齐放,就连舒宜都觉得她跟陆时禹这次大概是真的结束了。男人接连三天没有出现,没有人知道陆时禹去了哪里,无数猜想在脑海里浮现,舒宜想,或许陆时禹如同当初安慰她一样,也带着幸露去了某个地方“避世”。从齐放的办公室出来,阮桃慢慢走近舒宜,一张藏不住表情的苹果脸刻着明晃晃的难过。舒宜瞧见阮桃的样子笑了出来:“怎么这副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舒姐姐,你想哭就哭吧。”阮桃撇嘴,“院长真是个渣男,我以前看错院长了!”舒宜刚想开口解释自己和陆时禹的关系,医院的门就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说谁是渣男?”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衬衣,衣袖微微上卷,第一颗纽扣松开,眼底挂着长途跋涉之后的疲劳。站在门外的,不是消失了几天的陆时禹又是谁。舒宜眼睛居然有些不争气地发酸,三日不见,恍如隔世,此时的舒宜发现自己居然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双手假装忙碌地翻动着面前的资料,竟不敢再看陆时禹一眼。陆时禹没时间追究方才阮桃的那句话,匆忙交代:“阮桃去外面挂上休息的牌子,然后上来准备一下会议室,马上会来几个人开会。”说完便率先上楼准备会议资料了,经过舒宜身边的时候伸手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头。舒宜傻傻地捂着被陆时禹摸过的地方,总觉得曾经患得患失的心脏因着简单的动作回到了原位,然而之后涌上的却是更多的懊恼。她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所谓的坚持,所谓的推拉,都只是自己的惺惺作态。原来,现在的她还和几年前的自己一样,一颗心全然向着陆时禹,从不曾改变。停业开会,原本大家还在猜测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直到下午的时候,一辆豪华保姆车停在悦己整形机构门口,大家看见从车上走下来的娇小女人才反应过来,陆时禹等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幸露。幸露是和经纪人一同来的,经过坐在前台的舒宜时,她脚步顿住,上下打量了舒宜几秒,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率先打招呼:“又见面了。”幸露是标准的美女,以前舒宜不知道,但在听说这张脸出自陆时禹之手后,也只能感慨陆时禹不愧是业内公认的“魔术师”,幸露的外表可以说无可挑剔的完美。两颗眼珠如同葡萄粒,虽然脸上有微微婴儿肥,却因为尖下颌完全不显稚气,更增加了致命吸引人的乖巧。她和舒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如果一个是不谙世事的天使,另一个就是妖艳惑众的狐妖。舒宜颔首算是回应。幸露的经纪人回头催促:“还不赶紧上来?”幸露适才得体一笑,翩跹着身子往楼上走去。幸露离开的时候,舒宜的鼻尖充斥着清淡香水的味道。前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Alen带着工作团队匆匆赶到。仿佛印证了当初Alen对舒宜所说的话,当初想要用在她和陆时禹身上的Plan B,如今大概率要套用在陆时禹和幸露身上了。不过也对,清纯玉女名花有主或许会让一部分男粉丝心碎,却是整容最好的保护伞,如果舆论引导得有力,甚至还会成为幸露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点。“舒姐姐,你也上去听听吧。”阮桃倒完水下楼,撺掇着舒宜上去旁听,“这件事跟你也有关系,再说了你不是陆院长的女朋友吗,有什么好回避的。”做了一上午手术,适才得闲的齐放伸着懒腰从楼上走下来:“有什么好听的,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齐放打了个哈欠,对舒宜说:“你相信老陆,其实他跟幸露是认识好几年的朋友了,要是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陆时禹高中的时候是一朵高岭之花,虽然待人温和,但仿佛和所有女生都保持着安全距离,身边往来的除了要好的哥们儿,从没见过他跟哪个女生特别亲近,舒宜不知道陆时禹什么时候开始有女性朋友了。舒宜抿了抿唇,装作无意地问:“你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吗?”“这倒是不太清楚。”齐放揪了揪短发,“应该是在国内认识的,在美国的时候没见对方跟老陆有什么交集,我猜……大学同学?”大学同学?舒宜和陆时禹恋爱的时候,正是两人高三毕业升大一的阶段。那时候她还去陆时禹的课堂蹭过几次课,没听说过陆时禹在班上有一个名叫幸露的女性朋友。舒宜偏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飞速找出当时幸露发的整容前的照片。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对方应该就是当初那个在她和陆时禹分手的第二天,坐在陆时禹自行车后座上的女生。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舒宜一直记到了今天。舒宜说不出这一刻自己的感觉,就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胃里泛着恶心,手脚冰凉得厉害。看着舒宜这副样子,阮桃以为齐放又惹舒宜生气了,迈着小短腿过来就要将人推走,还颇富正义感地骂道:“齐院长你怎么这么讨厌,老是凑过来!”无辜的齐放:“?”被阮桃气得笑出声,齐放两根手指一伸,夹住阮桃的脸颊:“你这个小桃子,最近对我的态度很嚣张啊。每天冲着我大呼小叫,现在还公然赶我走?”“是你先挑衅的,说舒姐姐是带刺的小玫瑰,幸露是芬芳的小茉莉。”阮桃被捏得龇牙咧嘴,也不知怎么突然鼻酸,涌出一股委屈,“你去找你的小茉莉啊,别老过来黏着我们!”手脚冰凉的舒宜抬眸,缓缓吐出三个字:“小茉莉?”阮桃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说了什么,脸爆红:“不是不是,舒宜姐不是我说你难采的,是是……”阮桃越说越乱,气红了眼,偏偏齐放还十分不懂看人眼色般“噗”地笑了出来。就像被踩到了猫尾巴,阮桃彻底生气了:“都怪你,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说着抱住舒宜,当真看也不看齐放。再次无辜躺枪的齐放:“?”时间仿佛过得异常漫长,舒宜抬头看着时针秒针不停转动,医院其他员工都已经离开,只剩下舒宜和阮桃还在等待。天色逐渐昏沉,舒宜大脑混沌不堪,往外吐了口浊气,觉得如今的她仿佛又回到了守着陆时禹患得患失的高中时代。她抬头,自己的身影刚好映在巨大的镜子前,里面的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长裤,脚下踩着舒适的平底豆豆鞋。好像和陆时禹在一起后,她便远离之前“争奇斗艳”的生活,衣服也开始以简单舒适的款式为主。颜色张扬艳丽的短裙、精致的高跟鞋、昂贵的背包,好像距离她越来越远。现在的她,变得完全不像她了。舒宜不甘心,拿起包站起身子:“阮桃,我下班了。”“啊?”阮桃坐在舒宜旁边看小说,听到舒宜的话也慌忙起身,“可是楼上还没结束……”“那应该跟我下班不冲突吧?”舒宜笑了笑,“我打算去买几件衣服,要不要陪我去逛街?”阮桃心动,但想到楼上的院长还没走,又带着几分犹豫。舒宜挑眉诱惑:“晚上顺便请你吃烤肉。”烤肉!阮桃欢呼,心里想着反正陆时禹都已经如此渣了,她才不要跟着院长混。她当即拎起包,挎上舒宜的胳膊,谄媚道:“我最喜欢舒姐姐了。”自从舒宜欠下了陆时禹巨额债务之后,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逛街了。阮桃又是舒宜的脑残粉,无论舒宜试什么都双眼发光地频频点头,连连称赞。舒宜才逛了一个小时,已经从头到脚完全置换了行头,原本毫无特色的上衣牛仔裤变成了一袭修身的湖蓝色改良版旗袍,复古的立领修饰得女孩脖颈更加修长,侧面开衩到大腿的位置,整个裙摆呈鱼尾状,走起路来娉婷飘然,真应了那句“锦袍素雅身段娇,春风拂柳展妖娆”。阮桃挎着舒宜,四周人惊艳的目光让她也莫名觉得骄傲,昂首挺胸脸上带着“这位美女可是我朋友”的得意。舒宜发现和阮桃一起也蛮有趣的,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孩。以前她和许潇逛街,许潇就非常不喜欢她成为焦点的感觉,发现路上有人看她,许潇便会抛出阴阳怪气的话,将原本开开心心的她搅得心烦意乱。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一个人逛街。她以为女孩子都是这样的,没想到原来还有阮桃这样……傻乎乎的。舒宜目光软了软,她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即便之后的人生没有陆时禹又怎么样呢,她还是该感谢的,谢谢陆时禹在她的人生低谷期提出让她来整形医院工作的建议,不然她不会知道原来她也可以拥有友谊。两人拎着大包小包下了地铁,突然,一个男人从后面跑过来重重撞了下舒宜的肩膀,疼得舒宜一抖,手里的袋子落了一地。男人回头匆匆道歉:“对不起。”说完,男人迅速混着人流往前溜走,快到舒宜想骂人都没找到对象。“站住。”一道声音横空劈来,紧接着远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舒宜忙着捡散落的袋子,也没顾得上抬头,起身的时候对面多了一个穿着运动鞋的身影。“这是你的吧。”舒宜耳朵动了动,瞧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不对,准确地说是多了两个人,穿着运动鞋的男人扣押着方才撞到舒宜的男子,对方龇牙咧嘴地求饶。舒宜瞧见对方递过来的手机一惊,飞速看了眼自己的背包,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不禁怒从中来,抬手冲着方才撞他的男人就是一巴掌:“干什么不好学人当小偷,你有这手速哪怕打游戏也混成全国冠军了吧,真是社会的残渣!”闻言,偷手机的人还没说话,扣押住对方的“好心人”先笑了出来:“原本看到网上的那些新闻,还担心你的状态,现在看来过得还不错。”舒宜这才注意到帮助自己的人,想了片刻惊讶地脱口而出:“周正警官?”谁会想到曾经萍水相逢的人如今会再次遇到,阮桃比舒宜还要兴奋,一双眸子瞬间就亮了,一个是帅气刚正又有些呆板的警察哥哥,另一个是美丽妖艳又有些狡黠的神仙姐姐,两人根本就是配一脸好吗!作为找回手机的回报,舒宜在和周正回警局做完笔录之后,邀请对方一起用晚餐。刚巧周正是白班,便应了下来,几个人随意找了家烤肉店吃顿便饭,算是交个朋友。晚饭才刚开始,舒宜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便催命式地响起,女孩看了眼屏幕,直接按了关机键,仿佛没有听到。两秒钟后,手机再次响起,阮桃接通电话才“喂”了一声,便瞥了眼舒宜,双手捧着手机呈上,小声说了句:“舒宜姐,找你的。”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舒宜双眸未抬,直接说道:“告诉他我们没在一起。”阮桃立刻心领神会:“陆院长,我跟舒宜姐没在一起。”电话那端,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陆时禹:“……”周正话不多,坐在一边极没有存在感。开始的时候舒宜还照顾着对方,然而吃着吃着她跟阮桃就将这人忘了,互相推杯换盏喝得好不开心。当舒宜摇头晃脑叫服务员,打算再来六瓶酒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周正忍不住阻止:“女孩子在外面少喝点酒。”闻言,舒宜歪了歪头,单手托腮直勾勾地盯着周正的脸瞧。一双杏仁眼带着三分清醒,七分迷茫,周正的脸颊浮现出一抹暗红,不自在地偏开脸。“周警官,你也在啊。”舒宜反应过来,瞬间笑开花,“你要不要也来一瓶?”“我不喝酒。”周正想到自己是因为李青案认识的舒宜,表情不禁变得有些严肃,叮嘱道,“现在社会上坏人比较多,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还是要多加注意,不要在外面和陌生人喝酒。”舒宜扬眉:“你的意思是,我请你还请错了?”周正尴尬地回道:“这次就算了。”“人民的公仆还挺双标。”舒宜给阮桃和自己分别倒满酒,话渐渐变多,“不过有坏人也不怕,我们不是有人民警察保驾护航嘛。”周正抿了抿唇,想了想没说话。周正大学读的是军校,毕业后从事侦查工作,接触的人大多是男人,即便有女生,也都是一个能打俩的女汉子,像舒宜这种娇滴滴的姑娘,他还真没有太多交集。舒宜的新闻,他还是偶然听同事聊天才有所了解,当时便心有戚戚,见惯了各种复杂的案子,他比普通人更知道人性的丑陋。只是今天没想到会在地铁站再次遇见这个姑娘,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上前打招呼,结果就发现有人故意偷盗。周正没有和异性相处的经验,坐在没有椅背的板凳上脊背挺得笔直,身体有些僵硬。劝了舒宜几句,见对方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便安静如鸡,尽职尽责扮演着“守护者”的角色,打算等这场饭局结束将两个姑娘送回家。不知道过了多久,阮桃最先喝趴在桌子上,舒宜再找人碰杯时发现人已经卧倒,捂着嘴“哧哧”笑了出来。舒宜脸颊绯红,喝过酒,眸间媚色更浓,配上身上的旗袍,就犹如从画纸上走出来的仕女,美得惊心动魄。“还可以自己走吗?”周正见两人喝得差不多了,起身轻轻拍了拍舒宜。舒宜警觉地将对方的手挥走,瞪着面前的男人:“陆时禹?”随即摇了摇头,“不,你不是陆时禹,你走开。”周正无语,难得下早班,他原本应该躺在家里看电影,谁能想到因为一时精神错乱答应了异性的晚饭邀约,现在不仅要照顾醉鬼还被人嫌弃。周正往外舒了口气,刚想扶起舒宜,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我来吧。”周正认出面前的男人,正是当时陪舒宜一起来警局做笔录的陆时禹。大概猜出两人的关系,周正收回伸出的手,朝陆时禹点了点头。陆时禹一把将舒宜抱在怀里,舒宜剧烈挣扎:“你谁啊?”“是我,”陆时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头,“我来了。”舒宜双手捧着陆时禹的脸,使劲儿捏了捏他的脸:“没错,就是陆时禹这个渣男没错!“你放开我,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大渣男,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要跟你分道扬镳,划清界限,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舒宜不受控制地胡言乱语,吵闹声很快淹没在嘈杂的烤肉店里。“词汇量还挺大。”陆时禹忍不住笑了笑,声音轻柔地哄着姑娘,“我错了,现在先乖乖的,回去让你打好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陆时禹的话,舒宜往陆时禹怀里蹭了蹭,头一偏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陆时禹见舒宜安静了下来,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朝着站在一旁的周正说道:“账我已经结过了,今天谢谢了。”周正看了眼缩在陆时禹怀里的舒宜,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闪过一丝酸涩,但很快便消失,指了指坐在一边的阮桃:“她怎么办?”陆时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也不等那边的人说话,直接说道:“阮桃在烤肉店喝醉了,你赶紧过来把人带走。”说完,他挂断电话,对周正道:“还得麻烦你等五分钟,我先带舒宜回去,马上就有人过来把她领走。”舒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头像被人打了一样疼得厉害,她费力睁开眼,陌生的环境让女孩大脑有几分错乱。她努力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却只记得自己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周正,请人吃了烤肉,席间跟阮桃喝了几瓶啤酒。她是怎么回来的,现在睡在哪里,竟然印象全无。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昨天穿的旗袍早就不知去处,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男式T恤,心猛然坠入深渊,她该不会晚节不保了吧。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舒宜告诉自己要冷静,她直觉周正不会是乘人之危的人。舒宜赤着脚才下床,房间门就被推开,她心脏提到嗓子眼,看见来人时整张脸变得有些精彩。“陆时禹,怎么是你?”陆时禹脸色算不上好看,醋味到现在才发作:“不然你还想看见谁,周正吗?”舒宜眉毛拧成一团:“我昨天不是在吃烤肉,怎么会突然到你家?还有阮桃呢,她又去哪里了?”“有心思惦记别人,不如想想怎么跟我解释。”陆时禹双臂环胸,“你昨天不是买了很多衣服吗,随便找一件换上,再出来跟我对话。”几分钟后,当舒宜看见被自己吐得一塌糊涂的旗袍以及白衬衫时,昨晚她抱着陆时禹又哭又闹的画面陆续浮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想起来了?”陆时禹扬眉,“既然没失忆,我们就谈谈你该怎么对我负责任的事吧。”“负什么责?”舒宜瞬间奓毛。“别以为喝醉酒就可以逃避责任。”陆时禹不疾不徐地道,“昨天按着我的头强吻我,还逼我承认我是你男人,勒令我不许亲近其他女人的,不就是你?”“你放……”舒宜突然意识到那个字有些不文明,立刻改口,“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吧,后半句话确实是我编的。”陆时禹摆手飞速承认错误,“你确实没逼我承认,只是单纯地强吻了我。”陆时禹没说的是,还没吻上舒宜就吐了两人一身。舒宜还在震惊中,她从不知道自己酒后居然会失态到这般地步,想反驳却偏偏又有某些残存的片段时隐时现,最后咬牙道:“我的衣服是谁换的!”“别冤枉我,衣服是你自己脱的,吵着要洗澡。”陆时禹语气诚恳,“我尽力阻止了,可惜最后没拦住。”这么说,他还挺冤枉!舒宜整个人都不好了,陆时禹拍了拍舒宜,安慰:“没关系,你不想对我负责,我对你负责也行。”阮桃早晨请了假,诡异的是,就连每天坚持全勤的齐放都破天荒地没来上班。舒宜有些不放心,要打电话给阮桃,却被陆时禹拦了下来:“有齐放照顾着,不会出什么事的。”“就是因为有齐放在,我才不放心!”舒宜没好气地道,“都怪你,多管闲事。你不是忙着处理幸露的事,过来找我做什么?”“处理幸露的事?”陆时禹捕捉到关键词,“所以你昨天生气,是因为这件事?”怎么又将问题扯到这里,舒宜抿唇,索性将话说开:“陆时禹,你说你喜欢我,但我这个人很自私,我接受不了自己的男朋友在恋爱期间还和其他的女人保持暧昧,哪怕连纯友谊都不行。”“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因为幸露?”陆时禹问。呵,她都没说是谁,陆时禹就已经知道是幸露了,果然不正常。舒宜垂眸不讲话,陆时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弯下身子直视她的双眼:“你有什么想法要直接和我说,我不是神仙,猜不到你的每一个想法。”“你要我问?”舒宜往后退了一步,昂头,“你敢说你不在的这三天,没有和幸露在一起?”“我为什么要和幸露在一起?”陆时禹莫名其妙。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舒宜哽住:“那你去了哪里?”“Alen联系到了散布谣言的博主,我和他连夜飞到南城找到了本人。”陆时禹顿了顿,双眸变深,“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就一直胡思乱想这件事?想我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我至少应该算是你的准男友了。”什么准男友,哪有这个概念。“你也没打电话给我!”“我错了,下次我记得主动报备行程。”反正怎么都说不过他。舒宜整个人变得有些暴躁:“我原本不想和你计较,但你执意要在这个问题上打转,那我们就索性把话说开。”舒宜不是一个会胡乱吃飞醋的人,联想到昨天舒宜醉酒的表现,陆时禹也跟着正色,两条长腿交叠:“你讲。”舒宜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冲动之下说要把话说开,但又飞速后悔,犹豫着要不要将所有的疑惑和盘托出。压在心里的丁点猜测就像见不得人的黑暗面,仿佛一旦说出口,她就完全没了底牌。陆时禹不知道舒宜的想法,看着她纠结的神色,说道:“舒宜,你知道我们以前为什么会走到分手那一步吗,就是因为我们彼此不够坦诚。就像你喜欢吃辣,却从来都没和我说过,你一直的迁就和委屈都被我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所以你当年认为我在玩弄你,虽说是误会,实际上却是必然,因为我们心里压了太多的困惑和猜测。”“重来一次,我不想重蹈覆辙。”陆时禹叹气,“老实讲,你因为幸露的事生气我很高兴,表明你是在乎我的。你知道当我昨天到了烤肉店,看见你趴在桌子上谈笑风生,然而坐在你对面的男人却不是我的那种感觉吗?那一刻我又气又害怕,气的是你如此轻易地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醉酒、展开笑颜,害怕的是原来我不是你的唯一选择,你有可能会真的离开我。舒宜,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在南城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期待着你能打电话给我,关心、问候,哪怕对我发脾气都好,可你没有。舒宜,这次我努力了九十九步,你就大胆往前迈一步,好不好?”舒宜犹豫的唇因为陆时禹的告白终于开启,然而也不知怎么了,眼泪先委屈地流了下来,她以前可没这么矫情的。她粗鲁地使劲儿擦了擦脸颊:“你和幸露早就认识对不对。”舒宜用的是肯定句,陆时禹一愣,虽不知舒宜是如何得知,但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是不是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见对方果然应了,舒宜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提出分手的第二天,去你的学校找过你。”可惜当她到学校,见到的却是自己的男朋友用自行车载着另一个女孩的一幕。“这么多年,你口口声声说一直没忘记我,却也不曾主动挽留过我,然而与幸露一直保持联系。你亲手为她设计了现在的这张脸,现在她又为了你,甘愿断送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陆时禹,如果换作你是我,你会如何想?”舒宜往外吐了口气:“你敢说这么多年来,你对幸露就没动过心?倘若你对她没其余的心思,那你明知她喜欢你,又为何不拒绝,难道就只是单纯地为了享受女性的追捧吗?如果是这样,我能不能也将你现在对我的追求理解为,当初我和你提分手,你心有不甘,所以再见到我,想故意接近以此证明自己的男性魅力……”话没说完,陆时禹再也忍不住一把揽过舒宜,稳稳地吻上她的唇。男人的动作几近粗鲁,舒宜吃痛地皱眉,对方却仿佛由此找到突破口顺势长驱直入,舒宜避无可避。就在舒宜觉得呼吸困难的时候,陆时禹才缓缓松开了她,额头抵在她额间喘着气,适才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找过你?”舒宜因为陆时禹的话愣住,呆呆地看着男人。“我去了你的学校找你,那时候你已经请假回了老家。”陆时禹凝视着舒宜,“然后我和学校要了你的家庭住址,找到了你。”陆时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可是之后的事舒宜却知道。那天舒宜从陆时禹的学校回来,便接到了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对方称她的母亲发生了车祸,去世了。舒宜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年幼时,她有一段时间寄养在外婆家,邻居背地里都骂她是个“野种”,骂她母亲是个狐狸精,每天只知道花枝招展地勾搭男人。舒宜五六岁的时候,外婆去世了,她被母亲带到身边,然而母亲并不喜欢她,大概是嫌弃自己这个拖油瓶影响了她的“行情”。八岁那年,她跟着再婚的母亲搬到了一个新房子,以为自己有了家。可慢慢长大的她逐渐出落成美人模样,继父不知何时对她起了歹意,想要强行占有她。反抗中她打伤了继父,母亲知道了这件事飞速与对方离了婚,却嘴上不饶人地将这件事怪罪在她身上,认为是她勾引了对方。一直以来,舒宜都是恨母亲的。可讽刺的是,当那个被自己痛骂了无数遍为什么还不死的人真的去世了,她却感到了另一种绝望。那是一种,这个世界上终究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绝望。“我在那边陪了你一个星期,看着你在人群中穿梭,坚强地料理着你母亲的后事,和那群刁蛮的亲戚理论,就像永远无法被打败的超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如果我没有答应你分手,那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可是仅仅晚了三天,他便失去了上前的资格。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知晓的过去,陆时禹在那时,选择了保护女孩仅存的骄傲和体面。舒宜此时已经泪流成河。陆时禹叹了口气,心疼地抱住她:“我还要解释幸露的事吗?”不重要了。舒宜头埋在陆时禹胸膛,疯狂晃动。陆时禹却继续道:“我确实不想解释幸露的事,因为她对我来说连路人甲都称不上,就如同我的千万个手术对象,她只是我的一个病人。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载过她,但这么多年,我们的联系不若你想象的那般频繁,当初我从美国回来,排队找我整容的人太多了,不仅是她,娱乐圈如今叫得上名字的几乎一半的人我都打过交道,上次你在我办公室看见她,也只是因为她身份特殊,不适合公然出现在大厅罢了。“舒宜,我没那么多的心思去顾全每一个人的情绪和过去。这么多年让我放在心上,想到会心痛、会懊恼、会思念的人,也只有你罢了。”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女人啜泣的声音。舒宜几年来的眼泪好像都在这一刻倾泻,所有的情绪都在此时释放,居然哭得有些停不下来。陆时禹轻轻将姑娘揽在怀里,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