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心动了

他暗恋了十三年的人,居然就这么到他眼前了。 高冷学霸好着急—— 多少次牵手拥抱,才能骗你谈个恋爱呀! 卖萌、求宠、宣主权, 我想和你从校服到婚纱。 叶冬米衰神附体,却意外咸鱼翻身开启被学霸狂追的甜蜜爱恋。 傲娇毒舌不懂风情,却暗暗撩动了学霸的心。 学霸麦洛谁都不爱搭理,却独独照顾叶冬米。 叶冬米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他的光,他的一切,他呼之欲出又隐忍不发的情意。 那个时候叶冬米和麦洛已经在一起了,但俩人还都比较羞涩。 气氛到了该进行会议下一项,展开“接吻”工作了。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先我先?” “数1——2——3,然后一起靠近。” “1——2——” 叶冬米“3”没开始,麦洛亲上来了。 “你干嘛抢?” “我觉得这种事还是男生来比较好。” 叶冬米到麦洛的办公室玩儿,随随便便地赖在麦洛办公椅上玩魔方。 麦洛开完会回来,很顺手地把叶冬米抱起来放在怀里,坐下。 跟着进来的谢鼎和魏天目瞪口呆。 是谁坚决不坐别人热板凳的? 是谁即使等上半小时也要完全让椅子冷却,条件充足还要自己擦上一遍才肯坐的? 都是假的! ——“我们白头到老吧。”

Chapter4 冰山
你不能一直待在这团糟里还试图粉饰太平。
海豚如果学会了喝酒
它肯定不会再为人类引路
沉默的冰山,沉默地融化着
冰上的生命太漫长了
他如此地热爱太阳,因为太阳可以让他早点消失
不知名的风带来一粒烟花种子
烟花美丽张扬
冰山却目睹烟花的虚张声势
孤独了亿万年的灵魂突然松动——
想哭,想笑,想把泪水游进笑容里
他决定,从明天起
讨厌太阳的每一次升起
他决定,从今夜起
和月亮做朋友
带上酒吧。他想
但首先要带上一杯烟花爱喝的雪碧
冰山沉默地游荡在海面上
只有风知道今夜的冰山心情很好,头顶开了一朵小小的雪花
李望给许淮阳修电脑。
“怎么样,我的论文还能救回来吗?”许淮阳很着急。明明快十月初,北方早就降温,暖气都开始灌水了,但因为许淮阳这来回团团转的身影,屋里的温度硬生生高了十度左右。
不过十来分钟,李望脑门上已经细细密密布了一层薄汗。
他屋里脏衣服一堆,出门从衣柜里仅剩的一件羽绒服和一件加绒卫衣里,选择了加绒卫衣。
本来是很符合当下天气的衣服,但因为许淮阳的强势升温,李望现在正面无表情地想:他怎么不穿前天穿的黑T恤呢,反正只穿了半天,抖落抖落应该还能穿。
“怎么样啊,我的论文——”许淮阳又重复了一遍。
“你这论文能怎么样啊。”李望抬起眼,冷冷地盯着许淮阳。
从句式来说的话,这确实是个问句,但许淮阳琢磨半天,也没从李望的语气里琢磨出疑问的意思,倒像是在说“闭嘴”。
许淮阳摸摸鼻子,心想现在还有求于人,犯不上,于是乖乖闭嘴了。只是身子还是停不下来,很是焦灼地绕着圈子。
李望的眉头越皱越紧,汗水像屋檐瓦片上的积水,眼瞅着就要滴下来。
他伸手把汗水抹掉,又抬眼看许淮阳,声音冷冷淡淡的,像没加糖的冰沙。
“你电脑里那点儿东西我全看见了。别绕了,有胆下载没胆认啊。”
从句式上来看依旧是个疑问句,但是吧,许淮阳怎么回味怎么觉得李望是在说“你烦不烦”。
许淮阳想,反正都被看见了,也不焦灼了,也不转圈了,他干脆坐在地上,掏出烟盒准备来一支。
“我不喜欢烟味。”李望余光瞥见许淮阳的动作,又不痛不痒地冒出一句。
“你一个弄电脑的,不抽烟?”许淮阳很惊奇,叼着烟,手还比着要点火的姿势。
李望没说话,只是在移动鼠标时,面无表情地往桌上砸了一下:“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他音调跟之前一样平静,眼睛都没往许淮阳那边瞟一下,听起来像是在骂鼠标。
许淮阳却觉得耳朵都被说红了。
他悻悻地收回烟,坐在原地,看着李望劲瘦挺拔的侧影。
明明跟自己一样瘦啊,许淮阳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怎么感觉李望比他壮很多的样子。
没等许淮阳总结出原因,李望站起来:“好了。”
声音还是毫无波澜,脸上还是毫无表情,看着他的眼睛还是很漂亮——带着异域风情的淡茶色眼眸和兀自飞扬的眼角。
许淮阳一边给李望转账,一边套近乎:“你不像是本国人啊。”
李望没接话,点击确认收款后,拎着包准备走人。
“哎,交个朋友行不行!”许淮阳连忙也站起来,伸手要揽李望的肩。
李望动作很明显地躲开许淮阳的手。他比许淮阳高,现在站定,居高临下地盯着许淮阳:“你的朋友就是这么交来的。”
又是个陈述语气且别有深意的疑问句。
许淮阳简直想骂娘了。
“大家都是同学,也没有生死检验交情的机会啊。”许淮阳赔着笑,心想要不是以后还可能需要你帮忙,我才懒得理你呢。
李望没理许淮阳,只是觉得黑许淮阳电脑的人,有水平。
植入的还不是一般的毒,这哪是让许淮阳电脑瘫痪啊,是奔着让许淮阳电脑报废的目的来的。
李望不好奇许淮阳干了什么让人这么讨厌他,李望好奇那个黑许淮阳电脑的人。
回去得查查。
没等李望到家,黑许淮阳电脑的人——麦洛——自动送上门来了,他那边远程监控到许淮阳电脑恢复正常了,也觉得修许淮阳电脑的人,有水平。
这么短的时间,就破解了。
“李望,是吧?我叫麦洛。”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和,隔着手机都觉得那人说话时肯定笑呵呵的。
“‘爱米’游戏团队的麦洛。”李望眨了下眼睛,说道。又是陈述语气的疑问句。
“所以,加入‘爱米’吧。”麦洛还是笑呵呵的。
李望没问麦洛是怎么知道他的,麦洛也没问李望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李望没问麦洛为什么要对许淮阳下那么狠的手,麦洛也没问李望为什么不问他为什么要对许淮阳下那么狠的手。
“‘爱米’这个名字很娘。”
“你可以把它当作是‘Amy’——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好受一点的话。”
李望撇撇嘴,不情愿地开口:“更娘了。”
麦洛在电话那头笑得云淡风轻,好像这娘兮兮的名字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出来吃个饭吧。”麦洛说。
“嗯。”李望点点头,答应了。
一顿饭后,李望加入麦洛的团队了。
这个消息要是说出去,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李望可是一直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任何组织有任何瓜葛的。
多年后,李望看着怀里正睡觉、打着小呼噜的爱人,心想,他终于明白了麦洛那句“为了她,就想要好好努力着,不要沉沦,不要折堕”。
是的,说服李望加入麦洛团队的,不是别的,正是麦洛低头搅拌着自己碗里的汤,含着笑说出的这句话。
当时,李望正年轻,正意气风发,正觉得世界无聊。
他很好奇,同样这个年龄的麦洛,为什么可以把生活过得那么兴致勃勃,别人读大学要么谈恋爱,要么整天闷在寝室里打游戏挥霍时光,他却目标很明确:先是要组建一个团队,然后接小单,积累资本后,转头接大公司的单子。那时候也不缺钱了,于是只求推广“爱米”这个牌子,不纠结具体的薪资……一步一步,他发展到现在。
“看见她,会觉得天空更干净一点,照在身上的阳光更温暖一点。”麦洛垂下眼,低头搅拌着自己碗里的汤,拿着汤勺的手修长,骨节分明,他嘴角含着笑,继续说,“为了她,就想要好好努力,不要沉沦,不要折堕。”
全市马拉松比赛。
叶冬米一向跟体育运动没有缘分,往年这个时候,许淮阳总是嚷嚷着要去围观,叶冬米就在一旁劝阻他:“那么长的距离,环绕整个城市呢,还得跨江,你站在江北看起点,站在江南看人头,站在江中间得被城管清走,来来去去这么会儿时间,你不如找个地方安安生生地看直播呢。”
“看直播肯定没有现场热闹啊。”许淮阳在这个方面从来不让步。
叶冬米也不强求,摆摆手:“得,你想去就去吧,我不去。”
今年,叶冬米自己倒突然想去现场看看了。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动作很大,“嘎吱嘎吱”的床架摇晃声,把正戴着耳机追综艺节目的徐丽丽都吓了一跳:“你疯了?”
“从哪儿看出来的?”
“大周末的,你不好好待在寝室,出去干吗?”
这话徐丽丽问得太真诚,叶冬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现在正举行马拉松比赛,全市的公路封锁一半,不管是出租车、公交车还是自行车,在这片广袤的天空下,都没有用武之地。
“那要不我在家看直播?”叶冬米试探性地问。
“那不然呢?”徐丽丽翻了个身,把怀里的玩偶蜡笔小新换了个更好抱的角度,“网络的伟大不就在于,足不出户看完整个世界嘛。”
叶冬米下床,把手机支好,马拉松直播已经开始了。公路大桥墨绿的雕栏上系满了五彩的气球,彩带飘飘,北方的风把拿着手机直播的人的手吹得直颤,摇晃的画面里,叶冬米看半天没看出兴致,倒把自己的瞌睡看来了。
麦洛正好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在干吗?”
简单三个字,把叶冬米的瞌睡一并赶跑,昏昏欲睡的心脏,瞬间鲜活起来,已经缓慢游走的血液也立马精神了,现在飞速地在血管里滑行,“哗哗”带起风,掀起汗毛一片一片地挺立。
……
这个人说话是不是有电?
叶冬米舔舔莫名有些干的嘴唇,咳了一下,说:“没干吗。”
“呵呵……”
电话那头传来麦洛的轻笑声,叶冬米说完也意识到自己答话答得莫名其妙。她觉得脸有些烫,站起来去开窗户。
风呼呼地从窗外刮来,把脸上的热度降了些,叶冬米慢吞吞地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找我有事儿吗?”
“部长——”
麦洛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叶冬米的耳朵,像是被细细软软的猫耳朵似有似无地弹了两下,叶冬米的耳朵飞快地蹿红。
“干……干吗?”
“不……不干吗。”电话那头的麦洛听见叶冬米这反应,挑挑眉,他嘴角露出笑容,学着叶冬米结结巴巴地答话。
“你烦不烦啊?”叶冬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一张脸都红透了,耳朵也红透了,现在隐约已经有了往脖子转移的倾向。
“好了,不逗你了。”麦洛手握成拳头堵住嘴,笑了两下,“省里来检查了,我们学习部是新成立的,得有个宣传视频。咱们一个部长,一个副部长,得起带头作用啊。我借了设备了,明天你来介绍,我来录。”
“算了吧。”叶冬米一口回绝,当时她竞选这个部长,本来也就是临时起意,哪想过要真为组织干个什么事儿,“正因为咱俩一个部长,一个副部长,更要给下面的孩子们一些锻炼机会。”
“……”
“哎,对了,我还忘记问了呢,”叶冬米想让这个话题赶紧过去,脑子一转,把话头引到麦洛那边了,“你一个计算机系的,跑我们中文系学习部来凑什么热闹?”
“热爱汉语言文学。”麦洛这话说得心平气和,脑子里盘算着怎么让懒劲儿上身的叶冬米答应自己。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叶冬米试探性地问。
麦洛又轻飘飘地笑两声,再开口声音一片温暾:“你怎么能质疑我的求学之心。”
叶冬米眨眨眼,确定了麦洛是在逗她,她乐了:“你说段子的时候,语气能不能别这么正经?”
“那我用什么语气说比较好?”麦洛虚心请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冬米笑得直不起腰,“你快别说话了,我一听就想乐。最怕正经人突然给你正经地讲笑话。”
徐丽丽从叶冬米起身去开窗的时候,就暂停了视频,专注地观察着叶冬米的一举一动。
从这弱智的对话内容,以及叶冬米笑得跟智障似的行为来看,她是有新情况了!
所以叶冬米刚挂完电话,她就立马翻身起来,眼睛炯炯有神:“快说!刚才跟谁打电话呢!”
叶冬米莫名其妙:“麦洛啊。”
“啊……”徐丽丽失望地哀号一声,“还以为你有新情况了呢!唉!”
叶冬米不乐意了:“什么意思,我跟麦洛怎么就不可以有新情况啊?”
徐丽丽“嘁”一声,转身拿屁股对着叶冬米,声音传过来时极其欠扁:“你倒是想和麦洛有新情况呢。”
叶冬米牙齿咬得“咯吱”响,正愤怒不平,电话又响了。
以为是麦洛忘了说什么,叶冬米接起电话时,语气里全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喜:“忘记什么了啊?”
“是我……”
是许淮阳。
叶冬米眉眼一下子就垂了,声音也低了:“有事吗?”
“就是想跟你说——我马拉松跑了第一,想跟你分享——”
“跟我有什么关系?”没等许淮阳把话说完,叶冬米皱着眉就打断。
“也对。”许淮阳的语气里有些怅然若失,“就是想着,这个好消息,应该和你一起分享的,以前我们——”
“许淮阳。”叶冬米说,“你不会以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吧?就算我同意了,江世雅也不会放心吧。”
言语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许淮阳沉默了半晌,自己把电话挂了。
叶冬米把手机扔到桌上,不耐烦地踢了下椅子。
徐丽丽刚想转身过来,跟叶冬米说说话,叶冬米自己先止住了:“打住,我没事。”说完就拎着钥匙往外走。
“你去哪儿?”徐丽丽问。
“不知道,出去散散心。”
寝室门关上了。
徐丽丽耸耸肩,没管叶冬米。
失恋的女人最不能随意招惹,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申请当李望后援会会长吧。
叶冬米在校园里瞎溜达,她不想再像上次一样,缩在角落里一个人傻兮兮地哭。她发誓,以后的人生,再为许淮阳或者江世雅掉一滴泪,算是她叶冬米脑子进咖啡,脑花儿被PM2.5给污染了。
麦洛正开着车,要去市里和M公司谈新合作的游戏。
魏天打游戏的声儿太大,谢鼎一边在电话里给他介绍M公司的背景以及谈判的战略,一边吆喝魏天滚去客厅打游戏。
“凭什么啊!客厅网速慢,我才不去。”
“那你把手机声音关了。”谢鼎说。
“打游戏的乐趣就在于听游戏背景声儿,不然我们每次做个游戏,费那么多劲儿找音乐是为了点什么。”魏天这话回得理直气壮。
谢鼎半天找不着话来回,气得拿鞋摔他。
“你怎么打我啊?”魏天在那边抱着头逃窜。
麦洛在电话这头听完全程:“……”
他呵呵一乐,笑得人畜无害,说:“我今天有事,不去M公司了。”
谢鼎和魏天一愣,齐刷刷地停下动作,尤其是魏天,刚才蹦跶得有多厉害,现在就有多乖。
他戳戳谢鼎的手背,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谢鼎。
“快问为什么!”魏天用三公里以外都听得见的“气音”对谢鼎说道。
谢鼎无奈地扶额,也不帮他圆场了,直接跟麦洛说:“你也听见了,来吧,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心路历程。怎么突然就有事儿了呢?”
“我看见叶冬米了。”麦洛说。
声音温和轻巧,但里面包含的内容,让谢鼎一个一米八八的汉子,当即就抖了一下。
而魏天,这个一米七八的大高个,听见麦洛的话,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挂了电话,魏天一脸若有所思:“麦洛是真喜欢叶冬米啊。”
“不然就是想杀她,反正一个变态。”谢鼎补充道。
“吓人。”魏天受不了地抖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可是麦洛啊。”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为什么?”
“麦洛不去M公司,谁去?”
“您去?”魏天慢慢地缩回身子,想把自己变小藏在沙发垫后面。
“您觉得呢?”谢鼎掰了掰手指,然后一脸奸邪地把“魔爪”伸向魏天,配合着电视里太监般的声音,“您觉得咱俩谁去合适?”
“我!我!我!”魏天被谢鼎掐着脖子,说不出话,脸都憋红了,连忙表忠心,主动请缨,不肯让谢鼎受累一丝一毫。
最后到底还是谢鼎去的。因为魏天穿好正装要出门了,腿哆嗦得跟要尿裤子了似的。谢鼎看不下去,摆摆手:“算了算了,丢人玩意儿,一辈子也只能干点儿幕后工作者的事儿了。”
魏天如蒙大赦,连忙把西服脱下来,双手捧着递给谢鼎,十足的小奴婢样儿。
魏天不知道,穿着他西服的谢鼎,在出门后,嘴角慢慢扬出了一个笑容。
他把手揣进裤兜,更紧地让衣服贴合自己,更亲密地感受魏天的体温。
“叶冬米!”麦洛摇下车窗,露出八颗牙的微笑,很是和善亲切地对正在校园里闲逛的叶冬米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儿?”叶冬米脸上的表情,说不惊喜是骗人的。
“你呢,你怎么在这儿?”麦洛反问。
“你有哪一次是主动告诉我答案的?”叶冬米用脚踢着路边的石子儿,手没处摆,只好不自觉地捏自己的衣角,“都是这样反问……”
这最后一句倒带上撒娇的意味了。
麦洛无端心情好了很多,他手指敲敲方向盘,连头发丝儿都是笑着的:“上来吧。”
叶冬米反正没有目的地,听见麦洛这么说,也没忸怩,直接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里有股淡淡的青草香,叶冬米抽抽鼻子,觉得好闻,又多嗅了两下。
一直在旁边偷偷观察叶冬米表情的麦洛笑了。
叶冬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傻,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没话找话:“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哪儿也不想去。”叶冬米埋下头,玩胸前的安全带,“你又这样……”
这话的意思是说,麦洛又不好好回答问题,抛反问给别人了。
麦洛笑眯了眼:“抱歉。”
“那我们就开着车瞎逛吧。”麦洛说,“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叶冬米抬起眼看麦洛,不到一秒又垂下,大拇指指甲掐了下食指指腹:“我很喜欢……坐在车上,漫无目的地——比如就看着窗外的风景,风景落进了眼睛,却没有落入心里,整个人放空的那种感觉。”
“那就不要费心思找话题了。”麦洛微微笑着,把车窗升起来,放了一首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我陪你一起放空。”
叶冬米抿抿嘴,露出了一抹轻轻的笑,像是春风落在嘴角,扬起的那朵粉红的薄薄的花瓣。
曲子悠扬,混着点儿敲击声,像是清晨的雾气,弥漫着从山间蹿上来,洇染了整个宁静的村庄,鸟儿被雾叫醒,伶俐地啼叫几声。万物都苏醒,炊烟、路过的步伐、树木拔节生长、太阳也加入进来,云朵漫开水雾,一天开始了。
叶冬米看着窗外慢慢向后滑去的橡树和灌木丛,她承认,每次和麦洛在一起,她的心情都会很好。就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草莓味的饮料一样,她喝下去一口,满嘴全身心都觉得甜甜的。
刚才她因为许淮阳的那个电话有多闹心,现在她因为麦洛的体贴就有多舒心。
“很好听。”叶冬米说。
“萎靡不振的时候,贝多芬比蹦迪好使。”麦洛的声音像早晨的第一杯温水那样,潺潺流过叶冬米的心脏,“就像失眠的时候得听莫扎特一样。”
“那狂躁的时候呢?”叶冬米起了兴致,没想到麦洛连古典音乐都知道这么多。
“巴赫。”麦洛像是不知道叶冬米在故意考他,声音很妥帖,“有人说,在巴赫的曲子里能听见宇宙。”
“是吗?”叶冬米挑眉,“我在巴赫的曲子里只听到了让人昏昏欲睡的蝉声,一听前奏,就想睡觉,但是又不能睡,大提琴老师每次见我睡觉都拍小视频,发给我妈。我下午上课要是睡了,晚上回去就能看见我妈眼里愤怒的绿光。”
“我小时候……”麦洛顿了一下,再开口又是温水般的声音,“我是后来大一点听巴赫才听明白的。像是跟着他的音符,一起修了座教堂,钟声悠远,亡灵也平静了。”
“这倒是。”叶冬米点点头,“但我其实最喜欢柴可夫斯基,准确来说,是最服柴可夫斯基。怎么会有人创作出《天鹅湖》这样的曲子呢,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那么流畅、自然、生动、跌宕起伏——”
“怎么不说了?”
“想不出词儿了,”叶冬米老实交代,“总之,很牛。”
麦洛被叶冬米这副小样儿逗乐了,握着方向盘的食指弹了弹,心情很是不错。
阳光软绵绵地晒着,像一层薄纱细细软软地搭在身上。
叶冬米侧过头看麦洛,他的鼻梁英挺,像一座没被风沙磨平棱角的山,细细的眼镜框像镏金的丝线淌过颧骨,眼睛看不分明,但他嘴角的那抹笑容太温和,霎时让叶冬米卸了平生最多的心防。
她突然很好奇,在麦洛心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麦洛,”叶冬米开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善良、执拗、不服输的人。
但麦洛开口说出的话,变成了一句:“轻易开心,轻易沮丧,轻易满足,轻易失望。”
果然,叶冬米先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怔了起码半分钟,然后肩膀突然放松,整个人都塌下来,无声地笑了笑:“轻易开心,轻易沮丧,轻易满足,轻易失望。这就是我。”
“说得没错。”叶冬米补充道。
麦洛忍下心里那层沉沉的疼惜,手握紧了方向盘,没去安慰她。
她看起来对许淮阳已经死心了,其实,未必。
麦洛眼底一片波澜,深深地酝酿着什么。
他要的不只是叶冬米的喜欢,他要的是叶冬米的爱。今生今世,仅他一个,至死不渝的爱。
他要叶冬米彻底地对许淮阳死心——那不是意味着不准提许淮阳的名字,他要的是,从此以后,许淮阳在叶冬米那里,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丁点儿特殊都没有。
“谢谢你,”叶冬米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麦洛,“谢谢你,让我看清我自己。”
麦洛笑了笑,声音还是温暾如水:“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流行口头道谢啊?跟我去拍宣传片吧。”
叶冬米很疑惑,麦洛这句话其实说得很客气,句末还加了个“吧”显示亲切的商量语气,但她就是觉得自己是被麦洛“通知”了。而且她还一丁点儿怨言也没有。
因为她紧接着就自然而然地跟了一句:“好啊!”
回到寝室,徐丽丽在她新买的榨汁机旁边忙碌,捣鼓着什么。
叶冬米心情很好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现在是17点18分。”徐丽丽头都没抬,“你去哪儿了,一整天才回来。”
叶冬米抿抿嘴,眼底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她坐到桌子上,腿吊在空中半悬着,一边甩啊甩,一边把自己胸前的头发挑了一撮扭来扭去。
“去玩了。”
“和谁啊?”徐丽丽看叶冬米跟看思春少女似的,“啧啧啧,这春心荡漾得。”
“啊?”
叶冬米愣住了,跳下桌子:“春心荡漾?”
“对啊。”
徐丽丽把做好的果汁端过来,一杯柠檬黄的液体,玻璃杯上点缀着一片青柠檬,吸管拐弯的地方被扭了三圈。
“尝尝,百香果柠檬。”徐丽丽把果汁递给她。
叶冬米喝了一口,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看起来,春心荡漾?”
“拜托,你去照照镜子吧。”徐丽丽拍拍叶冬米的头,“你头上都开了几百朵花了,现在正随风摇摆呢,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向日葵似的。”
“……”
叶冬米喝了一口饮料。
“怎么样?”徐丽丽迫不及待地问叶冬米。
“嗯,有点……”叶冬米故意拖长着调子,“这个饮料吧……”
“怎么样?”
“很像……宁静的夏天。”
徐丽丽沉默了,这令人窒息的评价啊:“我是让你说说酸甜度、浓密度,你跟我唱歌干吗,小心梁静茹告你侵犯版权。”
打打闹闹着就过了,徐丽丽那句“春心荡漾”却牢牢地印在了叶冬米心里。
她……喜欢上麦洛……了?
不能吧……她现在不是还应该处在情伤未愈的阶段吗……
这也太快了,使不得,使不得。
麦洛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个穿着明显小了一号的西服的谢鼎。
他不动声色地挑挑眉,把钥匙挂到挂钩上,一边换鞋,一边说:“这西服有点儿小啊。”
“是吗?”谢鼎笑着说,“挺舒服的。”
“魏天呢?”
“睡着了,昨晚通宵打游戏,我回来后看见他睡得正香。”
麦洛的家里有一间专门给他俩的休息室,有时候赶游戏进度赶急了,魏天和谢鼎会留宿。两人谁睡床谁睡沙发,一向由石头剪刀布决定。
很久之后,叶冬米来了,看见两人划拳,魏天输了,结果是魏天睡床。她以为这群搞软件开发的标新立异,输就是赢,谁输了谁就享受更好的待遇。
结果第二次,两人又划拳,魏天赢了,他欢呼雀跃,蹦跶着就跑去睡床了。
叶冬米:?
合着不管输赢都是魏天睡床,只是输了时魏天就一脸羞涩“哎呀,不好意思还要你来迁就我”地进屋睡床,赢了时魏天就一脸骄傲“我可真牛啊”地进屋睡床。
麦洛耸耸肩,魏天是个除了写程序打游戏什么都不会管的废物,这个事实,他早就知道了。
“M公司怎么说的?”
“我们负责开发,产权给他们。签了合同,之后的一切操作我们都管不了。”谢鼎坐到沙发上,接着说,“但给的钱是真丰厚。”
“嗯。”麦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后话。
谢鼎等半天,没等来麦洛的指示。
他望向麦洛,麦洛也不急,慢悠悠地端着水,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杯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舍得吗?”过了一会儿,麦洛问谢鼎。
“有什么舍不得的。”谢鼎实话实说,“说真的,这个游戏我们当时就是赶任务做出来的,画面、音效、整个世界观,我觉得都不是我们的最高水平。”
麦洛笑了笑,说:“那就等着领钱吧。”言下之意,就是同意M公司给的条件了。
“对了。”麦洛打开手机,一边点开自己万年没更新一条的朋友圈相册,一边漫不经心地宣告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李望加入咱们了。”
“真的吗!”谢鼎没说啥,刚醒来,出了屋来到客厅的魏天倒激动了。
他顶着一头睡成摩西分海似的头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麦洛:“是那个李望吧!”
“是不是关你什么事儿?”谢鼎拎起魏天,把人赶走,“赶紧走了,麦洛要睡觉了。”
“是不是嘛,快告诉我——”魏天锲而不舍,被谢鼎拎着走,手还悬在空中不甘地伸着,“不然我今晚会睡不着的,我的偶像,我考计算机系的初心……”
“你考计算机系,不是为了可以心安理得地打游戏吗?”谢鼎一边毫不留情地拆穿魏天的深情款款,一边在心底恶狠狠地想,那个李望,最好真的技术过关,不然……哼哼。
自己一个人待在出租屋,此刻正等着泡面的水开的李望:“……”
他怎么觉得有人在念叨他?
叶冬米睡前刷朋友圈,看见麦洛发了一条新动态。
麦洛居然还会发朋友圈?叶冬米挑挑眉,好奇地点开那张图。
是个什么电影或者电视剧的截图:
You can’t stay in this fucking thing just to try to make the truth not be true.
你不能一直待在这团糟里还试图粉饰太平。
叶冬米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翻了个身。
窗外的月亮很大、很圆,乍一看以为是树梢上升起了盏电量充足的路灯。
叶冬米又翻了个身。
她睡不着。
脑子里又回想着过往和许淮阳的点点滴滴,但是那个叫作麦洛的影子,却一直如影随形。
许淮阳曾经送给她一双新鞋,她穿上不到二十分钟,脚打了三个泡。
晚上洗澡的时候,水碰到磨破皮的地方,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灌了好几口淋浴的水进肚子里。后来那尖尖酸酸的疼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痒痒的疼。
那一天太遭罪,她回到寝室后,生气地把那双鞋脱掉,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碰它。
结果晚上她起来上厕所,徐丽丽早就睡熟了,灯影昏沉里,她鬼使神差地把已经伤痕累累的脚又伸进那双鞋里面。
那双鞋真的很好看,平底的跟,鞋面浅浅地盖住脚趾,浅棕色的磨砂皮线条曲折蜿蜒地覆盖住脚背,前面点缀着一撮茸茸的毛,浅白色的毛里探出十来根猫胡须似的须发。
她皮肤白,因为喜爱泡脚的缘故,脚也一直白皙细腻,脚跟、脚踝泛着健康的红润。
穿上鞋的那二十分钟,所有人都说她穿的那双鞋真好看,和她真搭配。没有人知道她穿着它,走的每一步都泛着疼。
她不甘心,那么好看的鞋,她穿不了。
于是,半夜她又试了一遍。还是不行,一碰就疼,隔着创可贴磨脚的滋味更难受。
她把那双鞋仔细擦好,放起来了,之后再也没穿过。
许淮阳曾经略微带点儿怨言地问她:“怎么没见你穿我送的鞋子?”
她也没遮拦,直接说:“好意思呢,你买小了一码,把我脚磨破了。我穿了两分钟就脱了。”
如果许淮阳是麦洛,一定可以听懂叶冬米言语里的懊恼、舍不得和失望;如果是麦洛,他一定会再送一双合适的鞋做补偿;如果是麦洛,他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会送小一码的鞋。
麦洛今天发了条朋友圈:You can’t stay in this fucking thing just to try to make the truth not be true.
也许只是他无意之间的一个截图分享,但叶冬米突然明白了。
她不能一直待在许淮阳和江世雅留下的烂摊子里,还试图装作一切没发生,一切无所谓。这不是酷,她得走出来。
叶冬米,你得走出来。
月亮清幽地挂在陈蓝色的天上,灰白的云像维纳斯出生时的海浪,夜风吹动窗帘,那盆仙人掌的刺在月光下幽幽发着寒光,再往里,是已经睡着的叶冬米。
她床上什么摆件都没有,那个曾经一直放着樱桃小丸子的角落更是显得空荡。
她翻了个身,眼角泪痕还闪闪地发着光。
她嘴角却微微弯着,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
“麦洛……”
梦呓划破夜的宁静。
画面一转,是徐丽丽陡然睁大的眼睛。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