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自我降生起,从未感受过日照,所见所闻所感知到的,都是那些悲愁苦痛,整日裹缠着我,yīn魂不散。 他的出现,就好似一片触手可及的暖日晴光在我面前,我醉心在他的柔光之下,更依恋他的音颜发肤,怎能就此放他而去? 于是,我哄他说我愿意给他枫兰草,但他需得救治那些在我树下往生之人的亲人朋友,且需隐姓埋名不可透露行踪,不可收取钱财,方能消散我的郁症。 常山宅心仁厚,却不知我只是想拖留他在身边。而后他因为终日和我在一起,渐渐染上了我的怨气,浅表时目浊气喘,浸深后神识不清,五脏衰竭…… 可正遂了我的意,若能同他一道消失在这世间,我这几百年,也算得是有个福气的归宿了……” “我沿路多有求助各地占星方士,为何一直找不到你!” “占星家?”花魄嗤笑道,“我身上有那么多人的怨气,妖shòu鬼怪都不远远避着我,常山的星象怕是早就被搅得模糊一片,普通的占星方士如何占得出?” 钟篱早已恸切潸然,自责不已,若不是自己不小心中了毒,若不是自己最初执意不让付南星一起跟来,哪里会有这之后许多事。 常山纯良,只当在行善救人,殊不知不觉间身染郁症,不得自主。 一时间悲愤jiāo加,沉步朝陆常山走去,口中绝然,一字一顿:“把常山还给我。” 花魄直起身,谩笑道:“还不了了。”说完,俯身贴近陆常山。 江无月翻手出炁,花魄一声凄喊,直被钉在身后的桑树上,动弹不得。 钟篱上前搂过陆常山,框住泪水替他探察体征。即便似有若无的一丝游离之气残存在他体内,钟篱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那丝微弱气随时便会抽离出去,更不敢妄动。 江无月忙问:“如何?” “气若游丝……”钟篱颤声道,“只怕……” “你救不了他了……”花魄仰面大笑,“他早已脏器俱毁,注定要与我双宿双飞了!” 日头偏过来,从壁缝间,斜斜漏了一道光,照在这棵桑树上。 花魄惊惶地看着自己被钉在树上的手,一点点离那道阳光越来越近。花魄朝江无月嘶吼道:“放开我!我要和常山一起!” 江无月摇摇头:“疯了……” 日光打在花魄的一指尖,花魄难耐地惨声哀嚎,指尖处燃起黑烟,肤脂层层剥落,而后迅速曼延至全身。 顷刻间,变成一具枯腊人形,又过一刻,散成薄灰悉数掉落到树下。 钟篱理不得周遭,只失魂落魄般颤抚着陆常山的脸。 江无月忽道:“篱姐姐,我们快去找青木婆婆,或许还有救。” 天狗:《述异记》 第49章 yīn山十二 游儿大早又去了趟市集,卖药的老头还是没出现。二人暂顾管不上这事,换过两匹快马,便出城往北去找钟篱和江无月。 地势平坦的土默川,羊群星星点点缀在四周,牧民的骏马踩蹄歇在一旁,间或路过几个毡包,主人家站在门帘处,笑得醇厚质朴。 牧民一生,顺服于自然,折来返去,多是寂静平和。游儿慢下来朝他们挥挥手,明媚率直地笑着。 “大仙儿……”付南星也歇马走着,把游儿叫回了身。 “怎么?” “你就不担心无月妹妹么?” 游儿瞅了她一眼,不确定她要问什么,只说:“我担心她作甚?” 付南星一脸的淡然,毫无情绪可探:“她可都跟我说了。” 游儿猝然一个惊愣,眝目瞪着付南星:“她跟你说什么了?” 付南星扭头看着游儿的反应,奇道:“你这么紧张作甚么。” “我……”游儿被她揶住,转眸思来,也道:“篱姐姐也跟我说了。” 付南星赫然拉停了马,神色却半点没动,过了片晌,淡淡地回了个:“哦……”便赶马往前走去。 游儿更为诧异:“你……不想知道她说什么了吗?” “我知道她会说什么。” “你问过?” “不用问……” “财神……” 游儿也不知能说什么。只见付南星凉薄的身影往前稍一躬,挥下马鞭,对游儿道:“赶路吧……” 游儿跟在她后头喊:“你还没告诉我江无月跟你说什么了!” 付南星头也不回:“什么都没说,我骗你的。” 又行了一阵,忽见前方有个人影,付南星见那人衣着熟悉,特意缓缓挨近了些,一眼便望出那人手里拎着的布袋,忙拉住游儿:“就是他!那日我在巷子里碰见的少年。” 游儿也见了那布袋,对付南星道:“我就看那卖药的老头不对劲,果然就是他易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