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医迟迟不动,额头沁出一层又一层热汗。 郅玄并不着急,继续吃着鹿肉,偶尔喝一口热汤,搭配难得一用的稻饭,不疾不徐,吃得十分满足。 郅玄开始吃第二盘鹿肉,桑医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握住袖摆擦去脸上的热汗,其后拿起筷子,夹起放在面前的鹿肉,送到嘴里大口咀嚼。 一口气吃完鹿肉,桑医放下筷子,正色道:“谢公子赐食。” 郅玄笑了。 他和桑医都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若非没有其他选择,郅玄并未想如此bī迫对方。但是,从他醒来时起,桑医一直伴随左右,知晓了太多,也能猜到太多。 这样反复无常之人,能够在国君府内平安活到今天,其他不论,头脑一定足够聪明。 他想去封地,想平安活下去,不泄露任何秘密,就不可能让桑医离开。 很显然,桑医也清楚这一点。 彼此都是聪明人,也都以保命为目标,称不上一拍即合,忠肝赤胆更是笑话,但不妨碍利益捆绑,再加一些威慑。 桑医承认自己是个小人,但头脑绝对清醒。既然决定投向郅玄,必然会尽到自己的职责。 “公子,明日君上应会召臣,三卿或将派人打探,臣请公子恕罪,将言公子病体未愈,如不能jīng心调养恐缠绵病榻。”桑医道。 “善。”郅玄笑着颔首。 桑医远比他想得更加聪明,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他必然表现得虚弱。待到了郊地,也有理由不亲自参与会猎,将一个病弱的形象演绎彻底。 夜色中,láng嚎声此起彼伏,营地周围总能见到飘摇的绿光。甲士几次驱赶也未能见效,几名奴隶还险些被拖走。 为防láng群,甲士收缩防御,严令奴隶不得离开营地,吃剩下的鹿骨碎渣就地掩埋,用雪盖住。 营地中心,桑医离开后,郅玄简单洗漱,将余下的热水赏给侍人。 “不用整夜看守,你们轮换休息。帐帘附近太凉,睡到里面些。” “诺!” 侍人利落铺设chuáng榻,足足垫了三张shòu皮,还用特制的器具装着木炭滚过一遍,确定暖手,才服侍郅玄躺下。 困意涌上,郅玄打了个哈欠,很快睡了过去。 侍人悄声守在帐中,喝过肉汤,捧着装有热水的皮袋,寒冷的冬夜也不再难熬。 翌日清晨,营盘中火堆熄灭,只留下一团团黑色的灰烬。 国君走出大帐,仆人和奴隶迅速拆卸帐篷装上牛车。 待营地清理完毕,甲士列队,队伍继续出发、 郅玄坐在车上,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偶尔咳嗽几声,确保不露半点马脚。 桑医果然被召唤。 依照昨夜所言,桑医向国君禀报郅玄的病况,密武、羊皓和范绪也很快得到消息。 接下来的路程中,郅玄要么留在车内,要么缩在帐篷里,关于他病弱的消息迅速在队伍中传开。 没过多长时间,队伍中的所有人,包括奴隶在内,都知晓国君嫡子体弱,此番随行会猎,病情不断加重,连风都不能chuī。 流言一天胜过一天,逐渐免得离谱。 对此,郅玄看在眼中,并不打算解释。只要他之前的观察没错,国君还需要嫡子,自然会出手解决。 果不其然,在队伍抵达郊地前一日,国君召他前往大帐,当着众多氏族的面,言明日见北安侯,郅玄同去。 “明日,我儿车行在右。”国君一锤定音。 郅玄抬眼看向帐中的密武等人,突然控制不住咳嗽起来,等到压下咳嗽,才一丝不苟地行礼,口称:“遵君上命!” 第十一章 郊地位于西原国和北安国之间,原本为一小诸侯封地。 因该地多砂石,缺少水源,公田私田常年颗粒绝收,国人活不下去纷纷迁走,逐渐变成一片不毛之地。 三十年前,上一代西原侯和北安侯发生战争,郊地沦为主战场。 两国势均力敌,jiāo战数月难分胜负,局面陷入僵持。中途遇到狄人和戎人联合来犯,打出火气的两国国君索性调转方向,砍向主动送上门的胡人。 狄人和戎人绝不会想到,原本打得热火朝天的两国竟然由战转和,刀锋朝向自己。 事情发展的结果,就是南下的部落半点便宜没占到,反而丢盔弃甲,被揍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 赶走胡人,西原侯和北安侯终于冷静下来,不想再纠缠下去损耗国力,各自派遣使臣进行谈判。 两国都在战争中损失不小,虽然从狄戎部落找回一些,仍不能够弥补损耗。何况北面的狄戎穷得叮当响,大部分还穿着shòu皮使用骨器,别说是铜,连陶器都十分少见。收拾他们至多能抓些奴隶,其他的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