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在边上瞧不出他的喜怒,试探性地说:“这个……侯爷若是不想见,下官便寻个由头将她打发了。” 他没说是,却也没说不是,只问道:“她还等着?” “对,似乎有什么要事……” 燕山挂着一副泰然平心的神色,颔首抛下一句“知道了”,刘大人见状,立马知情识趣地作揖告退。 两侧的院墙圈出一条狭窄的长廊,细碎的树影从镂空的窗格中斑驳地打在地上,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四周悄无声响。 随侍心下诧异地陪在原地,等隔了许久,燕山才似骤然回神,倏地眨眼侧目,将这片刻的尴尬轻轻遮盖过去。 他像是才发现身旁还站了个人,若无其事地道:“你去办吧。” 随侍:“是。” 幽静的夹道间只剩下他一人,温热的初夏huáng昏送来晚风拂面,燕山沉默地立在哗哗摇曳的树梢下,忽然用力握了握拳,旋即转过身。 那方向,是朝待客的小院而去的。 正值傍晚昼夜jiāo替的时候,日头不及白天毒辣了,和煦的光线从直棂中闪烁出来,屋内的陈设便随着视线的推移而影影绰绰。 燕山抬脚跨过门槛,尚未走近,先就看见窗边那道纤细颀长的背影。 时下的寻常女子极少能有这样的身高,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她依然是他平生所遇的,最高挑的姑娘。 仅只一个背影,他已感觉有某种熟悉的气息冲自己袭面而来,像是穿梭回了数年前,一并连这微光似银的夕阳也仿佛是当年的旧物。 她迎着日暮的晚霞而站,和在谷地时的装扮并无太大分别,还是喜欢穿长裙,软剑贴在小缸青的带子上束出腰身,有种gān练而内敛的隽秀。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燕山忽然不知道如今该用什么样的称呼。 是叫她“大小姐”,还是叫她“观亭月”? 约莫是听到背后的动静,观亭月将眼光从桌前的花盆中撤开,缓然回头,窗棂流转的光影便打在一张清逸鲜明的脸上。 在看见燕山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许意外的。 毕竟等了那么久,原以为他可能不会现身了。 观亭月于是礼貌地一颔首,嘴角落上点弧度:“燕山。” 听闻她开口,燕山收拢的五指便又陡然扣紧,紧到连骨节都泛着青白。 “你找我?”他的眉眼间平静到堪称毫无表情,字却咬得很慢,“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突然被翻旧账,观亭月并未显得十分láng狈,语气里仍旧游刃有余:“在谷底的时候,那支箭是你先she出来的。 “既然当时就已经见过了,再多这一回不也没差?” 反正她永远都有道理。 纵然没有,也会无理搅上三分,这是她一贯的作风了,自己又不是不清楚,何必为此较真。 燕山便似是而非地哼笑一声,“我以为看到我,会让你觉得恶心。” 观亭月不置可否地扬眉:“难道不是看见我,会让你感到厌恶?” 他身形微微顿了一下,眸色晦明难测,“原来你也知道。” 还以为像她这般的人,是没有心的。 燕山的目光蜻蜓点水地掠过去,足下未停,一路行至偏厅正北的矮几后落座。 此前在山间遥遥一望,没有功夫细瞧,这会儿隔着不远的距离,观亭月才发现他较之少年时长高了许多,五官褪去青涩与懵懂,长开了,却也锋利了,仿佛还隐着一点若有似无的戾气,这是燕山以往所不曾有的。 观亭月轻松平淡道:“看起来离开观家之后你过得不错,我虽yīn差阳错,却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他闻言抬起眼,意味不明地望着她,“你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 “不好么?”观亭月理了一下散在胸前的头发,“官拜侯爵,功成名就,家喻户晓。不好吗?” 她还揭不开锅呢,还想怎样? 燕山盯着她的神情注视一会儿,口气便带了点争锋相对的意思,“异姓王侯,也就是在西北替皇帝看大门的而已,比不上观老将军声名远播。” 观亭月顺口回道:“再怎么声名远播,现如今也已huáng沙埋骨,你还有几十年的岁月,足够超越他。” “几十年?”他模棱两可地轻笑,“我活不到那么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战死沙场了。” “不一定,新王朝如日方升,眼下的时局可比当年稳定多了。他壮年而亡,你要活过他还不容易?” …… 氛围就此诡异的静默了。 双方似乎都意识到言语的走向不太庄重,有点鞭尸先辈的意思,故而皆哑然地闭了嘴。 屋中悄无声息,安放在角落里的铜壶滴漏啪嗒作响。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