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晏凉斩钉截铁,批了外袍便取出包裹里的草药进行调配,度昱心细,为他分门别类放置,晏凉使用起来很方便。 季珂翻了个身,烛火幽微,他侧躺着看晏凉为他调配草药的身影,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静夜里回响,光影幢幢,季珂不自觉的笑了。 “小舅舅,我们不去西境时川了好不好?” 研药的手顿了顿,沉默一瞬,温声道:“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曾听说,岭南的荔枝江南的枇杷,多是我没吃过的,我想尝尝。” 晏凉敛着眉,看不清神情,这句话,他在梦境里听身为二公子的自己说过。 “那不巧了,现在正入冬,你想吃的这些都吃不着。” 季珂抱着衾被坐了起来,微微垂着头,散开的发丝遮住了面容:“就这么急着去忘沙海么?” 声音有些清淡的落寞,听得晏凉心中一揪,半晌才压抑着声音道:“夜长梦多。” “嗯,我明白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晏凉开口:“也罢,西境入冬大雪封山,一路凶险变数也大,我们明年开chūn再 去也不迟。” 语罢,他便将调配好的草药用纸包好递给季珂:“我的面纱丢了,不方便出门,你自个儿去煎药罢。” “嗯,快进来罢,我给睡暖了。” 季珂示意让他躺进被子里,晏凉无语,只得无奈笑笑:“真把我当这么弱不禁风?” 季珂笑而不答,半拉半抱的将晏凉按回了榻上捂好被子:“我去煎药,片刻就回。” 晏凉任他安排,待对方出去后则闭眼靠在榻上养神,周遭安静下来,脖子上的疼就明晰了,一跳一跳的,似要噬进骨子里。 沙冢里那人的话又翻涌上来徘徊在耳畔—— “他负了你啊。” 这句话像针一般扎进骨血里,只要稍微闲下心来就折磨着他,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如此介意呢?既不是故事里的人,何苦如此当真。 终究是太入戏了。 屋中燃了安神的夜荼想,缭绕在深浓的夜色里,晏凉捂着暖被又沉沉睡了过去,因睡前思虑太深,旧事入梦了。 …… 又是一年寒冬,千山暮雪,二公子与阿成从南边往北赶。 “二公子,说起来你当真是个凉薄的人,已经两年没回过时川了罢?“阿成捂着狐裘扯着嗓子,声音被bào烈的雪淹没,断断续续传到马车里。 “有你这么和我说话的么,没大没小,“二公子笑微微的挑开车帘,“进来吧,别做样子了,这车刻了引路符,用不着你当车夫。” “我身份低微,凭什么和二公子你坐一车里?”阿成这句话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 “二公子,今年过年为何想着回时川了?”阿成继续扯着嗓子朝车里喊话,自从季大小姐离开后,二公子在时川住了小半年,之后又带着他重新上路,依旧天南海北的飘着,这一去就是两年,连过年都不再回来。 车里的二公子面色骤然暗了下来,沉吟片刻道:“自然是……有不得不做的事。” 车外风雪摧枯拉朽的,阿成没听清二公子的话,喊道:“什么?我没听清?” “……你进来罢,我喊得也累。” 阿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进了马车,抖落一身雪絮,笑咧咧的:“方才二公子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此番回来,自然是想看看凉儿如今长进没有。” 阿成似有所感,叹道:“是呀,不知不觉小少爷已经十九岁了。” 二公子不置可否,阿成看对方心事重重,也不敢说话了,这次回来,二公子和往常就似变了个人般,这种诡异的感觉说不上来…… “二公子,你明明心中记挂着小少爷,为何这两年都不愿回来看一眼?”阿成说这句话时,风雪遮住了他的脸,声音也连带着冷冰冰的。 “看多了,以后更不舍,很难办。” 阿成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只隐隐感觉到不是他该问的,便若有所思的闭上嘴。 车窗外的时川白雪铺天盖地,车内温暖如chūn暖香融融,二公子的一颗心却如被冻在冰窖里,连眉目间都似凝了千尺寒冰。 进了肃城地界,天色向晚,阿成勒紧缰绳,笑道:“二公子,你猜谁来接我们了。” 二公子想都不用想:“凉儿罢,让他进来,外边天寒地冻的别着凉了。” 马车还未停稳,季凉便一咕噜跳上马车来,四目相对的一刻,清冷的眉目笑得冰消雪融:“小舅舅,你回来啦。” 二公子呼吸一滞,心中的一根弦断了,语气却是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平静:“你又高了不少。” “因为小舅舅已经离开两年了。”季凉这句话,毫不掩饰撒娇责备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