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毕竟入冬了,这客栈也没暖炉,着凉病了倒不方便上路。” 季珂始终不敢看晏凉的眼睛:“我明白的。” 两人又不说话了,彼此陷入不自然的沉默中,晏凉取出第二天要穿的女装放在chuáng头桌案上,自个儿便缩到榻上盖着衾被捧着书。 季珂唤来小二把洗澡水换掉,自己沐浴完出来,发现晏凉已经睡着了,头斜斜的靠在墙上,原本捧在手里的书落在枕边。 连日车马劳顿,他嘴上不说,身体原本就比一般人羸弱些,早到了极限,季珂看着他歪着脑袋毫无防备的模样,又心疼又好笑,还有些焦躁。 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夜半,晏凉是被窗外的雨声惊醒的,淅淅沥沥打在窗格上,秋夜晦暗无光。 他睁了眼,许久才适应黑暗,却发觉自己面朝外侧躺着,头下枕着结实的臂膀,而他整个人则似抱住救命稻草般挂在季珂身上,脸还贴着对方胸口…… “……”他忙往外挪了挪身子,发觉季珂正睁着眼看他,沉默一瞬开口道:“怎的不睡?” 狭长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澄澈清明,笑意一闪而逝,似飞鸟掠过水面:“小舅舅整个人挂在我身上,我如何睡得着。” “……抱歉。”晏凉发现了,他这个不知哪生哪世的小外甥,要比他设定的男主俏皮些也撒娇些。 “不过很暖和。” “……” “小舅舅。” “嗯?” “你脖子上的伤,是度公子留下的罢?” 晏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一茬,漫不经心道:“老早的事儿了,阿昱被人操控身不由己。” 季珂没说什么,伸出手用指腹在晏凉脖子处摸了摸:“现在还会疼么?” 晏凉淡然一笑:“自然不会了。” “之后,小舅舅就从这世上消失了么?” 这段时日,季珂一直规规矩矩,晏凉说什么他听什么,从不多嘴询问,今夜倒是例外。 “算是吧,度公子他们都以为我死了,谁知我命大,跌落无生海还能拖着一口气回来。”晏凉心平气和的将过往之事简略带过,隐掉所有痛苦与无望,平淡得就像讲别人的经历。 狭眸闪了闪,声音压得极低:“我猜,原本这个季珂,想以续魂烛续命之人,正是小舅舅。” 晏凉怔了怔,笑着摇头:“不会,我怎有幸得他如此看重。” 虽先前季珂待他也极好,但他设定的主角他是知道的,绝不可能对他这样一个路人般的存在冒天下之大不韪。 季珂不置可否,笃定道:“那我们打个赌?” 睡凤眸眨了眨:“赌什么?” “若季珂是为了旁人,便算我输。” 晏凉扬眉,好笑道:“那赌注是什么?” “若我输了,便不计一切代价,帮小舅舅把这人除掉。” “……” “若我赢了,那证明季珂对小舅舅也是一片真心,有我无我都无妨了。” “行啦,胡言乱语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啦。” “随你,快睡吧。“晏凉笑着摇了摇头,只当对方是孩子心性使然。 他转了个身面向窗户,季珂则也跟着侧过身,晏凉有种错觉,身后有一双灼灼的眼睛盯着他,能将他烧起来…… 好在窗外秋雨绵延,冷冷清清浇灭了一切躁动与喧嚣。 许久,晏凉依旧没睡着,长久保持不动身子发麻,他又转了过来。 “小舅舅睡不着么?” “你怎么……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晏凉以为这不声不响的家伙早就睡熟了。 “我有些冷。” “……那睡进来些,凑合凑合,下次找个有暖炉的客栈。” 季珂当真毫不客气的往里蹭了蹭,直接整个人将晏凉抱在怀里。 “……” “这样好多了。” “……那就睡罢。” “小舅舅,我怕做噩梦。” 对方的撒娇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晏凉虽觉察出来,也不点破,任他蹭着抱着:“噩梦?” “自从中秋那夜,就反反复复做同一个噩梦。” “梦到我离开?” 季珂不甚笃定的点头,声音微哑:“梦里,小舅舅脖子上的伤,是我划的。” 闻言,晏凉心中一跳,莫名有些发慌,不知是什么触碰到了他的神经,胃里翻江倒海胸口发闷十分难受,面上却qiáng做镇定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老瞎想,能不做胡梦么?” 季珂不置可否,将头埋在晏凉的肩膀上,缓缓点了点头。 说来也奇怪,被对方这般亲昵的抱着,晏凉居然睡着了。 翌日天未亮透,晏凉是被楼下嘈杂的说话脚步声吵醒的,季珂早已醒来,眉头微蹙很不耐烦,晏凉以为他是起chuáng气,便温和的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