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人群四散,又扎堆行起酒令来。 而唐门阿绯却没了玩乐的心思。她又一次四下望去,觉得吵嚷的正堂里全是人,可又仿佛一个人都没有。 唐绯忽又觉得孤单,即便是在她这么喜欢的云过山庄。 很多人经过我们的身边,带着自己的悲喜,自己的故事,却鲜少有人走进心里。 于是唐绯丧气地想,倘若方才猴子在场,自己又何苦拿与苏简的婚约来搪塞呢? 听到堂子里又吵闹起来,江展羿走到高墙边,拎了三坛酒便要离开。 “庄主。”姚玄不由唤道,“阿绯姑娘的心意,庄主应该明白。她方才提及与苏少宫主的婚约,不过是情非得已。” “……我知道。”沉默了半晌,江展羿说。 西院廊外的花园里多种桃杏,唯有角落处缀着几株寒梅。已是初冬,桃树杏树只余枯枝,红梅绽放,冷香袭人。 江展羿开了一坛酒,坐在树下独酌。 唐绯的心意,他是知道的。 可就是因为都知道,所以才一步三思。毕竟,他跟别的人不一样,他还拖着一条残腿,一条岌岌可危的命。 不过方才,当江展羿站在一墙之外,他却真的害怕了——生怕她犯糊涂,答应要嫁给孙宵;也怕三年后,她真地跑去青衫宫,与苏简结为夫妻。 倘若如此,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办? 至此时,江大少侠才愣愣地发现,自己的左腿是真地保不住了……因为没有左腿,他尚可如常地活下去;可要没了唐绯,以后怕是开心不起来了。 想到此,江展羿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他喝酒喜欢一口闷,咕噜咕噜,两坛子便下肚了。 醉晕晕的时候,江展羿忽听一声清脆的叫唤惊破月色。 “猴子!” 唐绯终于找到了江展羿。还没跑到他身边,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你喝酒了?” “嗯……”江展羿撑着坐起,甩了甩酩酊的头,“没事,喝得不多。” 唐绯瞧见树旁只有两个空坛子,便以为他真没喝多。 挨着江展羿在树旁坐下,唐绯默了半刻。 “猴子,刚刚孙宵跟我提亲了。” 其实这两个坛子只是江展羿这会儿灌的酒。之前在屋顶,在正堂,他还喝了不少。哪怕一个人千杯不倒,这么多酒水下肚,也合该醉了。 人若醉酒,最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江展羿听到孙宵二字,方才的担心又涌上心头。 “不过我没有答应他……” 唐绯兀自说着,忽觉一股酒气bī近。下意识偏过头,江展羿不知何时靠了过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细碎的额发下,十分好看的眼,十分好看的眸,只是那目光像在烧灼,肆无忌惮。 唐绯忽然心跳如雷,试探着问:“猴子你醉了?” 江展羿没有答这话,目光里又泛起柔波。 “狐狸仙……”本是沉朗的音线有点喃喃,伸手拨开她鬓边的发丝,“等我……” 唐绯的身子霎时间便僵住了。 有个事实,她不得不承认——当孙宵跟自己提亲时,她好几回环顾四周,无非在找同一个身影。如果他在,那么一切拒绝推脱,便可以理所应当。如果他在,那么她便不需要找任何借口来搪塞孙宵。 在江南的半年时光里,唐绯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云过山庄的日子。而今她才明白,其实她怀念的不是云过山庄,而是山庄里的一个人,江展羿。 狐狸仙……等我…… 要怎么等?唐绯没有问,她只点了下头,说:“好,我等着你。” 几朵梅花,嫣红如唐绯的唇色。 她的下巴尖尖的,眼梢上翘,脸颊虽削瘦,皮肤却光洁如美玉。就像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江展羿一时情迷意乱,揽过唐绯的腰,俯下身去。 唇齿相接,浓烈的酒味里,还有少年男子的清新气息。 唐绯先是愣住,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闭上眼。 他们都很生硬。也许因为喝了酒,江展羿的动作有些粗鲁,偶尔还会撞到她的牙齿。不过他揽在唐绯腰间的手却箍得很紧,唐阿绯逃脱不得,也不想逃脱。 也不知过了多久,酒不醉人人自醉,江展羿才埋在唐绯的肩窝,沉沉睡去。而这个时候,他跟唐绯的衣衫都已半褪,露出一段赤*luǒ肌肤,在这冬夜里惊艳如chūn。 “猴子?” “……嗯……”江展羿在睡梦中答。 他隐隐觉得疲累,仿佛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可心中却是舒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