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去世之后,盛君殊是唯一一个只靠自己就能唤出“三驾车”的人,也因此,顺理成章成为垚山掌门。 三圣现身,是场没悬念的碾压局,方圆五百里的所有怨鬼、厉鬼、行尸,将会立刻灼灭成灰。盛君殊祭出威天神咒,就是打定心思,那团黑气即使已经跑出了半个清河,也得立刻给他死。 可这一回,云头才出了第一辆马车,盛君殊怀里的衡南,霍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衡南?” 衡南喉咙里咯咯作响,语不成句。 盛君殊将她的脸搬向自己,赫然发现衡南双眼已变作一对金瞳。 “……” 这对金瞳,宛如jīng心打磨的一双宝石玉珠,折she出无数道光,粲然生辉,映得她整张苍白的面孔都有飘忽之态。 因为那双金huáng的眸子像一片纯粹的雪原或沙漠,不含任何人类的爱憎情绪,像是摆在祭坛庙宇内的金刚天王金塑之眼,盯着看久了,心头有些发毛。 她脖子上的掐痕,慢慢地,也像被擦除了一般凭空消失。 “衡南,衡南?”让盛君殊捧着脸呼唤,那对金瞳还是诡异地古井无波。 盛君殊抬头望向云层中,火凤已经淡得几乎消去,第二辆、第三辆马车依然没有出现。 到底怎么回事?是他钻研不jīng,还是修为不够? 衡南又是什么情况? 盛君殊盯着衡南,她眼神死寂,肩膀却在小幅度的颤抖,嘴唇也没什么血色,面具之下,似乎是承不住的模样。 盛君殊立即将悬在空中的神符召回,在手心揉成一团。 八星湮灭,火凤和马车便如放完的烟花,一点点散在了云头,窗外慢慢暗下去。一道惊雷劈过,bào雨又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再次哗啦啦倾盆而下。 与此同时,衡南瞳孔的金色慢慢褪去,像是被抽取了筋骨,身子瘫软,昏倒在了盛君殊肩膀上。 盛君殊心乱如麻地抱着衡南,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心里闪过一个极其不好的猜测。 * “什么意思?你是说师姐和天书合体了?” “……八.九不离十。” 肖子烈双手jiāo叉,没正形地窝躺在布沙发上,听见盛君殊说的话,坐直身子,目光复杂地落在衡南身上:“那,那现在这个是师姐还是天书?” 清晨的光薄薄地从白色纱帘内透出,洒在衡南垂下的睫毛上。盛君殊坐在chuáng边,把搭她额头上的湿毛巾翻了个面。 言语里夹杂叹息:“是衡南,也是天书。” “你知道,洗了髓的阳炎体,是跳出六道轮回的,死而神形俱灭。要是能回魂,白雪和子竹早就回魂了。”盛君殊说,“回魂的,只有衡南一个。” “我们找了天书那么久,一点踪迹也没寻到。” ——天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无论是盛君殊还是肖子烈,甚至是盛君殊的师父,都很难做出确切的解释。 武侠小说中的每个门派,都有镇派之宝,只知道它意义非凡,并且门派内的每个人都要用心守护,至于它的渊源,多半未知,非常神秘。 盛君殊听到的最靠谱的版本是这样的:天书是某件神器的碎片。 此神器当然不可能是牡棘刀这种级别的,所谓的“神器”,应该是字面意思,神明之器。 因此,天书和神是挂钩的。 盛君殊见过火凤和“三驾车”,可暂且称之为“神迹”,但是他从没见过神的真容,世界上没有人见过真正的神明。 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愈加神秘,愈加不可言说。对靠神鬼吃饭的玄学门派来说,仅是一件通神之物,即可称之为圣物,需要供奉起来。 因为持有天书,传达了神明旨意,垚山派极其幸运地,代表了大道,正道,天道。 天书被置于垚山三十六峰天书藏dòng内,世世代代的弟子,入门先拜大道,拜天书。 对于盛君殊来说,天书充其量就是一种象征,甚至没有手上砍人的牡棘刀有实感。 所以当姽丘派以朝廷军队为刀,攻上山来抢夺天书时,他的想法是“先保住师弟师妹的命,天书没了就算了,大不了以后当野道士化煞,休养生息,再抢回来”。 所以当他看见衡南刚烈地跳入天书藏dòng,与天书双双湮灭时,整个人呆了一下,非常难以接受。 但他没预料到,衡南护天书而死,不幸的同时是大幸。 因为天书毕竟为神器,陨灭后散落在自然中的碎片自动聚拢,于千年之后再度凝结,同时,顺带拼凑回了衡南的魂灵。 “这就可以解释,衡南本是阳炎体,还魂之后成了至yīn体质。”盛君书说,“天书至yīn。” 衡南的魂灵与天书纠集在一处,是大幸,也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