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你们要寻一个老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和一个小姑娘?”有人似是方才醒来打了个哈欠,“我看到过啊!” “在哪里?” 打着哈欠的人冷不防的被人揪住衣裳拉了起来,一下困意全消:“你们做什么?” 看到那人脸的一瞬间,错愕至极,盛敝理与盛明辉连忙松了手:“huáng石先生。” 天知道这个和衣而睡,头发乱糟糟的居然是名动天下的名士huáng石先生。 两人连忙作揖行礼。 huáng石先生拉了拉被拉开的衣襟:“出门往上走到半山亭,那三个人在里头煮酒赏雪呢!” 煮酒赏雪?众人愣了一愣,他们来这里时,确实是为赏雪而来,但大雪封山,眼下早没了赏雪的兴致,眼下突然提起赏雪二字,不知为何,周围静了一静。 他们为赏雪而来,忘却初衷不说,现在早已开始埋怨这封山的大雪了,脸上突然有些火辣辣的疼,也不知是为什么。 “走走走!”huáng石先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们自去找,我睡觉去了,别打扰我!” 被huáng石先生赶了出来之后,盛敝理与盛明辉不过略略怔了一怔,便向半山亭的方向行去,这等时候,已经顾不得想其他的了,找到人最重要。 待得两人离开没多久,民宿中又走出一人,伸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冷的一个激灵,不由低声抱怨:“真冷啊!” “是你要看雪的,没人bī你。”身后的人出现的突然,悄无声息的,huáng石先生却不以为意,懒懒的哼了一声,“她要入钦天监了,看样子以后也要时常在陛下面前晃悠了,你倒是放心?就不怕哪天陛下出什么事了?天光那个老头子让你来长安是来看热闹的么?” “家师让我来看着她,我就在看着她啊!”身后的人走上前来,似山岳为画的容貌,那灰白的长发映着那张尚算年轻的脸让他浑不似俗世中人,颇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意味。 “你那个看着是照看,不是看着。”huáng石先生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嘟囔了起来,“说话还当真是博大jīng深,一词多义真难解释。” 眼前的人不说话。 huáng石先生继续说道:“她现在当真是一张欺骗世人人畜无害的外表,实则一身的戾气。她真实的目的敢告诉乔环何太平这些人么?看她行事作风,哪天谁的脑袋在大庭广众下飞了也说不准。你看看她回来之后弄出了多少事情,长安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功不可没!” 第101章 相报 “看来她这些年没有白学,年华不曾虚度。”裴宗之点了点头,肯定道,“庙远先生把她教的很好。” “呸!”huáng石先生冷哼一声,“就是那老东西教坏的,你看看她现在那个样子,旁的我不知道,那些世族老儿谈笑间杀人的本事她倒是学了个十成。” 裴宗之转过头来看他:“陛下、家师、庙远先生与你是同辈,你也是老头子老东西。” “你……你怎么骂人呢?”huáng石先生又惊又怒,不敢置信的看着裴宗之,仙风道骨的外表下,居然骂人,果然古人云不得以貌取人,先人诚不欺我也。 “是你自己说的。”裴宗之提醒他道。 huáng石先生成功一噎,不得已,话题一转:“她现在很危险,你再像之前一样看着她,朝堂上那群老东西至少有一半的脑袋要搬家。” “那你要我怎么看着她?”裴宗之反问。 不再纠结于“看着”两字的词义,huáng石先生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说:“告诉她,小姑娘小小年纪不要一身戾气,佛祖割肉喂鹰,你看你有这张脸,小姑娘也喜欢,要不如你牺牲一下,让她不要再报仇了。小姑娘想想少年儿郎总比杀人放火来的好啊!” “为什么不报仇?”裴宗之神情淡定自若,脸上是纯粹的好奇。 “因为冤冤相报何时了……” 裴宗之目光闪了闪,而后抬手。 “啪——” huáng石先生一下子被打懵了,虽然不疼,也特意错开了脸,但裴宗之一言不发,反手就是一巴掌,于他而言当真是奇耻大rǔ。他本能的大怒,抬手想要还一巴掌。 裴宗之却站在原地,慢吞吞的说了一句话。 “冤冤相报何时了。” 手凝滞在了空中,如同泄了气一般,huáng石先生一下子蔫了。 “有些时候,说容易,要做到却是太难了。”裴宗之摇头,“你也做不到。” huáng石先生讪讪的收回了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么?孔圣人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良久之后,huáng石先生才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多说了,不过我还是跟你说,那个小丫头很危险……” “庙远先生把她教的很好,她也很聪明,学的很快。”裴宗之道。 “就是教的太好了,太厉害了。”huáng石先生打了个哆嗦,“变态不可怕,厉害的变态才可怕,她就是!” …… 两人越走越快,很快便融入了风雪之中。 · 厚实的披风,围炉取暖,间或一碗热汤,盛敝理与盛明辉赶到半山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倒是轻松自在,盛敝理感慨了一声,走入亭中。 “乔相、齐大人、卫六小姐。” 乔环与齐修明有些惊讶:“先时倒是不曾听闻你回京了……” “找我无用的。”女声幽幽的响起。 乔环与齐修明皆是一愣。 “盛大都督的病我治不了了。” 听闻她一开口就是直言,盛敝理与盛明辉来不及大惊就一下子懵住了。 “怎……怎么会,你那日不是说……”盛明辉脸色发白,还有些不敢置信,匆忙出声,“你不是说……” “我说的是,现在我能治,过了的话,我就治不了了,是不是?”卫瑶卿反问他。 盛明辉脸色愈发苍白。 哪还用再问,盛敝理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不待他们发问,卫瑶卿就开口了:“当时的话,大都督肌理未损,当然能治,如今你们既这样来寻我,便说明大都督已经倒下了,肌理已损,我救不了了。符医本就不是我所擅长的,我救不了。” “那怎么办,我爹爹怎么办,我爹爹怎么办……”少年目光惶惶,拉紧了盛敝理,“二叔,怎么办,这怎么办才好?” “yīn阳司不是有擅长符医的小天师么?”卫瑶卿拍落了小靴上的落雪,“怎么不去找yīn阳司的小天师?秦越人的金针,扁问的落xué都有一试之能。” “两位小天师不在京中。” “又不在啊!”少女摇了摇头,似乎是无意义的感慨。 是啊,又不在,huáng少将军出事的时候就一筹莫展,眼下又不在京城。 “呵,真是巧啊!”盛敝理咬紧牙关冷笑起来。 “那怎么办,我爹爹怎么办?都怪我,要不是我,爹爹也不会告假去接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少年人无助的哭声在雪地里响起。 这等时候,盛敝理已经顾不得去训斥他“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种话了,就连他也有流泪的冲动,大哥……大哥难道就这样了么?大哥这个年纪,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原本和睦的一家,娇妻幼子,意外来的突然,可以预见的,大哥一倒,这个家也将散的差不多了。 卫瑶卿站了半日,突然出声了。 “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 一语既出,绝境逢生。 · 远远看着那悠悠驶来的马车,跨坐在树上的huáng石先生怔了一怔,随即大笑了起来,“姓裴的,小变态给你找事情做了。” 坐在树下的裴宗之抬头望了他一眼,“你为何那么高兴?” “你说她这到底是信任你呢,还是在试探你呢?”huáng石先生打了个呼哨,“啧啧”出声感慨,“看来这张脸也不是万能的,她并不信任你啊!” “家族巨变之下,她自然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人,不是很正常么?”裴宗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