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洵停了一瞬,终于松开了她的腕子,嗤笑一声,身上垂坠的翡翠银链也随之轻晃,头顶鎏金冠光华耀耀。 “既是如此,小姐为何对我畏之如虎,还……辜负我的好意。” 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吓人。 贺兰瓷在心里大声回应,但面上仍是柔柔弱弱地吐出四个字:“……于礼不合。” “是么?”萧南洵语带讥诮道:“若礼重如此,便不会有我。” 这倒是。 圣上是先无名无分和丽贵妃珠胎暗结,才有了他,但这话他自己可以说,臣民却万万不可。 为免再踩到对方痛脚,贺兰瓷gān脆掩着唇,继续假装病弱咳嗽。 “殿下……臣女……咳咳……” 她肤色本就极白,平日里尚有几分弱不禁风,更何况先前确实不舒服,脸庞越显苍白。刻意作病态之下,咳得肩膀直抖,纤细身子往里缩去,睫毛轻颤,眼眸含水,薄薄一层水光缀在睫前,要落不落,乌发丝丝缕缕流坠在雪白的衣衫上,像只受了伤的孤鹤。 美到贺兰瓷这个份上,如此情态,更是十二万分的楚楚可怜。 这时她还有点后悔,早知道刚才问陆无忧要了那包血,往唇角身上抹一抹,效果应当会更好。 萧南洵果然一顿。 外头终于有人颤颤巍巍道:“殿下,队伍要出发了……” 贺兰瓷小小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放松警惕。 萧南洵也终于把手里的药碗放回案上,却又故意道:“不看着小姐把药喝了,我心难安。” 贺兰瓷无法,只好咳着颤颤抖抖摸索过去,瞧着越发可怜。 她端起那碗陆无忧的药,着实无语了一下——谁知道这碗药最后还得她喝。 也只是转瞬,贺兰瓷心头一横,把药饮尽。 药汁沿着她微微扬起的细长颈子咕咚下咽,线条优美至极,萧南洵的视线从少女无一处不jīng致的脸颊落到下颌,至颈边,再游回嫣红微湿的唇瓣,目光晦暗不明,放在身侧的手指忍耐似的屈伸了两下。 在他忍不住伸出手之前,贺兰瓷已经把碗放下,垂着头往后退了退,声音低软道:“……恭送殿下。” 萧南洵到底没有再动作,只是说了句“会再来看望小姐的”便走了。 贺兰瓷垮下肩膀,歪坐在榻上,背后又不知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每一次应付这位,都要用上她十二分的力气。 没等她缓过劲,身侧已经有人轻巧落地,看着药碗若有所思笑了一下,转头对她道:“倒是……多谢贺兰小姐了。” 不知为何,听见这声音,贺兰瓷的jīng神才感觉真正放松下来。 她长出一口气,郁闷道:“……你确定这药我喝没问题?” “宽心,在下略通医术。”陆无忧眼尾略扬,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不然我方才怎么用指力改的脉。” 贺兰瓷将信将疑,又听陆无忧笑道:“这么看,我们还真是有点同病相怜。” 瞎说。 韶安公主哪有二皇子可怕。 贺兰瓷没忍住道:“哪里的话。陆大人连中六元,皇恩正隆,又是朝廷命官,自不会像我这般如履薄冰。” 陆无忧从怀里又掏了块点心放在桌上。 贺兰瓷看了他一眼,疑心他到底从韶安公主那顺了多少。 “贺兰小姐迁怒我做什么?方才若是二皇子真要不顾礼法,我也不会一直作壁上观……不过他毕竟得圣上偏宠,我又完全不想搀和立储之事,得罪他可麻烦不小。” 他语调平和地说完,还摆开两只碗,找壶各倒了一点茶,慢条斯理道:“来,压压惊。” 贺兰瓷也知道,对方完全没有为了她开罪二皇子的必要。 她沉默地咬了一口点心,甜味在唇舌间炸开。 “你这什么点心,怎么这么甜……” 陆无忧一顿:“……是马蹄糕。很甜吗?” 贺兰瓷点头。 她快被齁死了。 “好吧,那你喝点茶。” 贺兰瓷没什么心情,只呷了几小口,又缩回去揉着自己的手腕。 马车缓缓开始行进,里头依然药味浓郁,老御医和医童也不知道会不会再上车,两人各坐一边,好一会都没有人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陆无忧清润的嗓音幽幽响起:“你这么不喜那位二皇子?” 贺兰瓷本来也想保持点平和,但争锋相对习惯了,下意识道:“你不是也百般拒绝公主的好意?” 这么聊天极容易把天聊死。 不过他俩本来也没怎么和平聊过天,像这么被迫共处一室反倒有些尴尬。 陆无忧没有半点恼怒,头也不转道:“正因为她喜欢我,我才要拒绝,但我本身并不讨厌她,她目前瞧着更像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