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色黏土里长出的孔央,圆睁了眼,死不瞑目,长发乱在风里,像招引的手,唤他过去。 —— 一觉醒来,肥唐还是觉得怪堵的:背后讲人坏话,没毛病;做点亏心事,没问题;但是被人当面撞破,太他妈没脸了。 所以起chuáng气比往日大,先开店门,经过杂货区的时候没留心,碰掉两土jī蛋,蛋壳一碎,蛋液流了满地,分不出蛋清蛋huáng——太久卖不出去,都坏浊了。 肥唐想骂娘:这两年古玩生意不好做,他辟了半爿门面卖杂货,就是为了找点贴补,没想到一样的不景气,开一天店赔一天钱,这样下去,哪年哪月才能发财啊? 还是老话说得好,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糙不肥,得有横财才行。 洗漱完毕,日上三竿,没客上门,肥唐从货架上拿了面包牛奶当早餐,边吃边开电脑,准备上QQ玩两圈麻将排遣眼前郁闷。 刚一登陆,收到齐刘海的留言。 ——昨晚比对了一下,又找到几个跟叶流西有关的视频,都发你邮箱了,你看看要不要转给你朋友。 肥唐漫不经心点进邮箱,打开视频。 他没昌东耐心,进度条拖前拖后,走马观花地扫,直到冷不丁看见一个熟悉的大门面。 陕博? 这年头,倒腾古玩的人不能只倚仗天花乱坠的一张嘴了,得有点文化素养”,肥唐书翻得勤,经常跑去陕博自我熏陶,忽悠客人时没事就抱博物馆大腿:你看这彩绘胡妆女立俑,跟陕博保存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他对那儿的展馆布局像自家货架一样熟。 肥唐眯着眼睛看剪辑拼接的视频:叶流西走得不紧不慢,并不停留,顺着指引,一路进珍宝馆。 入口处的两瓮一罐,她视若无睹;流光璀璨的玉器金器,她直接略过…… 终于等到她停下,肥唐的头皮一麻。 shòu首玛瑙杯。 珍宝馆里人来人往,shòu首玛瑙的展柜前,解说员来了又走,人都过了几拨了,叶流西还是没挪地方。 肥唐连呼吸都屏住了。 叶流西终于离开的时候,肥唐心跳如擂鼓:三十块钱的珍宝馆门票,那么多价值连城的玩意儿,她不看舞马衔杯壶,不看熏球银香囊,为什么单看shòu首玛瑙? 有什么念头在他脑子里往外突,像水滚之前要炸开的泡,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拨通自己那个同行的电话,问得有点语无伦次:我问你啊,那个去你那鉴玛瑙杯的人,男的女的?货真不真?” 那头答:女的。我同你说,我和老师傅,四只眼珠子看,货是真的,一整块缠丝玛瑙,俏色玉雕,口鼻戴金帽……” 那怎么没拿下呢?” 那头也懊恼得要死:shòu首玛瑙多有名啊,陕博收着呢,你第一眼看到,肯定也觉得是赝品,不会往真了去想,而且人家也不卖。” 那女的前脚走,我后脚就回过味来了,一直说shòu首玛瑙是海内孤品,但它是酒器啊,就算是给皇帝的——有龙袍还有凤袍呢,理论上该成个双……” 说到这儿,语气忽然警惕兼热切:你问这gān嘛?你也见着了?” 肥唐支吾了过去,只说正好在陕博逛,见着了,所以顺口一问。 放下电话,口gān舌燥,自己跟自己说:没可能的,哪来这么巧的事,shòu首玛瑙,要真还有一个流落在外头,业内早掀起腥风血雨了,轮得到他起心思? 肥唐晃晃脑袋,几口把牛奶喝完,奶盒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想着:这玩意,得值好多钱吧。 又上网打了圈麻将,打到中途恍神:万一是真的,自己哪怕只分上那么一点点…… 不由就笑了,做白日梦真他妈甜。 他往椅子里窝,腰后有点硌,摸出来一看,是那个纯铜的guī壳卦具。 昨儿晚上,他排卦,卦辞说,出门往西,大富贵。他一探头,看到门西站的是昌东,而昌东要找叶流西,也许这个西”字指的是叶流西呢?大富贵,shòu首玛瑙,可不就是大富贵吗? 冥冥之中,这么多迹象,难不成是老天指路? 肥唐的脸一阵阵发烫,他拿起那个guī壳,用力咽了口唾沫。 再掷一次,如果还是同样的结果,哪怕……哪怕老天是耍他玩呢,他也作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