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愣愣地点头：“我知道啊，你们前几天还在说这件事。”

    他越发怜惜地看着她：“那么，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去吗？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

    他此生没有父母，并不是说他的父母早死，而是的的确确没有父母，天生地长，就跟那傲来国的石猴一样，是天地酬其大功德助其再世为人，此后数年便一直被一对好心夫妇抚养，直到他们因故去世，八坂神奈子依照那三分之一的《占事略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他，这便是此生的来历。

    无父无母，毫无牵挂。

    但是东风谷早苗不一样，她的父母还健在，虽然没有露过脸，但是的确是她的生身父母。

    所以她有牵挂，不可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因为这趟旅程没有返程票。

    不是去美国，不是去南极，不是去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去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世界，她放得下这里的人和事吗？

    这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

    这两个时代遗留的神明必须要离开了，再不离开过不了多久就会真正地消失，她们不但舍不得相处了十多年的早苗，也因为少女现在是她们的现人神，是她们的风祝。

    这个关系很复杂，少年却心知肚明，望着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无论你如何选择，大哥都支持你。”

    少女咬着嘴唇，想到以后的某些情况，脸色苍白：“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她的措辞是“你”，不是大哥，也不是欧尼酱，可见情绪已经非常的激烈。

    少年看了看她，沉默半晌：“不需想太多，顺心意就好。”

    说完便转身离去，路过那两个神明的身边：“不过时间不是太多了，早些做决定吧。”

    他回到家里，想到了很多事情，少女的选择在他看来很是多余，就像他在这条道路上所经过的事情一样。

    有一条道路，道路上有很多美丽的风景，左边的树林中有芬芳的野花，翩舞的蝴蝶；右边的那片美丽的湖泊边上有美丽的姑娘在水中嬉闹，都是很美丽的场景。

    但无论是左边还是右边，都不是路，都不是道。

    什么是顺心意？

    就是面对选择，面对选择是走是留的时候，你最开始的想法，以及思考过后你最后的决定。

    至人无己之道，乃是从大千红尘中成就至极的真人，他轮回无数世，已经成功，走到了路的尽头，向上便是另一重天或者……万丈深渊。

    所以他现在只需要等，等待着大三合，等待着三千大世界的所有维度线坍塌。

    东风谷早苗这样的心情，他很能理解，但是并不以为意。

    而且，她与八坂神和诹访神的命数几乎是连在一块的，她如果留在这边，那两个神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早苗她，很善良。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怀里去了，正在舒服地睡觉，少年轻轻抚摸着这只狐狸，目光幽幽，看向窗外那蔚蓝的天空，看了很久，直到小东西在怀里翻了个身，这才微微合眼。

    “我明天要出趟远门，记得跟在早苗的身边，我想我们应该有段时间见不了面……”

    “吱吱……”

    他低下头，嘴角有一些笑意：“放心，并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而是要去找月夜见的一些麻烦，最好能讲道理，请他们那些月球人离开地球的范围，因为封印迟早有消失的那一天。”

    “当然，他们如果不讲道理的话，那就要打上一场，你也知道我很擅长怎么打架。”

    ——————————

    我再也不和你们玩了！

    我再也不和你们污了！

    我要做一个有内涵的人！

    第160节 第四十三章 小阿紫啊……（丁春秋的笑容）

    皑皑富士山，少年人从山顶上，从山顶的寒风中走出来，看向这里，看向那久违的雪景，沉默无言。

    这个地方他很熟悉，千年前他在九天之上将妹红打入火山口，移来九座山峰，以九龙镇塔之势将最中间的火山口牢牢镇压。

    “……”

    他的神念在这座象征着大和文明的山岳上细细搜索探查，看向东南侧的那一处陡崖，凝然不语。

    这里以前贴着他亲手写下的符咒。

    九龙镇塔，星篆制神，上吞天日，下镇妖魔，如此恐怖的阵法，东瀛所有的妖魔都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也都不想知道这其中是什么。

    他们的猜测中，就算是远古神话时代的八岐大蛇也不是没有可能。

    直到五百年前，火山喷发，那个银发红妆的少女沐浴在滚滚的岩浆中，气息直冲九霄云，身现朱雀陵光法相，顷刻间引动地肺中的的太古毒火，若不是妖怪贤者劝说阻拦，日本估计就在五百年前便沉没了。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东瀛的妖怪才知道，那火山下镇压的居然是与晴明极为亲近的藤原妹红。

    回忆着种种过往的少年在一处山顶站立，肆虐的寒风吹过他的身体，却连衣袂都不能吹动。

    月华朗照，诸星退避，一轮玉盘骄傲而又孤独。

    月下人独立，雪白的高峰上，有人张开怀抱，似要抱明月而长终。

    “如果你在恨我……”

    清淡的话在风中回响激荡，他的眼前是那个有些笨拙，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情的红衣女孩，眼前是那豁达而开心的笑颜。

    “如果你还在恨我——”

    那个误食了蓬莱之药的少女从荒山野岭中走来，一身红衣，似乎一篷热情的火焰。

    那个时候的妹红刚经历了家破人亡，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死不了，于是心灰意冷之下在人间漫无目的地行走，不言不语，像是一具活着的尸体，直到她遇到那个身着阴阳玄袍的男人。

    少年闭上眼，随即睁开：“请一如既往地恨下去，如果这是你的生存的动力，那么请恨我。”

    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将那个女子镇压进地火岩浆之中。

    从头看尾的话，的确毫无道理。

    但是，他是大阴阳师，平生修行的两个字就是道理，他喜欢与别人讲道理，不论是俗世的政权还是天外的神明，他一直都在讲道理，怎么会没道理？

    就算没道理，他还可以将对方的道理变成和自己一样没道理，然后再动拳头。

    所以镇压藤原妹红无论如何都有其必然的原因，这个原因非常简单，只是世人不知道而已，估计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真以为，蓬莱之药这种可以巧妙在生死中躲避规则的东西是一个凡人能够承受的吗？

    你真以为，永生的代价是你一个毫无气数可言的凡间女子所能付得起的吗？

    他的目光投向那片浩瀚的星河，遥看牵牛织女，低声一叹：“八意永琳，真绝色也！”

    这句赞叹并非只是夸赞那位月都智者的容貌，更多的是赞美对方的智慧，不论是阴谋诡计还是在药理上的智慧。

    徐恺之尊重这个女人，他尊重智慧。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封印月都的最后一点时间中，八意永琳和蓬莱山辉夜就已经叛逃下界，已经在幻想乡待了千年了。

    在此地感叹了一段时间，他就要开始做正事。

    所谓的正事，只有两种。

    一种是关系到他自身的一些大事情。

    另一种就是需要在某些部位写“正”字的事情……

    少年对着最中间的火山口伸手。

    一股无形的波动缓缓在富士山山体散开，天上淡淡的云也散开。

    月光下，伸出去的那只手，很白皙，并不是很有力量。

    但就是这样一只手，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将这纯白的世界染成一片血红。

    山体震动，大片大片的白雪被一股来自地底的力量震飞到空中，遮蔽了清冷的月华。

    沉郁的响声就像远天的怒雷，闷然作炸，低空中的霹雳让山顶的九座山峰逐渐醒来。

    声声如同战鼓一般的闷雷中，大片的雪粉从九座山峰表面簌簌落下，晶莹而雪白，他的眼前就像是出现了九条雪亮的瀑布一般，煞是好看。

    寂静被山中的动静打破，天空也有异象出现，不过伴随着雪瀑下坠而消散无踪，留下的依旧只有晴朗的夜空。

    “嗡嗡嗡……”

    山体深处传来金属振动的声音，一声声，好似有人在其中安放了一个大功率的振动棒一般——好吧，抽水汞……

    ——有区别吗？

    覆盖在其中的雪被再一次震飞到空中，不止如此，数不清的石块也在频率极高的振动中从山体上掉落下来。

    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少年至始至终都只静静地注视着中间的火山口，眼里的情绪似是有些怜意与悔意。

    他在看藤原妹红的过去。

    凭借仅存的一点点气息，观照千年之前到五百年前，这五百载的时光中，那个一身红妆的少女是如何度过的。

    他看到了，于是心痛了。

    过了许久，直到山顶上的动静渐渐消失，这才有心情看向周围的情形。

    映入眼里的全是石块，黑森森一片，在月光下棱角分明，极其坚硬。

    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而是看向那埋藏在九座山峰下的事物。

    那是九个黑漆漆的大鼎。

    “九鼎啊……”

    这个从型月世界便一直跟随到现在的先天至宝，现在安安静静地沉默在一堆堆的石块与雪堆中，沉默得像九块巨大的岩石。

    手掌在冀州鼎的上面摸了摸，尚有点点温热，鼎身之上，那粗犷的线条每一条都是人类无法理解的玄机，那是太上道祖直接将天地感悟用一种非常奇怪的手段刻在上面。

    九个鼎，每一个都有八十一道线条，所有的线条合在一起便是上古金文中的“乾坤”，鼎定乾坤，周履无极！

    少年伸手一指，九鼎化一。

    蒙蒙纯光之中，只有一个造型古朴的小鼎托在他手掌上：“或许，这个东西可以稍微让八云紫安心一点。”

    ……………………

    京都热，京都的七月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同时也是最热闹的时候。

    因为这个月不但是祭典最多的一个月，也是少年少女们约会的最好时节。

    ——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道理，反正我觉得在四川成都约会的最好时节是冬天……

    为什么？

    哼，因为冬天才是一年四季当中夜晚最长的时候啊。

    今天是七夕，在京都过七夕其实在很多关西年轻人当中算是一种习俗了，许多大阪和神户的少年少女们都喜欢来这边，在七夕的晚上参加祭典，吃挂面，穿浴衣，看烟花，然后准备开房……

    “喂！明明是乞巧啊，乞巧！看到前面超市门口的那盆竹子没有，你这个满脑子h的家伙给我一头撞死啊！”

    这么说话的是宇佐见莲子，她现在紧紧地搂抱着梅莉的手臂，一脸警惕地盯着走在前面的少年。

    清爽的碎发，俊逸的面庞，温和而疏离的神色，少年今晚穿着白色的休闲服，一身素雅，便是莲子这个虚无主义者也觉得眼前的小屁孩的确是个小帅哥。

    “但是啊，我才不会将梅莉让给你！”

    两个女孩穿着浴衣，莲子的浴衣是——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梅莉的，和她平常的便服相差不大，只是在裙摆附近多了一些白边紫花的花纹，看起来要华贵不少。

    依旧戴着那种帽子，蓬松的短金发，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倒映着七夕的灯光。

    像极了一朵紫色的丁香花。

    少年又把梅莉的脸给看红了……

    吃醋的莲子恶狠狠地盯他，仿佛一条护崽的母狼。

    “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徐恺之微笑起来，他到现在都有点好奇，在书信往来里面非常放得开，非常随意的梅莉小姐为什么在现实中却害羞的要命？

    女孩儿被好友拖着走，脑袋晕晕的，不敢去和少年的眼光接触，那种明显带有好感，明显是喜欢的眼神她在小学和中学就已经见惯了——一如她在书信中说的那样，老娘可是在各种被搭讪中长大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梅莉小姐无法应付少年的喜欢，所以在通话与见面的过程中一般都处于被动状态。

    这种状况引起了莲子的极大警惕。

    徐恺之抬头看天，皱了皱眉，指着前面的一家披萨店：“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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