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行。”韩聿矜持地说。 严杨笑得前仰后合,没忍住说,“你怎么这么老实。” 韩聿面无表情的脸也带了点笑意,说话也不再那么一本正经,“我不老实。” “也是,”严杨故意促狭他,“还会开玩笑呢。” 说的是他给严杨乱备注的事。 韩聿老实地认了,又低声请求严杨,“咩咩,别跟我计较了。” 他喊咩咩时,发音有些含糊,像是含在舌尖上,偏偏每个字都带着温柔的力度,严杨很快老实下来,不再乱说。 外面雷雨依旧,严杨倾诉欲很qiáng,“其实我爸妈离婚,我是有点难过的。” 他眼睛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听起来并不是只有“一点”难过。 韩聿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主动接过话说,“我也跟你说一件我的事吧。” 严杨想说你不用,但又有些想多了解韩聿一些,因此点点头,“嗯。” “我爸妈也没有离婚,但是我妈已经走了,”韩聿声音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爸脾气不好,好赌,酗酒,醉了打人。” 严杨愣了一下,看向韩聿一时失了声。 韩聿仍旧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他最近和人出远门了,不知道去哪,走之前拿走了我在烧烤店打工的工资卡。” 韩志勇不知道和哪个狐朋狗友达成一致意见,大张旗鼓要去南方gān一番事业,当然韩聿知道他完全是在胡扯。 如果这边的棋牌室还肯让他进门的话,打死他都不会走。 韩聿故意将卡塞在柜子里,还在卡上贴了一张密码条。 当然韩聿并不是只有那一张卡,只不过韩志勇见钱眼开,拿了卡就以为自己发财了。 韩聿没有想那么多,放卡的时候只是想,韩志勇一天不在这边,他和奶奶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严杨没想到会听他说这些,想要安慰却又无从开口。 但韩聿并没想让他安慰,他说完甚至朝严杨笑了笑。 “你……”严杨顿了一下才把话说全,“那你爸以前经常打你吗?” 韩聿点点头,“小时候经常打,我妈走的那段时间打得更狠,不过我长大一点,他就不动手了。” 韩聿说这些时,语气仍旧是淡淡的,脸色不见任何难过和难堪,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他侧脸线条依旧坚毅,即便坐在破旧小区里的破旧阁楼里,也丝毫看不出以前受过这样的苦。 严杨稍微动了一下,靠近他一点,两人肩膀碰到一起,是个安慰的动作。 “其实有几次我妈想走,”韩聿轻声说,“但是我一直在哭,所以她都没有舍得。” 韩聿对母亲的描述很少,严杨只能从苍白而简短的描述中,拼凑出一个常年隐忍的,永远挂着眼泪的女人形象。 韩聿的母亲出身普通,老家应该是南方某个城市,十几岁的时候,操着一口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来这边打工,认识了韩聿的父亲。 她不到二十岁就生下了韩聿,在韩聿6岁时又离开。 “她走之前家里没有钱jiāo电费了,我爸看电视看到一半断电,就把椅子摔到她身上。” “她走的时候,我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韩聿说,“那次我没有哭。” 他声音很轻,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停了下来,然后跟严杨说,“抱歉。” 因为一直关着窗,闷热感渐渐上涌,严杨觉得心口有些酸胀,他不自觉扯了扯领口,跟韩聿说,“你为什么要道歉。” 该道歉的人并不是韩聿。 随后两人安静坐了一会儿,严杨盯着打在窗上的雨看了很久,眼前不自觉浮现出少年韩聿的形象。 酗酒家bào的父亲,软弱无法反抗的母亲,永无止境地争吵和满地láng藉。 他父亲殴打他母亲时,韩聿可能就躲在阁楼上,听着楼下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叫骂,也或者就站在他们身边,惊慌失措地看男人扯着女人的头发。 他往前走一步,男人的耳光就落到他脸上,然后少年一个踉跄,再费力从脏污的地板上爬起来。 后来女人走了,只剩下韩聿。 韩聿轻描淡写一句,“我长大后就不动手了”盖过了这些年受过的所有委屈。 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长大呢? 其实韩聿真的没有不高兴,相反,韩志勇走之后他心里变得轻松许多,只不过因为严杨在身边,所以不自觉对他说了这么多。 或许话里也有一些别的上不了台面的心思,但严杨听不出来,韩聿自己也不敢细想。 “哎,”严杨突然动了动膝盖,撞了韩聿一下,“韩韩哥。” 韩聿低头看了看两人并在一起的膝盖,又偏过头去看严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