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纪颜呆呆愣在那里,哭得喘不过气来,眼睁睁看着薄衍替她仔仔细细擦掉眼泪,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一眨眼睛,眼泪反而越掉越多,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没完没了的。 薄衍本来想给小姑娘擦眼泪,结果反倒越擦越多,索性不擦了,就那么坐在chuáng沿静静看着她。 纪颜抽抽噎噎的,见薄衍gān脆就坐那儿了,心头一阵委屈,结果哭得更凶了。 薄衍彻底怕了,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反思了一番是不是自己太凶了。 瞅瞅人家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看得人心不知不觉揪了起来。 也没凶她啊。 薄衍轻叹一口气,放缓了语气,柔声道:“乖,别哭了。”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清冷中带着几分别样的柔情,像是冬天的初雪在掌心融化,细细密密的。 听得人心里一烫。 纪颜眨眨眼睛,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低着头,还想开口说什么。 却被薄衍制止了。 薄衍起身给她拿了一打餐巾纸,递给纪颜,看着她擦眼泪鼻涕,待收拾得差不多了,才问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语气平静,却隐含着几分冷意。 纪颜听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心里明白这男人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失态。 纪颜吸吸鼻子,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低下头小声道:“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 * 小时候,老师让大家写作文,大家都喜欢写“深夜得重病,妈妈冒雨送我去医院”。 一定要深夜打不到车,一定要妈妈瘦弱的肩膀背着自己,一定要妈妈的背都淋湿了。 似乎不这样子,体现不出母爱的感天动地。 纪颜当然不能免俗,这样子的作文写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写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甚至当年还被老师夸奖过,说肯定是真实经历的才会如此细腻。 可其实根本没有经历过。 就连经历的可能性都是没有的。 纪颜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 纪家经商起家,家境并不差,对她也并谈不上克扣,只是有时候,难免还是有些许失望的。 例如她感觉不舒服,一定不会让她去医院,就算去了,没看出病来就定要被纪母骂一通。 这与钱财没有关系,与落后的思想也无关,纯粹是……纯粹是不够爱吧。 有一次也是这样的,发烧很难受的时候,纪母还是带她去了医院,一边去一边念念叨叨地骂。 听得她不耐烦,索性跳下车,死活不肯再去了。 小小的她她躺回房间里,听着房门外纪母的骂骂咧咧,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湿了枕头。 或许自己就像纪母说的那样,是欠她的恩情吧。 小小的她这样想着。 或许这就是纪母这种人的关心,嘴上难听,心里还是好的。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顾远也是说话难听,热爱嘲讽,但是他绝对不会让她感到那么难受。 纪颜虽然年龄还小,却早已分得清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后来越来越独立,混成一中一姐,享受众人的目光,不再需要那一点点爱的施舍。 就连马上高考了,父母还是不回家,索性让几乎陌生的薄衍来照顾她,她也觉得无所谓。 反倒是被薄衍送去医院,她就感觉麻烦了他。 感觉自己不值得这样的关心。 * 从小姑娘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薄衍明白了她真实的想法,不禁哑然失笑。 病chuáng上的小姑娘脸色有点病态的苍白,说起话来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微微扬着一个自嘲的笑。 一副倔qiáng的模样。 看得人莫名心疼。 薄衍轻叹一口气,伸手轻抚过她的发丝,尽力使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乖,别哭了。” 纪颜抬眼看他,一双狐狸眼已经哭得又红又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眼神躲闪,不敢直面看他,眼里满是水雾。 就在少女抬眼的那一刻,薄衍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他伸出双臂,抱了抱病chuáng上的少女,柔声道:“乖,我不嫌麻烦。” 从今以后,你可以不必为来自他人的关心而感到愧疚。 小姑娘,你很值得。 值得我一夜不眠,值得我心心念念。 你值得世间一切美好,你知不知道呢? * 终于出院回到家里,纪颜一路上絮絮叨叨:“小舅舅,可算不用再喝白粥了,我想吃好吃的!” 薄衍瞥她一眼:“比如?” 纪颜掰着手指头数,兴奋道:“比如炸jī啤酒大闸蟹……” 薄衍耐心地听她报了一长串菜名,然后淡淡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