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添沉默着接过了东西。那天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一向口齿灵活的他一句也没说出来。 他目送着时遥跑回了洋房,自己打着一把印有美少女战士的粉红折叠伞,走过半个城市,淌过被大雨倒灌的排水井,回到了叶大强家的地下室。 那一盒太妃糖总共有三十粒,叶添剥开吃了一粒,剩下的29粒直到过了保质期也没舍得吃,放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已经变形发粘,和糖纸紧紧的连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分开。 叶添就去打了一盆水,把糖纸小心地剥了下来,洗净晒干,夹在一个学校发的三好学生笔记本里。这个本子是他最宝贝的硬皮笔记本,薄薄的一册。不知时遥是有意还是无意,后来每次补课都会给他一盒太妃糖,使得笔记本的每一页都夹满了太妃糖的糖纸。 至于糖的味道,初入口是浓郁的焦糖,含久了咬开,流出香醇的巧克力酱,温柔地充满了整个口腔,洋溢着令人回味无穷的幸福感。 叶添的身世苦,经历苦,出现在他生活里的东西大多苦涩难嚼,难以下咽。 ——但时遥不一样,时遥是甜的。 有那么一小会儿,叶添甚至有些恍惚。 “是喜欢的,”他眼睛看着那盒糖,对时遥淡淡地笑了笑:“没想到你还记得。” 时遥好像松了一口气,瞟了一眼叶添密密麻麻的电脑屏幕,点头“嗯”了一声,又问:“你回家还要加班?” “是啊,”叶添双手放在后脑勺,很落落大方的打量她,“钱难挣,屎……饭难吃。不加班加点不行。” “哦。”时遥说,“那也别睡太晚,会猝死。” 说完时遥便退出了叶添的房间,回去刷牙洗澡,又看了两个小时的书,11点准时上床睡了。但叶添大约并没有听从她善意的劝告——因为第二天一早,当时遥吃着包子看手机的时候,叶添才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奔了出来。 “睡过头了,”叶添说,“今天要去律所值班。” 时遥猜想叶添的睡相估计不是很好,他说这话的时候头发东一撮西一撮的翘着,眼皮有点发肿,虽说不至于丑,然总归与平时西装革履的模样相差很大。 她忍住幸灾乐祸的冲动,对叶添说:“买了你的包子,吃一个再走吧。” “快迟到了怎么还可能有空吃包子,”叶添斥责她的思想觉悟,“我去洗把脸,包子帮我装起来,我一会儿拎着走。” 时遥起身找了个干净的袋子,装了一荤一素两个包子,又把自己的早饭吃完了,这位爷才将将洗完脸。 时遥抬头一看,叶添不光重新刮了胡子,还洗了头发吹了造型,身上一股很清新的须后水味。 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还好还好,来得及。” ……不吃饭也要臭美,什么毛病。 叶添白天一直在律所,时遥在家学习,中午的时候叶添给她叫了一份外卖,这么一天就平淡无奇地过去了。 时遥之前只是觉得叶添的刀子嘴很适合做律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才发觉他与这份工作的契合还在性格方面有所体现——这人表面不着调,其实做事很细心。譬如时遥若是一个人在家,外卖从来只送到楼下,而他在家的时候则会让人送到家门口;还有上次卫生巾事件过后,叶添就在卫生间加了一个小橱柜,专门放置时遥的生理期用品。 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叶添发来了一个信息:别把眼睛看瞎,阳台借你一下,去瞻仰瞻仰诗情画意。 时遥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做阅读理解,一大片英文字母看得头昏脑涨,看见这条信息撇了撇嘴,然而还是去了。 站在阳台上,时遥觉得自己上了叶添的当,这三层楼的小矮房有个毛线的诗情画意,远眺一下不是各家住户晾着的裤衩就是胸罩,看久了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