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跟她说什么?霍枕宁心跳如雷,脚下却沉沉的,像灌了铅一般。 她有些预料到他要说什么。 可还是义无反顾地跟了上去。 殿前司里有江微之的临时住所,可他却不打算带她过去,只在堂上寻了张圈椅子,请公主坐上。 宫女内侍们没有跟进来,璀错自觉地上前,轻轻地给公主解下笠帽,除下油衣。 江微之目光微冷。 父母俱亡、寄身宫中的表妹,在霍枕宁身边,活得像一个婢女。 她原也是天之骄女,若不是圣上的一纸诏令,她会好好的在齐国公府里长大,做一个天真无忧的千金小姐。 而那位天家公主,安然地坐在那里,由着璀错为她整理额发,擦拭脸上的雨水。 她是笃定他一定会娶她么?才会那样大言不惭地、毫无廉耻心地喊出那一句令人羞耻的话来。 江微之嘴角微沉,低声唤门前的宫娥。 “请带乡君回宫。”他看了一眼摇头的璀错,知道她心中所想,“我会将公主好好地送回去。” 璀错蹙眉去看霍枕宁,霍枕宁苍白着一张小脸,冲她点头。 璀错不放心地叮嘱她:“你们好好说话。” 一个狂追,一个猛躲,眼看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要理理清楚的好,能相好便相好,不能的话,也早些说清楚,省的耽误了彼此。 璀错走后,殿中空气湿冷了几分。 纵使心中气极,江微之也还恪守了臣子的本分,令人奉上热茶,待公主喝下一口之后,才平心静气地问她:“公主可知,会昌侯府魏姑娘自缢一事?” 他是个从容不迫的人,问起话来,一字一句,说的温和平静,像说什么家常一般。 霍枕宁将将被一杯热茶捂热的心,登时便沉了下来。 是了,是为那位魏姑娘。 璀错说是国公夫人有意为他求娶,可看他这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怕是他自己也想求娶吧。 “你今日问了多少句公主可知?”霍枕宁嘴角噙了冷笑,眼眶却偷偷地红了,“真是有趣,天文地理人伦纲常你问我知不知也便罢了,一个小小的侯府姑娘上吊了,也值得你来问我!” 江微之被她这般草菅人命的态度激怒了。 他与那魏云扶素不相识,可前日甚嚣尘上的传言里,却又牵扯了他。 齐国公府有意为小儿子定下会昌侯府的千金魏云扶,偏偏江都公主从中作梗,将那魏云扶昭入宫中,寻了个由头,赏了一顿板子,魏云扶好歹是侯府千金,丢了这样大的脸面,回到家中便一根白绫寻了短见。 这传言是母亲周氏告诉他的,母亲忐忑不安,生怕触怒贵主,急着要与他商量。 江微之深知流言定有不实之处,便着人在宫中探听,得来的消息却果有此事。 到底是嚣张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这样折rǔ一个与他沾边的女子? 江微之按下心头的怒气,克制自己的情绪。 “公主认为什么样的事值得问您?”他坐在椅上,面色一分一分地冷下去,连带着声音也冰冷起来,“是qiáng占良商之肆铺,来开办您那所谓的养幼院?还是劳民伤财地,去移植一棵病恹恹的大树?” 霍枕宁万没想到他竟用这样的话来质询她,心头急的跳脚,可嘴上却不服软。 “你觉得我不对?” 江微之眉目生凉,漠然道:“臣不敢。” 霍枕宁被他这样冷漠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她不敢眨眼,生怕在他面前露了怯。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江微之语音冷冷,看也不看她一眼。 “那您要我同您说什么?”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好看的眉眼冒着冷意,“或者,臣与公主,有什么好说的?” 霍枕宁气哽。 脑中似乎有一万个工匠在敲打,哐哐哐的,让她头晕目眩。 他说,他与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一直以为,他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所以,爹爹要为她指婚江微之,她不同意。 她想知道他的心意,想亲口听他说,他心悦与她。 就算他每次都对她冷而处之,就算他几次说出不愿尚主,她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仅仅是不想依附天家。 可现在似乎有什么破碎了。 他与她吵也好,被她气的说不出话也好,哪怕像小时候那样,欺负她也好。 都比此刻的冷漠要好。 眼泪像雨一般落下来。 她乱七八糟地去用手去擦,擦的苍白的面上一道红一道白。 江微之略微地顿了一下,望见了她的泪眼。 他没怎么见她哭过。 哪怕小时候他欺负她,她也只是虚张声势,假哭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