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一个赌徒,平日里都不见端倪,怎么偏偏在千里之外的扬州露了馅? “也不见得。”裴宣则有别的看法,修长的手指扣在桌面上,敲了敲,以示警醒:“……别忘了,这位清河郡主,也是常常出入宫廷,深受顾贤妃娘娘宠爱的。” 秦焉子来扬州办差必有猫腻,但不代表,他就和养在深闺的清河郡主没有gān系。 顾贤妃是端王生母,若林家是为端王所用的,秦焉子来扬州,说不定也嘱托了林家照料郡主。在此情形下,江氏的包庇,那自由出入林家的婢女,都有了解释。 林家夜宴那件事,在裴宣看来,更像是女子争风吃醋的手笔,不过,清河郡主何时和舒儿有了关联,他确实不大清楚。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若那件事真是清河做的…… 那她这次,也不用再回京了。 徐程点了点头,为自己思虑不周有些赧然,听他道:“想办法查一查,清河郡主身边有没有那种长相的丫鬟。”徐程抬头,没有错过裴宣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打了个寒颤,垂下了头。 那些官员背地里诋毁大人,将大人传成罗刹恶鬼,但他素来知道,大人行事是有章法的,不会随意构陷定罪。如今,事情还没查清楚就对宗室的郡主起了杀机…… 虽然扬州的“意外”难达天听,但如此行事,还是冒险了些。一不小心,就会毁掉陛下先前对大人建立的信任。 能让大人做到这种地步,这陆二小姐,还真是个人物。 是了,他是裴宣的心腹,救下陆家的两位嫡系,也正是他一手包办的。是以,对元姝的身份,他心里很清楚。 “苏思思的来路,查了吗?” 重要的事问了清楚,裴宣表情放松了些,靠在椅背上随意地一问,抬头却见自己的心腹手下神情有些怪异。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徐程连连摇头,想起那位一颦一笑美得动人心魄的佳人,耳根微微泛红。 “……苏姑娘身世可怜,八年前的大洪水后扬州闹粮荒,她被爹娘卖给了教坊司,后来偶然被林家人发现,两处jiāo情从来深厚,林家人就把她带走了教养了……” “她去找过她爹娘吗?” “找过。”徐程毫不犹豫地答,“……可惜都死了,死于怪疾。林家那些姑娘们暗地里都说,这两口子是遭了天谴……”表情有些唏嘘。 听到这个说法,裴宣不置可否。 怪疾这种事,可能是天灾,也可能是人祸。 但他这心腹属下明显对苏思思的事有了感情倾向,他没必要去说——只要苏思思不是家里人被别人捏在手心里,受人胁迫,故意接近舒儿伺机害她,就好。 况且……那日他去找她,告诫她不许向舒儿吐露关于身世的半个字,知道了原委,她也是确实守口如瓶了。 只要苏思思没有伤害她的心思,无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都可以为了她忍让。 * 正是晴空万里,一碧如洗的好时节,小院里的花姹紫嫣红地开,一只碧蓝的蝴蝶飞舞翩跹,有丫鬟趁嬷嬷不注意,偷偷地扑了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向人炫耀,一不留神,那漂亮得不似凡间物的蝴蝶便飞走了。 苏思思正坐在窗边出神,丫鬟chūn晓掀了帘子进来,欣喜得面孔都是明亮的。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高兴?” chūn晓在苏思思身边也有三四年了,主仆情分不浅,是以见她这样,原本心事重重的美人也不由弯了嘴角,黛目里星光点点。 “徐佥事又使人送了东西来……”chūn晓笑嘻嘻地附耳,“人参燕窝雪耳都有,手笔也是阔绰得很。” 闻言,苏思思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 徐程嘛,她记得,那日夜里,就是他下水救的她。少年人血气方刚,在水里二人贴得很近,苏思思自恃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即便没有刻意勾引,也足以让一个京城来的公子哥儿对她心心念念。 但那又如何?她这样的出身,好人家连买回去做妾都是勉qiáng的。一个毛头小子,在无名无分的情形下,又能给她多少? chūn晓兴致勃勃地说了一通,见姑娘没什么反应,忙又道:“姑娘可别小瞧了徐大人,奴婢听人说啊,他在锦衣卫是裴大人第一得力的人,升职之日可待……而且,徐大人自己出身也很好,周嬷嬷说,徐大人的母家,和宫里那位得宠的娘娘是同宗呢……” 苏思思正垂着眼皮拨弄着面前那盆花的叶子,闻言愣了愣,猛地坐直了身子,眯满脸警惕地望过去:“哪位娘娘?” 高高在上的贵人实在遥远,chūn晓记得不大清楚,想了想才笑道:“……好似和姑娘是一个姓呢,说不好,三辈上面还沾亲带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