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云穆雪迎着寒风登上了城楼,她居高临下,眺望着万千灯火,昔日繁华盛世的都城在这一刻黯然失色,血海深仇得报,皇甫帝已死,可她却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喜悦之情,有的,只是忧愁。 突然,她身子一暖,一件大衣披上了她的肩,墨然从身后环住了她,关切着:“这里风大,你身子不好,还是别久留了,免得又着凉了。” 云穆雪摇了摇头,这里虽冷,却可以令她清醒。 “王爷,待安王归来,你真的要与他兵戎相向吗?” 云穆雪能够明显感觉到墨然僵硬的身子,或许这也是墨然所担心的吧。 墨然将头置于云穆雪的肩上,半靠着她,声音淡淡,“穆雪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与二哥是最好的兄弟,与墨凌的骄傲自满不同,二哥平易近人,温顺谦卑,又时常照顾我,那时的我为有这样一个哥哥而感到高兴。但现实总是残酷的,娘亲死了,一切都变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墨然了,我把自己变得更强,变得坚硬,为报仇我远离了曾经的生活,远离了二哥,久而久之,我发现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也许从那刻起,就注定了我们会站在对立的两面,兵戎相向……” 说到最后,墨然失了声,只剩下哀叹。 最好的兄弟突然成了敌人,恐怕是谁都接受不了得吧。 云穆雪想着,她很想化解这场不必要的纷争,可却不知该从何做起。 “王爷,妾身实在不想看到你们兵戎相向,收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云穆雪转过身望着墨然,乞求的眸子扑闪着泪光。 “收手?你竟然让本王收手?”墨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本王准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竟要劝本王收手,你可知,一旦收手,朝中乱党便会以谋反的罪名弹劾本 王,到时本王还有生路可言吗?你觉得时至今日本王还回的了头吗?” “可是,王爷可曾想过,真到了兵戎相向的那一天,若是王爷败了,后果才是不堪设想呐!”云穆雪声泪俱下。 “不!本王不会败!本王手中握有几十万大军,怎会败?”墨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信誓旦旦。 云穆雪闭上双眼,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再睁开时,她抹去眼泪,正色道:“没错,王爷的确军力雄厚,可王爷一定也听说过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王爷已为夺权而致使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伤了百姓的心,即便王爷您胜利了,您确保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真的坐得牢,坐得安稳吗?失了民心的君王如何得天下?” 云穆雪一字一句说得异常坚硬清晰,墨然听得心颤了颤,可要让他放弃他好不容易拼来的所有,他又怎会甘心? 突然,一口真气涌上,心狠狠地痛了痛,墨然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弯曲着身子,面色异常痛苦。 心好痛!有种被吞噬的灼热感!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见墨然忽地神色异常,额头上的汗渍频频溢出,她有点慌了。 “没事,你不用担心。”墨然还是那句话,见云穆雪为他担心,他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可疼痛难忍,他一下趴在了城楼墙上,试图缓解苦楚。 云穆雪正想下去叫人,却见一侍卫先她一步跑了上来,急急忙忙,神色慌张,“王爷,王妃,不好了,安王爷带兵回来了,扬言要见王爷您,正在御书房呢。” 墨寻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穆雪和墨然对视一眼,看来真正的腥风血雨要拉开序幕了。 “走,扶本王下去。”墨然直起身子,竭力保持平稳,将一小部分重量靠在了云穆雪身上。 于气势,他绝不能输! 御书房中,墨寻轻轻抚过皇上曾用过的一纸一笔,心 底一片悲凉,父皇不在了,母妃也走了,自己曾最信任的弟弟谋反了,这是老天跟他开的玩笑吗? 现在的他又该怎么做呢? 听到脚步声靠近,他抬起眼眸,对上墨然含笑的眸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墨然放下由云穆雪搀扶着的手,缓缓走近,“二哥,你知道的,我没有的选择,从我母妃离开的那一刻起,我所有的命运都是注定的,由不得我。” “逝去的人已经不在了,皇后死了,你的仇也报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牵扯上那些无辜的人?”墨寻痛心疾首。 “无辜?谁是无辜的人?墨凌?父皇?还是你的母妃?他们无辜吗?他们有的珠胎暗结,有的充耳不闻,有的知情不报,是他们做了皇后的帮凶,才导致了本王母妃的惨死!你还敢说他们无辜吗?”墨然嘶声力竭,恨意滔天,没有人是无辜的,无论是主谋,还是帮凶,都一样的罪无可恕! “所以你就要谋反?” “没错!如果不是他,母妃就不用受这么多苦,更不会恨锁深宫,所以本王要夺了他苦心经营的天下,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天下被摧毁,本王要让他痛,让他悔,只可惜,他看不到了。”墨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墨寻望着他肃杀的眼眸,轻叹,“皇后害死了你的母妃,你却害死了我的母妃……呵……” 墨然的脸上皆是深深的怒意,“我不后悔这么做,他们只不过是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同等的代价罢了,那是他们应得的。” “够了,不要再说了!木已成舟,再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说说现在吧,你真要与我争锋相对吗?”墨寻深眸中掠过复杂的情绪。 “事已至此,二哥还觉得我们回得到从前吗?这是命运的选择,只能接受。”墨然垂下眼眸,苦笑道。 望着兄弟二人对峙的局面,云穆雪的 心沉重不已,她想起皇上给她的那份诏书,她决定在这一刻公之于众,也希望借此了断一切 可还没等她说出口,墨然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王爷……” “三弟……” 两人同时上前,云穆雪支撑起墨然的半个身子,又急又慌,“王爷你醒醒啊,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吓妾身啊!” 墨然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想说什么,却愣是发不出一声,他只能感受到血脉逆流,真气涣散,心仿佛被万千蝼蚁啃噬,疼痛难忍,密密麻麻的汗渗透全身,墨然再也支撑不住,眼一黑,晕了过去。 “王爷……王爷……” “三弟……快,来人啊,快去传太医!”墨寻背起昏迷的墨然,直奔床榻,云穆雪紧跟在后,忧心如焚。 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墨然出事了! 可经过几个太医的检查,给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墨然体征一切正常,除了脉象有些混乱,其他并没有任何不妥。 “不可能!”闻此,云穆雪坚定否定,墨然的身子她最清楚,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吐血,昏迷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皇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她又该去哪里找神医呢? 就在云穆雪心急如焚时,苏宁远突然开口,“穆雪,我想墨然他……中毒了!” 中毒?! 云穆雪和墨寻皆一惊。 “你知道什么?”云穆雪立马走到苏宁远跟前,急切地望着他。 苏宁远对上她急迫的美眸,轻叹,“以我的观察来看,墨然是中了一种非比寻常的毒,此毒源于皇甫国宫中,无色无味,服用后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觉,随后会伴有呕血,疼痛等症状,再后来便会昏迷不醒,直致无声无息地死去。” 无声无息地死去……云穆雪被几个字吓得呆愣在那,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可问题是他怎会中这种毒呢?”苏宁远不解。 “琳裳!一定是琳裳!”云穆雪想也不想地开口,除了琳裳,她想不出别的人,杀了墨然,不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了吗? 苏宁远想说什么,但看着云穆雪恨意与担忧交织的美眸,闭了嘴。 “那解药呢?解药在哪儿?既然是皇甫国宫中的剧毒,那你一定知道解药在哪儿对不对?”云穆雪激动地一下抓住了苏宁远的胳膊,期待的眼神不断闪烁。 苏宁远深深看了她一眼,扭过头,艰难说道:“没有解药!此毒无色无味却毒性较强,一旦服用,只能……”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云穆雪差点跌倒在地,好在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穆雪……”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没有解药呢?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告诉我啊,求求你告诉我啊……”云穆雪软着身子,半跪半立,泪眼模糊。 苏宁远于心不忍,看着床上昏迷的墨然,又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墨寻,说出了唯一的解毒方法,“穆雪你先别急,要想救墨然倒不是没有办法,但此办法需安王爷配合才是。” 突然提及自己,墨寻一愣。 “苏相请说。”墨然毕竟是他的亲弟弟,他怎可见死不救?” “要想解除此毒,必须以血作为药剂,但不是一般人的血,必须与中毒者有血缘关系,简单来说,就是父子或兄弟。” 苏宁远的声音不响,却足以在每个人心中炸开了锅,以血做药剂,那岂不是一命换一命? 见众人吃惊得表情,苏宁远连忙摆了摆手,“大家别误会了,我说的以血为药剂,并不是要抽干安王爷所有的血,不过以辰王中毒的深浅来看,二分之一的血怕是在所难免的。” 闻此,众人轻吁了一口气,但二分之一的血量对人体来说已是不少,看来还是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风险。 房内,所有人一下陷入了寂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