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内。 苏宁远只身站在苑内,孑然一身,看着簇簇飘扬的雪花,若有所思。 听说炎国皇帝病倒了,连太子也遇难被害,此时此刻的炎国就像步履蹒跚的孩子,变得脆弱不堪,各国纷纷涌动,整装待发,就等炎国皇帝一死,趁其孤立无援之时,举兵伐炎! 伐炎!伐炎!到时又将是一场战争,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这真的是众人想看到的吗? 不!苏宁远心中的答案清晰无比,至少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不想看到那女子痛苦的神色,她好不容易寻了一栖身之所,好不容易坐上了王妃之位,他不想再看到她被卷入战争的纷争中,终日不得安宁。 曾经,他负了她;如今,他希望她好。 啪!清脆的碎裂声打断了苏宁远的思绪,回过头,一丫鬟蹲在地上,惊恐万状地打开掉落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拾起盒子里破碎的玉佩,一块成色上佳,精致无暇的玉佩硬生生被摔成了两半儿。 苏宁远见状,上前一把夺过丫鬟手中的玉佩,细细打量,这……这不是他送给云穆雪的玉佩么?几年前的他是个一穷二白的酸秀才,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数这块玉佩了,直到认识了云穆雪,而这块玉佩自然而然的成了他们两人的定情信物,他一直以为云穆雪早将玉佩扔了,没想到竟还藏在府上。 “你从哪儿找到的?”苏宁远的分贝高的惊人。 丫鬟自知做错事,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相爷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方才奴婢打扫房间的时候,在夫人最喜爱穿的那件狐皮衣内发现了这块玉佩,这玉佩被缝在衣服内衬的一个袋子中,奴婢费了好半天劲,才将它取出,相爷吩咐过,夫人的所有东西都得好好保存,所以奴婢将玉佩放进了盒子里,想着存放起来,谁知一不小心……对不起相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请相爷责罚!” 丫鬟哽咽着声述说完毕,苏宁远听完,没有恼怒,没有震惊,而是深深的震惊。 夫人最喜爱穿的那件狐皮衣内……被缝在衣服内衬的一个袋子中……这每一个字都如魔音般在苏宁远的脑海中不断重复,原来她曾是那么珍惜他赠予的信物,原来她是那么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原来……太多的原来,太多的曾经了。 “穆雪!”苏宁远脱口而出,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闻讯赶来的陈伯瞧见这一幕,心下了然,朝着哭泣的丫鬟摆了摆手,丫鬟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相爷,老奴命人去将玉佩粘起来吧。”陈伯开口提议。 苏宁远看着手中碎成两半的玉佩,犹如一把尖刀扎进他的心,令他喘不上气。 许久,他压抑住内心的苦痛,透着无限悲凉,“不用了,玉已碎,即便强行拼凑在一起,也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了,中间的裂痕 是永远无法修补的,就像我和她……” 唉……陈伯沉沉地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好好的一对夫妻,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昔日的恩爱犹如过往云烟,不复存在了。 “陈伯,我错了对吗?是我亲手毁了这份真情,毁了她对吗?”苏宁远抬起眸,嘶哑着声,凉薄无限。 “唉……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也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只要问心无愧,不后悔就好。可是相爷,您后悔了不是吗?在情与权之间,您选择了后者,从那刻起,也就意味着您负了夫人,回不了头了。”陈伯发自肺腑的感慨,他怔怔地望着偌大的相国府,昔日的热闹变成了如今的清冷,没了欢声笑语,少了丝人气,可悲可叹呐! “夫人她,还好吗?”陈伯有意无意地问起。 “嗯,她挺好的,现在的她已经是炎国的王妃了。”苏宁远不再往下说,悲凉地望着天空,回想起昔日的点点滴滴。 得知夫人安好,陈伯的心也就放下了,可转念一想,近日传闻炎国皇帝病倒了,太子被暗杀,那整个炎国不是处于水火之中之中?若真是如此,那夫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相爷,老奴近日听到了一些传言,这炎国怕是要不太平了吧!”陈伯心系云穆雪,也顾不得问起朝堂之事了。 “嗯。”苏宁远想起什么,轻声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言,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要进宫,他要面见皇上,他不能让云穆雪受到无妄之灾! …… 御书房内。 “皇上,臣今日前来,是想劝皇上不要举兵伐炎。” 苏宁远的一句话惹得皇甫帝极为不悦,“苏相说的这是什么话?眼看炎国皇帝就快一命呜呼了,太子又被暗杀,炎国即将群龙无首,这么好的时机朕怎么能错过?” “皇上,炎国向来军力雄厚,即便炎帝仙逝,凭咱们一己之力也不可能拿下炎国!”苏宁远百般劝阻,试图打消皇甫帝伐炎的决心。 可事与愿违,皇甫帝却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爱卿多虑了,听说在墨凌那个庸才太子的掌管下,炎国边界的战士损失了一大部分,这为我们伐炎又提供了便捷不是吗?再者,只要等炎帝一死,趁他们无人主持大局之际,各国定会****,都想把炎国这块肥肉吃到嘴里,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他们损耗的差不多了,咱们一举进攻,坐享渔翁之利,哈哈哈……” 皇甫帝笑的越张扬,苏宁远的内心越是煎熬,两国一旦交手,必定是生灵涂炭,伤亡惨重,这明明是帝王与帝王之间的纷争,何必要牵连那些无辜的百姓呢? “皇上,炎国实力不容小觑,否则也不会独占鳌头这么久,伐炎一事还请皇上三思啊!” “够了!苏相今日是怎么了?你可知道,若是伐炎成功,朕的江山就会是第一大国,你难道想让朕放弃这期待已久的机会,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落 入他人之手吗?好了,此事不用再提,朕心意已决,绝不会变!”见苏宁远三番四次阻挠,皇甫帝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一个百姓最大的野心就是能坐上帝位,而一个帝王最大的野心就是能平定四海,一统天下!他,就是那个后者! 苏宁远眉头紧锁,他自知凭他的三言两语是不可能动摇得了皇上的决心的,他看着自视甚高的皇甫帝,心中一片悲凉,一个帝王最大的悲哀,就是只看到了权与势,而全然不顾百姓的生死存亡,这样的帝王如何能一统天下? 苏宁远茫然了,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为了效忠这样昏庸的帝王,他不惜欺师灭祖,最终妻离子散,此时此刻,他惊觉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皇上,为了巩固您的江山,您不惜残害云大将军一族,您可知,在百姓的心中,您这个帝王有多么的昏庸?!”苏宁远痛心疾首,回忆起当初的一幕幕,他如被针扎。 提及忠良云威,皇甫帝锋眉一紧,怒发冲冠,“放肆!苏宁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朕昏庸,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可别忘了,当初监斩云威一家的可是你,而你今时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你可别犯糊涂!” 糊涂!他当真是糊涂!苏宁远忽地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终于,他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皇甫帝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颤了颤。云威是一代忠良,一生建功立业,为国鞠躬尽瘁,人人爱戴,人人敬仰,可因他的猜疑,他的害怕,亲手毁了这一代功臣,他是内心有愧的,可他不后悔,若是让他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杀了云威,这就是一个帝王的残忍。 “皇上,臣今日拥有的一切的确是您给的,可臣不想再背负天下的骂名,臣要赎罪,为当初的所作所为去赎罪,请皇上珍重。”说着,苏宁远除去官帽,交出了相国府的掌权,深深叩了三叩,黯然离去。 对于苏宁远突如其来的举动,皇甫帝还处于震惊中,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苏宁远消失在殿中,他才猛然惊醒。 反了!反了!一个臣子竟敢如此狂妄!皇甫帝怒不可遏,一掌推翻了桌上的奏折,噼噼啪啪的落地声不绝如缕。 “苏宁远,敢跟朕作对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皇甫帝杀意顿起,凝结的空气中流淌着隐隐寒意,久久不散。 苏宁远出了宫,直奔相国府,他现在已经不是皇甫国的相爷了,自然没必要为皇甫国卖命,眼下他最重要的,就是去保护那人的安全,只有那人平安了,他不安的心才得以平缓。 速速收拾了东西,他望着生活了多年的相国府,悲从中来,眸子里泪光闪闪,于这儿,美好的,痛苦的……各种酸甜苦辣的回忆一一浮现,也许往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珍重!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随即骑上一匹马,消失在人群。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