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幼时的记忆又席卷进脑海中,那一年,父亲因陪宫宴未归,晚上,夫人执意说我见到她,未行礼,便将我关进后院的黑屋中,任凭母亲怎么求她,她铁了心地就要罚我,说我目无尊长,可她彼时突然从花园的假山后走出,我当然来不及行礼。 其实,后来想想,那不过是一次,她处心积虑的蓄谋。 那一晚,我听到静谧的黑暗中,四周,有悉簌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心里的恐惧让我更紧地缩住身子,直到,我的脚背忽然有东西串过,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看到,一双双乌黑圆溜的小眼睛盯紧了我。 我也看着它们,对峙间,我的手开始变得冰冷,额角也冒出汗来。 那些小眼睛见我长久没有反映,终于窜到我的身上,细细尖利的牙齿,开始噬咬我薄薄的衣裳。 我感觉到疼痛,我也知道,倘若我不做点什么,或许,我会可笑地成为这群恶魔的晚餐。 那一晚的记忆,注定是不为人道的残忍血腥。 我开始还击,我站起身,用我的脚在黑暗中向它们踩去。 听到‘吱吱’声一片响起时,我才惊觉老鼠的数量之多,以及它们的胆大是接近疯狂的。 这,不会是普通的‘邂逅’,是夫人蓄意的安排。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然后,那些令人作呕的尖叫声也渐渐平息下去。 第二日,当我所谓的父亲,终于将我放出来时,他比我更惊愕地看到,黑屋子里,遍地是老鼠的尸体。 而,我的身上,也遍布着一些可怖的伤痕。 也从那天起,他看我的目光转冷,不再有父亲般的慈爱,哪怕,那些慈爱,因我母亲出身的缘故,曾经,也只有那么极淡的一缕。 痛苦的记忆将我过往的伤疤重新揭开,我不是要变得那样狠,可,我真的怕,我怕极了这种动物。 纵然,这种动物看似十分小巧,嬴玄忆手上的这只,还是洁白的毛色。 但,它的眼睛让我仅能感到恐惧。 关于那晚的血腥记忆再次涌了上来。攫住我所有的思维,让我的身子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 托盘从我的手中,呯然坠地。 他觉察到我神色不对,将那老鼠放至一边的笼子时,我已骇怕得退到窗栏处。 风,很轻柔,我的后背却因恐惧濡湿。 他的手轻拥住我时,我的神色还是惶惊的。 “朕吓到你了?” 我只是摇头,身子愈发抖得厉害,他稍紧的拥住我,他的身上,是好闻的香味。 可,这香味并不能让我的心有片刻的平静。 我仿佛能感觉到,我的布履上,老鼠开始噬咬,我下意识地跺了几下脚,刹那,血腥气便弥漫过他身上的香味。 那不过是幻觉,不过是幻觉,可我在这幻觉中,还是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恐惧。 我知道,他必定从我的眸底,读到这份恐惧,他将我揽入怀中,他的下颔抵在我的发髻上,那样的温暖,是我从来没有体味过的,虽然,母亲,小时候,她也会这样抱着我,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我在他的怀中,渐渐停止了瑟瑟发抖,他柔柔地拥着我,有那么刹那,我的思绪也归于宁静。 不去想过往的悲伤,不去想人世的纷争。 就这样,仿佛,人生,也就是种圆满。 “朕不知道……你会怕它……”他在我耳边低低轻语,温暖地仿若煦风拂过。 这份温暖,是我能拥有的吗? 原来,温暖,真的,会让人迷醉一时,但,迷醉一世,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欠身,想要离开他的怀中,脸上,被汗濡湿,他并未强行不放,只是,在我的身子稍稍离开时,一手取下贴身的汗巾,明黄的缎棉悉心拭去我脸上的汗渍。 此刻的我,一定狼狈不堪,纵然,这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狼狈。 我的脸窘红着,想避开开他的擦拭,但,他的温柔,让我竟无法绝决地拒推。 他凝着我的脸,眸底愈发深邃。 在他的瞳眸中,我惊愕地发现,随着汗渍的拭去,那层蜡膏的掩饰也在逐渐地消褪。 未待我再次挣脱,随着顺公公在殿外通报: “摄政王驾到!” 那袭深青的身影已然缓缓入内。 是通报,并非是通传的意味。 原来,摄政王可以无召而入,在周朝,显见是除却皇上以外,最为尊贵之人。 他松开揽住我的另一只手,握住汗巾的手也随即垂下,甫启唇,带着一丝恭敬: “王父。” 一声‘父’字,实是我没有想到的。 不过,这都是天家的事,于我一界宫女,又有何相干? “参见皇上。”摄政王躬身行礼,随即直起身子,射向我的眸光,赫然带着一抹令人心颤的冰冷。 冰冷之外,似乎还蕴着一些什么。 “奴婢参见摄政王。” “免礼。” 摄政王的语音同样是冰冷的,丝毫不同于那日在南越后宫所见。 那时的他,比之景王,更有亲情的温暖涵于其中。 此刻,迥然不同的他,我隐隐觉得,有一种不安,但,又不知道,这种不安的源头是出在哪。 “王父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今日本是应太皇太后之请前往永乐宫,方才正要出宫,忽想起一事,故来面圣。” “何事?” 摄政王的眼神犀利地掠过我,这殿内,确也只有我一人,事关机密,自然,不是我所能听得的。 “墨瞳,你且退下。”玄忆吩咐道。 “她是墨瞳?”摄政王突然发问。 对了,方才我见到他时,脸上还有蜡膏做掩,而如今,这蜡膏眼见被玄忆用汗巾拭去不少,我本来的容貌,自然就显露出来。 “王父,有何不妥吗?” “没什么,只是,刚刚在离宫之时,见过这名宫女,容貌有所不同罢了。” 摄政王语气恢复平静,那抹眸光却犀利得仿佛可以把人剐凌。 我兀自低下螓首,躬身行礼,语音有些许战兢,当然,我知道,这份战兢不过是时事所迫的掩饰: “奴婢告退。” “下去吧。”玄忆道。 我退出帘外,方发现心,怦怦地要跳出来一样,纤手抚上脸,知道,我的姝色姿容,怕再也无法隐瞒下去。 玄忆刚刚并未有所惊讶,怕是早就知晓我是那晚的女子。 一如,我知道,那晚的男子是他一样。 可我,竟还蠢昧至极地以为,那些许的蜡膏可以让我得到更多的安宁。 安宁?这禁宫之深,即便有安宁,亦是在平静澜波下孕育着暗流的噬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