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清靠著严志新,惨白的面颊蒸著两团热气腾腾的驼红。淋雨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发烧,吃了点药,一直没好。 阿南很识趣地待在一旁不说话。 阿南的脸被雨水洗gān净,露出瘦瘦的下巴和很小很翘的嘴,皮肤有点黑,样貌明媚清秀。 严志新的肚子很饿,但他没说出来。这两天他尽量省著,把食物分给贾清和阿南吃。 他们似乎在这片野林子裏打转,路过的景色熟悉而陌生。 贾清心中涌起一阵恐慌,他曾经的预感成了现实,他们真的再也走不出这片山了。 严志新最担心的还是贾清,持续烧下去,会烧成肺炎。他甚至想折回村子,只要能治好爱人,不管长老让他做什麼,他都gān。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就像走入了一个迷宫,在这个迷宫裏,太阳不是从东边出来,南侧的枝叶不比北侧的茂盛,石头上的青苔厚薄全一样……一切跟方向有关的辨识都不见了。 严志新说:阿南,你是鱼村人,你不知道怎麼出去?” 阿南小声说:他们不当我是村裏人,什麼都不告诉我。我长这麼大,从没离开过村子。”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严志新的脸色:哥哥,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严志新没说话,他心裏十分窝火。他和贾清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没法跟外界取得联系。 他们成了瓮中的鳖,捉鳖人是谁,没人知道。 这天夜裏,月亮还是一样的枯huáng,山风阵阵,像荒野中的láng哮。 贾清趴在严志新背上,他浑身发软,实在走不动了。 两个登山包,一个挂在严志新胸前,一个拎在手中。阿南太瘦小,不能帮哥哥分担负重,苦著一张小脸跟在后面。 路很黑,磕磕巴巴的。七扭八歪的树像魔鬼的爪牙,穿插支楞。 不知名的前方突然响起银铃般的童音,渐渐近了。 是阿qiáng在唱童谣。 贾清的指甲一下子抓进严志新肩上的肉裏。严志新忍著,没出声。不知为什麼,见到阿qiáng,他反而舒了口气。 阿qiáng在三个人面前站定。他额前的刘海似乎长了点。 阿qiáng说:大哥哥,梅爷让我来接你们。”梅爷就是长老。 他看著严志新身后的阿南,笑了:怎麼,忘了自己的根了,想看外面的天地?这个大哥哥很对你的胃口罢。”他装作想起什麼,又说:对了,我倒是忘了,你原本就是杂种。” 阿南的脸涨得通红。 严志新说:我们凭什麼跟你回去。” 阿qiáng看了眼贾清:这位小哥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 他幽幽说:传言这片山裏埋了许多尸体,全是误闯的旅人,奇怪的是,人死了以后,自动就陷进了地下,连残骸都找不到。” 严志新一咬牙:带路。” 这一次,贾清再没力气问阿qiáng那些有的没有的。 远远看见村子,村口照旧立著两尊石像,黑糊糊的看不出是鱼还是人。 村子裏,长长的土路,蛇一样向前延伸,延伸,闪著烁烁的磷光,通往不知名的地理断层。 贾清胸中涌起一股悲凉的绝望。 阿qiáng头也不回地说:对了,大哥哥,你的朋友来了,要见你。”他突然yīn森地笑了:也是个大哥哥。” 13 学长严志新 还是一样黑的夜,还是一样曲折狭窄的青石板路,路旁深哑哑的门dòng外,还是站著面无表情的村民,死死盯著阿qiáng身后的三个人,像直挺挺的木头。 贾清突然想起赵叔做的那堆大大小小的木头人。木头像直挺挺的村民,村民像直挺挺的木头……他紧紧闭上眼,把脸埋进严志新颈窝裏。 他明白了,为什麼那晚他们能如此轻松地逃出去,因为他们根本逃不出去。这句话听起来很矛盾,可也是唯一的答案。 路旁,一个小女孩问她妈:娘,什麼时候能分到新鲜的鱼。” 她妈说:快了罢。前几天李叔的小儿子又打了一条,快了。” 这不清不楚的对话让贾清浑身寒毛刷刷竖起来。 长老站在自家宅子外迎接他们。 他呵呵一笑,慈眉善目:二位这趟可闲逛得远了点儿,我怕你们沿途高兴记不得回来的路,特意让阿qiáng接你们。” 严志新压住火气:我朋友病了,麻烦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