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香儿趴在柔软的毛发中,耳边是呼呼吹响的风声,身侧是迅速后退的雪景。丝丝缕缕的银色毛发沾了血迹,拂在她的脸上。南河旧伤未愈,新伤再添,但她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叫他停下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好好在家里待着吗?”袁香儿把脸埋在厚厚的毛发丛中,闭上眼睛,感受着翱翔在空中风驰电掣的速度。 “我……我恰好出来。” 南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想说昨夜听见袁香儿在山里遇到赤着双脚的女孩,就一夜心神不宁。 他想说自己一早就忍着伤痛,特意寻觅着她的气味一路找来。 他想说远远听见铃声响起的时候,自己心中一片愤怒和慌乱。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如今已经接到了人,那个脆弱的人类正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背上,全须全尾,一根头发也没少,被自己好好地背回家去。他身体疼得厉害,但心中却一片愉悦,觉得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回到了村口的山脚下,南河将袁香儿放下地来,“你们先走。我处理一下留在路上的气味,去去就回。” 袁香儿回到家中,从金乌高悬直等到斜阳晚照,等到天幕低垂,等到繁星漫天,也没看见说好去去就回的小狼。 她心中不太安稳,在院子中折蓍草算了一挂。揲蓍布卦本是师父余摇最擅长的本事,起卦必应,从不虚问。但轮到袁香儿这里,大概是因为没什么这方面的天赋,加上占筮之道远没有符箓布阵那样电闪雷鸣来得有趣好玩,所以她学得特别懈怠,不过只学到一点皮毛,十次起卦倒有五次不准。 袁香儿三演十八变之后好容易得了一“泰”卦,虽然明知未必准确,但看着卦辞上写着:“小往大来,吉,亨。”心中总算略微松了一口气。 “上坤下乾,彖曰天地交而万物通,应该是个好卦吧,想来小南必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才对。”袁香儿合起蓍草对着星空拜了拜。 夜半时分,袁香儿歪在床头打瞌睡,依稀听见院子里传来一点动静。 她披着衣物来到庭院,却没有找到那个银白色的身影。 “有看到南河回来吗?”袁香儿站在锦羽的屋子前,轻轻敲了敲屋顶,小声问他。 高脚小木屋内伸出一只小手,悄悄往柴房方向比了比。 袁香儿来到柴房门外,透过门板的缝隙,果然看见一个银光流转的身影趴在柴房的地上。 “南河?怎么躲在这里面,是不是受伤了?跟我进屋里去吧?”袁香儿张望片刻,伸手准备推开房门。 “别……别进来。”柴房内传来低沉嘶哑的声音,他似乎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急切地说道,“你别进来,让我自己待一会。我,我很快就好。” 此刻的南河化为人形,蜷缩在柴草堆中,他弓着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让自己的喉咙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离骸期的悸动突然来临,他强忍着痛苦摸索回这里。想要回到那个人身边,但又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痛苦呻吟的狼狈模样。 他把手臂咬出了血,忍耐着一阵阵袭来的痛苦,不能出声哀嚎,不能痛苦翻滚。不想自己软弱,狼狈,丑陋的样子被那个人看见哪怕一点。 袁香儿就要碰到门板的手指顿住了,柴房的门板缝隙很大,她其实全都看见了。 那个人正在经历着离骸期的痛苦,他被疼痛所折磨,绷紧着后背,浑身冷汗,手指死死抓着地面,但他却宁愿咬住自己的手臂,也不肯发出一点脆弱的声音。 袁香儿是了解南河的,他孤独而骄傲,从不愿任何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她最终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对着柴房的墙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