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越慌,脸上越是要镇定,这才让人看不出虚实,这是她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后的心得。 大概是没看到顾绵绵脸上惊慌恐惧之色,书吏谈性大起,更是滔滔不绝的讲解着慎刑司的几大酷刑。 “司里有把好手,一把薄刀使得出神入化,能完整片下两条腿上的肉,使那腿骨上不带一点肉。” 这不就是凌迟吗?!顾绵绵听的头皮发麻,心里起毛,脸上却淡定冷静,转头看向他。 书吏长相平平无奇,眉眼带一股阴郁,笑起来阴森又古怪,说起那些刑罚时,他眼睛泛光,如数家珍:“慎刑司还有一样刑罚,自创出来,只用过一回!便是以人当鸭炮制……” [这些个贵人,哪儿不好去,偏来这慎刑司!] [这里的东西看,晚上还不做噩梦啊,到时候又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倒霉!] [要不要再说的恐怖点,吓吓这些贵人……] “还有瓮中捉鳖,弄一大瓮,把人塞进去,以细火慢烤,问一次加一次的柴火,虽然耗费的时间长,可那些个犯人招的最爽快。有一回,一个骨头最硬的家伙,硬是咬牙坚持了一个时辰,等他招供了,那双脚都已经熟了。” 现实版的烤猪蹄!顾绵绵胸口翻滚,恶心欲吐,咬牙硬是给忍住了,冷着脸喝道:“离本娘娘远一些。” 书吏一愣,不敢置信的瞪着她,惊愕道,“你……你。” “你什么你,放肆!”五常一巴掌扇去,抬脚把人踹到一边,喝骂道,“滚一边去!” 他也是从底下爬上来的,最清楚底下人的小伎俩,之所以不拦着,是因为皇上叫安嫔娘娘好好看看,那就得好好看看。 “娘娘,都看遍了,咱们出去吧!”转头,对着一屋子刑具,他依旧满脸笑容。 “嗯!”顾绵绵咽了口唾沫,耳边听着那些惨叫声,硬着头皮往前走,耳边的惨叫声络绎不绝,脚下一路是斑斑驳驳发黑的血痕。 一路走过,她看到被自己设计送来的浣衣局的管事太监,脚下一顿。 “娘娘,该走了!”五常毕恭毕敬的站在身旁,进了慎刑司,从始至终,他神色不曾动一分。 “他……” “以下犯上,滥用私刑,已被革除管事之职。”五常一言带过,“具体刑罚,慎刑司会斟酌处理!” 顾绵绵抿唇,心上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站在慎刑司外,落下的阳光带来几分燥热,顾绵绵瞬间觉得身上密密麻麻的痒意,有点热。 随行的宫女太监等在一旁,见人出来了,连忙凑上去。 翠屏张嘴,却见她丧着脸,面无表情的往栖霞宫走去,忙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栖霞宫。 宋姑姑听到安嫔被陛下罚入慎刑司,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见到人回来才松了口气,冲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娘娘,出什么事了?”使眼色给小太监,叫他们把宫门关上。 “没什么。”顾绵绵恹恹的说道,进了寝殿,爬上软榻,随手抓过一个软枕抱在怀里,窝着就不动了。 “都说娘娘惹怒了皇上,被罚入慎刑司了是吗?” 后宫消息一向传的最快,特别是这种类似于安嫔娘娘失宠的消息的。 前脚顾绵绵刚入慎刑司,后脚,安嫔娘娘失宠的消息就传了几个版本出来。 “算是吧!”埋在抱枕里,她闭着眼,神情疲惫。 “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皇上怎么久动怒了?” “宫里都传遍了,”宋姑姑急得团团转,无奈正主不配合。 顾绵绵躺在软榻上,屏退所有人,说自己要静静。 这一静就静到天黑,中间滴米未进。 宋姑姑待不住了,硬着头皮来劝。 寝殿里未点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窗户一点月光照进来,可以模糊的看到软塌上侧躺着个人,怀里抱着的软枕被压成了扁扁一团。 “娘娘……”她小声唤道。 “您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不吃东西啊!” “陛下今天只是一时恼怒了您,待过些日子,陛下不生气了,您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啊!” “况且来日放长,娘娘您年纪还小呢……,没必要着急!”宋姑姑说了半天,软榻上的人一点回应都没有,不会出事了吧? 心下一紧,忙上前查看,却见人已经睡着了,一脚踩在矮几上,一条腿挂在一边,抱在怀里的软枕软趴趴的趴在肚子上。 这……,是睡了一下午不成?一旁矮方几上的三盘点心都已经空了。 宋姑姑脸上的担忧瞬间收起来,无奈又好笑,吃了这么多点心,怪不得午膳不用呢! 想了想,她把人叫醒,“娘娘,该起了,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嗯……”别烦!顾绵绵凶了吧唧是挥挥拳头,“不起,不吃,不要烦!” “娘娘……” “姑姑。”翠屏冲进来,急得快哭了,“娘娘呢!” 宋姑姑无奈的示意她往软榻上看,“拿毯子来,别让娘娘受凉!” “叫人传膳了没?” “姑姑!”翠屏一把抓住她,力气大的指甲几乎抠进肉里,惊慌失措的叫道:“皇上来了!娘娘该接驾!”因为慌乱,声音尖锐。 “什么?皇上来了?”宋姑姑一喜,接着又头皮一麻,手忙脚乱道:“快叫娘娘起来啊!” 两个人,大力的摇晃顾绵绵,试图把她叫起来。 睡得正香,耳边不乱有苍蝇环绕,起床气爆发的顾绵绵,猛的翻身坐起怒喝道:“闭嘴!不许烦我!” “为什么不点灯?”两盏灯光靠近。 “大半夜的开什么灯,诚心找事是不是!”顾绵绵最讨厌睡的正香时突如其来的亮光,闭着眼睛哇哇乱叫道,“想不想干了!” 她这是睡迷糊了。 荣暄轻哼,视线冷厉的扫过去。 宋姑姑跟翠屏吓得腿一软跪下了,浑身哆嗦,“陛下,娘娘这是在说梦话,当不得真!” “吵什么,烦死了!”做梦梦到自己在学校宿舍里,被人找茬,顾绵绵脾气暴涨,眼睛都没睁开,就光脚跳下来,踩着地砖上,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架势,叉腰指着他凶神恶煞道:“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娘娘……”宋姑姑吓得浑身一震,猛的扑上去,死死捂住她的嘴。 再让娘娘胡说下去,这满宫的人都不用活了。 翠屏抖着手,颤颤巍巍的掐了一把顾绵绵的腰,怕娘娘没清醒,她使了好大的劲。 顾绵绵疼的一哆嗦,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一声黑色龙袍的男人,脑子渐渐清醒了。 后知后觉,她刚才喊了什么,顿时毛骨悚然,男人身上的冷风吹的她直打哆嗦。 顾绵绵觉得不光是宋姑姑想哭,她也想哭。 干脆眼睛一闭,扒开宋姑姑的手,她摇摇晃晃的往床边走去,一倒,还故意打起了呼噜。 装的可真像一回事,真是难为她了。 荣暄怒极反笑,“下去!” 宋姑姑动动嘴唇,为自家娘娘祈祷了两句,拉着翠屏急忙退了出去。 五常把两盏灯留下来,急忙退到外面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越是安静的空间对心虚的人越是难熬。 荣暄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顾绵绵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嘴里还要打着呼噜,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纷纷涌来。 “再不起来,朕就让你一辈子躺着,别起来了!”荣暄面色不虞,警告道。 顾绵绵立刻从心,一咕噜爬起来,跪在地上,“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朕有些受宠若惊!”盯着跪在地上,柔弱乖顺的少女,荣暄牙痒的厉害,“安嫔娘娘不是要约朕打架的吗?” “那个,臣妾说梦话呢……”就知道要被算账,顾绵绵结结巴巴道。 “呵!”荣暄掀起衣袍,坐在软榻上,敲敲膝盖,面无表情道,“你知错了吗!” 顾绵绵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狠狠骂了老男人一句,脸上一副惴惴不安道,“臣妾知错了!” 知错了?他瞧着是嘴上知错了吧! 这刺毛性子,不摁平了,迟早要出事! 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他才道:“说给朕听听!” “臣妾……”顾绵绵一时卡壳,思量了半天才试探道,“早上的事,臣妾太冲动了!” “雪才人有错,臣才人有错,臣妾应该请皇后娘娘做主,或是求陛下的庇护,不应该当着众人的面贸然动手!” 荣暄脸色和缓,身上的寒气散了些,“还有呢!” 还有?!顾绵绵转了转眼珠,“臣妾不该跟陛下顶嘴!” “陛下是好意教导臣妾一些道理,可是臣妾却不识好人心,浪费了陛下的心意,是臣妾不是!”她想到这人拿慎刑司来敲打她,心里一委屈,眼眶就红了,说话就带着鼻音。 “臣妾年纪小,脾气坏,刚刚睡着了还说梦话冲撞了陛下,有罪!” “请陛下恕罪,臣妾知错了!” 荣暄笑了,还跟他耍心眼呢!冲她招手。 顾绵绵麻溜的爬起来,抿着嘴走过去,依偎在他身前,暗搓搓的揉着跪疼的膝盖。 “身在后宫,当谨慎小心行事。你胆大无谓,又牙尖嘴利,不肯收敛脾气。” “迟早要被人收拾!” 察觉到老男人的维护之意,顾绵绵胆子又悄悄长了起来,鼓鼓脸颊,闷闷道,“陛下不管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