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五开坐在楼梯间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他年纪不大，普普通通，大学还没上完，这会儿正在家过年。

    业余爱好是直播，当然也只是个爱好罢了。

    楼梯间外面轰隆轰隆的，烟花爆竹的气味甚至都渗进了楼梯间，空气里一股废火药的味道。

    谢五开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微博，果不其然，自己的微博底下还是一片骂声。

    在几天之前，谢五开在回家之前的最后一次直播中在男友1里打爆了对面的一个四人主播队，结果一天功夫不到，自己就被人扒了出来，还被质疑开挂，各种“石锤”视频层出不穷，大主播的粉丝对谢五开实行了口诛笔伐，甚至上升到了单纯的谩骂和诋毁，已经形成了网络暴力。

    谢五开本身不怎么看重这个，毕竟自己根本没想着靠直播赚钱，这只是个兴趣爱好罢了，但是这些人实在过于烦了，于是谢五开就发了一条微博：“我真的没开挂，男友1的挂那么贵，我一个没人气的穷学生开不起的。”

    “吼，那意思是你有钱了就会开了吗？”

    “都石锤了能不能要点脸？”

    “就您这种也想蹭XXX的热度？”

    “在？你来OW看我不上勾拳你”

    “浑身发抖四肢冰凉后面忘了，总之**挂逼BISS嗷！”

    底下的热评一个比一个难看，谢五开叹了口气，感叹现在的键盘侠真的是猖狂。

    而且这其中，跟风的又有多少呢？人们只是找个口子宣泄自己的狂躁与恶意罢了。

    “看啊，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也没看过你真正的直播，就单纯的宣泄着自己，甚至贴到你脸上疯狂输出，多有趣啊。”

    一个深沉的男声从谢五开身后传来，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谢五开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谢五开笑了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那些微博评论，于是说：“这很正常，当一个群体不再盲目盲从的时候，世界才会乱呢。”

    “即使你成为一个他们宣泄心情的发泄口？”

    谢五开摇摇手机：“没有我也会有下一个人，这时候跟他们争论才更没结果，不如让自己想开点，往大了想，我这可算是拯救世界呢！”

    中年男人觉得颇为有趣，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拯救世界？这怎么说？”

    “你看，他们如果没有一个情绪宣泄口，那么就会有别的人，如果别的人经受不住网络暴力去自杀了，那不就相当于是这些人杀死了他？这些事可发生的不少，但是我不怎么在乎这些人的眼光，那由我来承受的话，不就相当于拯救了一条生命？”

    中年男人从谢五开放在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自顾自的叼在嘴里：“你未免也太大度了，能像你这么说的有很多，可没几个能做到的。而且……你这种想法不觉得有些懦弱吗？别人会觉得你菜，你不敢跟他们对线。”

    谢五开笑了笑：“在网络上对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像你永远说服不了一些老头老太太现在的信号塔真的不会对人体有害一样。”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你还真是有趣啊！那要你这么说，网络暴力就没有翻案的可能了？”

    谢五开一挑眉：“有，当然有，但是这依旧只能解决一次，不能解决每一次……如果你非要解决的话，顺着网线去把那些键盘侠都杀了？但是他们又罪不至死不是吗？”

    “说到底，键盘侠跟风黑们只是把自己生活的不幸通过网络暴力的方式宣泄了出去罢了，就像一个强大的人迁怒欺压弱小的人，只不过网络将迁怒的门槛降低了，任何人都能在网络上大放厥词。但是……你能说他们就是十恶不赦的吗？”

    中年男人神秘一笑：“你真的很有趣，非常有趣。”

    然后他打了个响指，嘴上叼着的香烟竟然无火自燃，他深吸了一口。

    “魔术？”谢五开好奇地问。

    中年男人没有理会他，只是继续笑着：“我想，你能给我带来很多乐子。”

    空气凝结，声音消失，整个世界突然像冻住了一般，外面的烟花还在升空的过程中，但是却听不到任何升空的声音，直直定在空中显得无比诡异，像一个七彩的星星。

    “这个世界快死了，我能救这个世界，但是前提是，你要取悦我。”中年男人抽着烟说道。

    谢五开还沉浸在惊讶中，他大张着嘴看着这一切，磕磕巴巴的说：“外面，外面烟花卡住了！”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起来：“那可不是卡住了，而是我将整个世界都停运了你信不信哈哈哈哈哈……”

    谢五开挠挠头，然后站起来从窗户向外看。

    楼底下放炮的熊孩子们还维持着躲在一旁捂着耳朵的样子，幸福的笑容凝结在他们脸上，手里还拿着点烟花的长香。

    而他们的大人也站在一旁仰着头，眼睛注视着天空一动不动，如同蜡像一般。

    谢五开茫然的眨眨眼，这种超乎人类理解的事情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中年***起身来：“我是一个恶魔……并非你们理解中的恶魔，而是可以轻而易举颠覆操控一个世界的恶魔，或者你叫我神也可以。”

    谢五开惊讶的回过头，然后拿下嘴里的烟，往自己胳膊上一怼。

    “啊卧槽卧槽卧槽……这是真的？”

    谢五开捂着自己胳膊上的烫伤继续说：“取悦你，取悦你又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个GAY吧？”

    中年男人闻言，又哈哈大笑起来：“不不不……我可没有那种癖好。”

    他摇着头继续说：“简单来说，你们的世界已经到了寿命的尽头，很快就要迎来崩塌和毁灭，而我能够逆转这个过程，但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即使只是我的举手之劳，也要有交换才行。”

    中年男人一指谢五开：“你，我要你，一个人类。”

    谢五开一捂自己的胸口：“哇基佬啊你果然是……能不能换个别的？”

    “不行。”

    谢五开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最终变成了一种大义凛然：“好吧！那就来吧！摧残我！为了这个世界！”

    “你在乱想什么？我只是要你……去做一些事，以此来取悦我。”

    “而且……哼哼哼，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会被这个世界的人们看到，他们会以任何能称得上网络的形式看到你的所作所为，换句话说，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直播间，范围是全世界，不只是地球哦。”

    谢五开摇摇头：“可我不喜欢直播，尤其是真人直播……话说你应该不会让我跳钢管舞之类的吧！？”

    恶魔并不理会他的口嗨：“你可是个英雄……一个要以一己之力拯救世界的英雄，什么时候你死了，这个世界也就很快会完蛋了，明白吗？”

    突然，恶魔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学什么专业的？”

    这前一秒还在谈拯救世界和世界毁灭的事，下一秒就跳到了我学什么专业？

    谢五开眼皮跳了跳觉得这个什么恶魔简直是……太跳脱了。

    但是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于是说：“我……学开发的，软件，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写书你懂吧，我骨子里是个文科生。”

    恶魔点点头：“人间失格？”

    “看过，但是不崇拜。其中的很多想法放到太宰治身上是悲剧，但是青春期小鬼头常拿来无病**。”

    “乌合之众？”

    “学到很多东西，挺有用的。但是有人会看了这东西而升起对大众心理学的藐视和对从众心理的不屑，其实这种不屑正是书里想体现的‘自认为高人一等其实也不过是人群中踮着脚的那个’，这种心理还挺讽刺的。”

    “洛夫克拉夫特？”

    “难言与眼界所限营造的恐惧，我很喜欢，还带点时代特征的天马行空。”

    恶魔点点头：“不错不错，你比我一开始设想的还要有趣。”

    “……你问这个干什么？”

    “咳咳，这你没必要知道，好了，你同不同意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取悦我？”

    谢五开想了想，然后有些苦恼的说：“说实话，这情况太离奇，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恶魔笑了笑，弹了下烟灰，那烟灰竟然在空中慢慢停滞，没有落到地上：“那好，你假设一下这是真的，你会怎么选择？”

    谢五开举起了手：“问一下，如果我不同意会怎么样？”

    恶魔吸了口烟：“我会找下一个，直到有人同意或着世界毁灭。”

    谢五开打了个哆嗦，然后说：“好吧……如果这是真的，我想我会同意。毕竟以人类绝不互相信任的角度出发，我难以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比起‘稀里糊涂世界毁灭’来说，我宁愿选择‘我失败了整个世界跟我一起死’这种方式。”

    “有趣……有趣有趣……很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恶魔大笑着扔下烟头，整个世界再次开始流转，窗外的烟花升空，缤纷的色彩照亮了楼梯间，将恶魔的大笑照的无比诡异癫狂。

    “开始吧！我的小主播！你总会明白！这一切都是注定！”

    在令人眼晕的亮光中，谢五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