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
  看著施施然走進來的林溪，武玥臉上的審視之色絲毫未減。
  這個奇怪的太監…
  從入宮以來就一直在給她驚喜。
  廚藝，口才，製冰，燒沙成晶…
  如今更是連醫術都會了。
  這樣的人是怎麽被抓進宮當太監的？
  林溪也在打量著武玥。
  更加豔麗的妝容和服飾，長公主殿下的風采一向都是這麽優雅大氣。
  兩人之間互相注視，卻誰也不先開口。
  大殿裡一時之間靜地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家夥…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武玥微微眯了下眼。
  殿下的歐派好像比皇后的還要大…
  林溪用舌頭頂了一下牙齒，按捺住想要舔嘴唇的衝動。
  沉默良久，終究是辛苦了一夜的林溪敗下陣來。
  為了老腰著想，還是先找個地兒坐吧。
  “恭喜殿下出獄啊。”
  林溪拱拱手，挪著步伐走到一旁坐下。
  “你是在嘲笑本宮？”
  武玥仿佛得勝一般，嘴角不經意地多了一絲笑意，倒讓這句話有些嬌嗔的感覺。
  “哪能啊，殿下要是不出來，我一小太監就無家可歸，所以我是真心誠意地高興。”
  “這個家，你當真就想回？”
  “不想回，不也得回來嗎？”
  “…你在埋怨本宮？”
  “不敢不敢，不過在殿下眼裡，每個人應該都只是一個編號，您也會關心一個編號在想些什麽嗎？”
  林溪笑意盈盈，從臉上確實看不出有什麽怨氣。
  但話裡卻是冷嘲熱諷，其中的怨忿便是木樁都能聽得出來。
  這是在為甲乙丙丁戊打抱不平呢…
  武玥眉頭微蹙，隨後閉上眼睛，似是在消化著不悅的情緒。
  過得一會，她才語氣清冷地說道。
  “在你看來，認認真真給她們取個名字，就是關愛嗎？”
  “你既然已經知道欲魔的真相，應當知道她們無法自我控制欲望…”
  “本宮承認你確實很有本事，但你來得太晚了。”
  “欲魔失控的場景你沒看到過，如若見過那樣的場景，你又是否能做到對她們僅僅只有關愛？”
  “或是你以為長樂宮在外的恐怖名頭，是本宮肆意濫殺得來嗎？”
  武玥越說越快，氣勢也在最後徹底壓倒林溪。
  她自己都搞不清為什麽要給他解釋這些。
  但不可否認，說完之後確實心裡舒服多了。
  她也曾想和這些分身情同姐妹…
  最終還是無奈地發現這是癡心妄想。
  這些欲魔分身，有人性的一面，可更多的是被欲望支配的一面。
  這就導致武玥對她們的感情變得非常複雜。
  美好的時候是真的想讓人忍不住去親近。
  但失控的時候又是那麽地可怕與陌生。
  當看到那些被欲魔所殺的無辜宮女時，她一度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凶手…
  若不是心中一直有一個強烈的執念支撐著她，恐怕她早就放棄了這門功法。
  聽完武玥這一番話後，林溪這下也冷靜多了。
  他確實有些想當然了…
  只顧著為她們鳴不平。
  自己一直以來只見過貴人們還算不錯的一面，渾然忘了她們之前可都是被宮人們害怕恐懼的對象。
  長公主應該也是做過努力的吧？
  一直以為她也都在盡力約束安撫欲魔…
  是了…
  一個名字而已，是我鑽牛角尖了。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馬上站起身誠懇地道歉。
  “抱歉，是我誤會了。”
  “不用你道歉！”
  武玥不滿地撇過頭去，像是小姑娘耍脾氣。
  但她立刻就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太妥當，面色冷淡地又轉了回來。
  “昨夜為何不回宮？”
  “呃…昨夜…昨夜碰到個好朋友，徹夜討論旱情，最後是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啊…”
  林溪略心虛地解釋道，旱倒是真的很旱，後來也確實淚千行，沒毛病。
  不過大周的旱情確實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再等下去，全國各地都是陳勝吳廣。
  武玥對災情的了解程度其實要比林溪更深切，心裡也要焦急地多。
  “本宮已經安排長樂宮所有的商隊去宋國買糧了，無論買到多少，總能解一些燃眉之急。”
  “…殿下，這又能濟什麽事？治標不治本，只是拖延些時日罷了。”
  兩人都很默契地跳過了之前的爭吵。
  “做一些該做的事，總比什麽都不做來得好。”
  “我看你是沒被關夠，難不成真打算做一輩子長公主？做些盡人事聽天命的蠢事？”
  “蠢事？蠢便蠢吧，不然還能做些什麽？”
  “乾他丫的啊，把林老賊給弄下去，把武三通趕下台，自己當家做主啊！”
  “呵…”
  武玥的臉上露出戲謔的冷笑。
  “武三通？連本宮都不敢直呼皇兄的名諱，你倒是膽子不小。”
  “一時口快而已，名字取起來不就是給人叫的嗎，叫你武玥又怎麽樣？”
  “你！當真以為本宮不敢殺你！”
  “行了行了…又是這句話，人家寫小說的都沒有一句話寫兩次的。”
  林溪掏掏耳朵表示聽膩了。
  他現在是真的有恃無恐。
  武玥不可能殺他，無論如何，目前只有自己能夠幫助她達成化神的夢想。
  至於她化神後會不會卸磨殺驢算總帳…
  呃…
  好像確實忘了考慮這一層。
  “咳咳咳…好吧，我道歉。”
  “對不起殿下，我不該直接喊你的名字。”
  他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態度非常誠懇。
  “不用裝模作樣，你過來。”
  “過來乾嗎？”
  林溪雙手抱胸…一臉驚恐。
  “過來讓你看看大周國真正的局勢！你不是讓本宮扳倒林銳陽嗎？”
  “本宮就讓你看看林銳陽的背後到底有怎樣的勢力在幫他！”
  武玥柳眉倒豎，心中怒火直衝腦門！
  你一個太監抱什麽胸！
  本宮還能垂涎你一個太監？
  真是氣死人了！
  “咳咳，早說嘛。”
  林溪輕咳一聲，起身走上台階，轉到案桌旁，站到了武玥身邊。
  只見桌面上擺著一張大周地圖，上面標注了各州各縣的世家大戶和一些簡單的資料。
  他只是看了一眼，心裡便犯起了嘀咕。
  這娘們不對勁啊…
  早早地就將這地圖擺在案上…
  不會是已經想好了怎麽坑我吧？
  但此刻羊已入籠，武玥可不管他在想些什麽。
  指著地圖便自顧自介紹了起來。
  “大周的疆域共六州七十二縣，其中信州最大，共十六縣，赤州最小，只有八縣。”
  “鳳州是武氏的基本盤，共計十三縣，但真正與武氏有關的世家，卻隻佔了七縣之地。”
  “此外信州、赤州和海州還有少量世家是武氏的死忠。”
  “除去這些之外，皆是見利忘義之輩。”
  “而林銳陽…”
  “就是他們公推出來，對抗朝廷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