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的重要性，已經隱隱超出了唐青容的掌控范圍。 簡直可以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不要說她還沒正式執掌唐門。 就算當了家主，也不能擅專，非得找弟弟來才能撐住場面。 “三者之間，又有什麽區別嗎？” 趙長生繼續端著茶杯，悠然反問唐青楓，神情自信無比。 明明身處小院當中，卻仿佛整個天下，都在其掌握當中。 他當然不是不懂唐青容什麽意思，到底能不能代表大明。 但趙長生就是要這樣回答。 “也是。” 唐青容問出這話後，就自略微感覺有些不妥。 這樣不是明擺著在懷疑趙長生實力麽。 趙長生既然能夠穩勝天人境界的官禦天，在大明皇朝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他既然說話，那就代表了大明皇朝的整體意志。 “我們唐門自先祖唐郢起，已經傳承四代百余年，不知湧現出多少弟子。 每一代都有傑出弟子，更專門立下暗青三房專職負責這些。 每有奇思妙想，研發新型暗器，補入昔年南唐的秘典飛花錄當中。 傳至今日，已有囊括了數百種之多。 世界機關暗器，只有兩種。 唐門，與唐門之外！” 唐青容娓娓道來，說起這些光輝事跡時，她眼中也不由多出份驕傲與自信的輝光。 “青容可以謄寫出一份清單出來，將各種暗器的造價、功用一一列舉其上。 再請歸海先生親身試演其威力，如此方好選擇訂下哪些暗器……” 當然。 能夠外售出去的東西，肯定不是唐門的真正重器。 至於唐郢傳承下來，到唐凌峰時宣稱廢除再不動用的冥河水等奇毒，以及其他威能過於霸道的暗器。 更是除去歷任家主外，就算最核心的唐門子弟也不被允許知曉。 簡單介紹之後，唐青容就急急想著告辭。 回去之後，再召集唐青楓以及其他唐門高層共同商議這樁生意。 到底該不該接下，如果接下，做到什麽程度事宜 至於擇婿一事嘛，大可以押後放放。 但她不過剛剛起身…… “一千萬。” 就見趙長生放下茶盞，對著唐青容豎起手指，靜靜吐出三個字。 “啊？！” 唐青容神情微愣，不太明白趙長生這話是什麽意思。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一旁的任盈盈、藍鳳凰等，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千萬。” 趙長生再次重複一遍，見她還沒完全明白過來，索性攤開直說。 “在下為這筆買賣準備的，是足足一千萬兩白銀。而且…… 隻多不少。” 最後四字，趙長生格外加重了語氣，以免唐青容聽錯。 “撲通”一聲，剛剛站起身的唐青容腳步一亂，直接將凳子踢翻。 但她這回卻沒有因為自己的失禮而不好意思。 整個人，呆愣在場。 腦海當中，只是反反覆複回蕩著一串聲音。 “一千萬兩白銀！” 唐青容身為唐門大小姐，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平時更不會短缺銀錢。 但是一千萬兩，依舊還是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力極限。 這代表什麽呢？ 要知道，大秦連滅六國，將其傳承積攢數百年的寶物統統收入國庫宮中。 但在盡量不影響國計民生前提下，大秦搬空國庫，也才從牙縫當中擠出了三千萬兩白銀。 用於和談賠償，避免被大周一路打進鹹陽當中。 說句不怎麽恰當的話，三千萬兩白銀，如果運用得好。 已經可以很大程度上決定一大皇朝的生死存亡了。 就算把整個唐門打包賣掉，也不值這個價錢。 而現在，趙長生居然說要拿出這個數目的銀兩做生意。 在這種千金一擲的豪氣之下，就算是天人級數的絕世高手也要被生生砸暈？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看著暈頭轉向，魂飛天外的唐青容，趙長生滿意笑笑。 生意是真的，但是真正的買家當然不是大明皇朝，而是大周。 至於被使用的對象，除去南疆當中的日月神教與五毒門，不會再有其它。 這是趙長生在與上官婉兒定下“殺一門，扶一門，打壓一門”的戰略時就有的想法。 大周軍伍，無論是個人武勇，還是士氣，戰陣配合。 放眼整個天下，都是佼佼者。 但在大將董明月的指揮下，雖然連戰連勝，卻始終無法真正平定南疆。 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南疆情況過於複雜。 百蠻部族林立，更依托著十萬大山，毒瘴密林沼澤等。 中原諸國的軍陣在這裡，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實力都無法發揮出來。 慣用的刀劍槍戟等兵器，也是如此。 要說能夠在這種複雜環境中取得最大戰果的，唯有唐門的機關暗器了。 用大秦賠付的銀兩充作軍資，從唐門這裡采購軍械暗器。 最後再拿來對付五毒門、日月神教，以及其他南疆土著勢力。 簡直就是一石數鳥。 不僅將唐門拉到自己陣營當中，更能再反過來對付不服管教的日月神教與五毒門。 完美貫徹了上官婉兒分而化之的戰略。 軍費上的消耗少了不說，效果更是會好上百倍有余。 當然，如果心思陰損一些的話。 趙長生大可以將唐門暗器采買回去，按下不說。 直到給大周軍隊武裝上，與南疆打上幾場仗之後。 再將消息泄露出去。 到時候，唐門再想下船可就徹底晚了。 必然招致日月神教與五毒門的一致痛恨與仇視，在南疆再無法立足。 只能徹底選擇投降大周，旗幟鮮明地與南疆其余勢力為敵。 大周坐享漁翁之利。 不過，這就有些陰了。 趙長生根本不屑為之，他是要明明白白地將打壓、扶持不同的待遇與策略，明明白白地擺到台面上來。 如果唐家願意接下這筆生意，趙長生就會將真實身份告知，助他們青雲直上。 但倘若他們決心不足，錯過這個機會的話。 雖然依舊會扶持他們，但是力度，必然不會像原先打算的那麽大。 就讓他們老老實實窩在南疆吧，想要名動整個天下，還是算了吧。 這也算是趙長生對他們的一個考驗，看看有無資格接下自己丟過去的果子。 選擇都是雙向的嘛。 唐青容心事重重地走了。 她有種預感。 今日之事，成功的話，她就是唐門有史以來的最傑出的家主。 倘若失敗，唐門怕是就要從此徹底煙消雲散，從江湖中消失。 唐門中弟子，本就極少遠遊。 此時因為擇婿大會的事情，更是早早返回唐家堡。 唐青容方一傳信，就已經雲集過來。 唐門架構明確，門主之下，共分六房。 共分攻玉、描金、天一、暗青、偃師、追魂六房。 不過這六房當中，攻玉一方乃是外姓弟子領導，算不上唐門權力核心嫡傳。 描金掌管錢糧收入支配，由門主直接領導，歷由唐家女子或媳婦擔當。 天一三房，分別專心於毒藥，暗器，傀儡等研製。 追魂專職殺伐索命，乃是精英當中的精英。 房主不是別人，正是下一任家主唐青容。 算下來看，大半均為做事之人，話語權或者參與度不足。 與其他幫派門派的長老客卿等大不相同，這是數十年來刻意引導而成。 其實家主一言可決所有事情。 “如今的家主之位已經交到青楓你手中，其後是你姐姐。 具體如何，你們姐弟兩人自己便可決定。” 唐門前任門主，唐太嶽，同時也是唐青楓姐弟的父親。 與妻子韓宛如對視一眼後，沉聲說道。 “這也是老太君的意思，” 說完這話，唐太嶽直接閉上眼睛沉入定境，竟是再不理會這些。 唐太嶽在唐門當中的位置極為特別。 當年他父親將唐門徹底發揚光大，卻盛年而死，結果導致一系列變故。 先有叔父作亂，想要從作為長子的他手中奪去門主之位。 再然後，化身“明月心”的妹妹唐藍又自現身。 雖然最終風波解除，唐太嶽卻是心中有愧，覺得自己無力再擔任門主之職。 大小事務，其實都是母親王郅君一手包攬。 再然後，就是傳於唐青楓作為唐青容之前的過渡。 雖然王郅君不在此處，但那是因為她刻意避開，想要扶持孫子孫女，樹立其威信的緣故。 其實她的影響力，充斥在整個房間當中。 唐青楓、唐青容對視一眼，沒想到事情到頭來，終究還是著落到自己頭上。 “我覺得，還是推了吧。” 兩人正欲說話，描金房房主韓宛如突然開口。 她這話一出，房中俱是一靜。 韓宛如在唐門當中的地位極為特別。 王老太君太強，壓製得作為兒子的唐太嶽沒有多少建樹。 唐門當中關系更是錯綜複雜。 叔侄相鬥，兄妹反目。 韓宛如武功不高，卻能夠周遊其中，做到八面玲瓏，如魚得水，上下打成一片和氣。 就連眼裡容不得半粒沙子的王老太婆也挑不出半點兒錯。 手腕之高，其實遠在丈夫唐太嶽之上。 不過也是因為如此，雖然她心有七竅，但極少明確表露什麽。 而是會引導其他人主動說出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像今天這樣直接開口反對，居然還是頭一回。 她如此態度，就算是王老太君親至，也必然要好生掂量掂量。 唐太嶽訝然睜開眼睛，看著這個相處幾十年的結發妻子。 雖然韓宛如說他最了解自己，但唐太嶽卻覺得根本跟不上。 “我是覺得太過此事太過蹊蹺，風險太大。” 韓宛如一字一句認真說道。 “尤其。 就算那位歸海少俠當真參與選婿，我也不支持將青容嫁給他為妻。 即便他願意加入唐門支持青容也是一樣！” 她這一生，可以說是順遂無比。 夫妻恩愛，子女雙全，家族興隆。 先是在最好的年紀遇上唐太嶽，然後在最好的時候生下了唐青容姐弟。 最後又在最好的時候入了描金房接手唐門帳目。 一步一步，都走得十分穩健。 但其實一切都在她的規劃當中。 除去當年唐青楓偶然闖入移花宮禁地，生死不明之外。 也因為這樣，韓宛如才會出言反對。 原因很簡單，她看不透趙長生。 唐門收集到的信息，還有唐青容親自看到回來描述的。 合在一起，勾勒出來的趙長生形象。 在韓宛如心中，非但沒有變得清晰，反而更加隱晦模糊起來。 因為看不明白，所以她本能覺得想要避開。 韓宛如可以確信的，只有一點。 那就是趙長生身上帶著一股堪稱浩瀚的力量，沛然莫禦。 將要將經行過的每一寸土地都要改變。 這是韓宛如最為不願看到的事情。 她一生平順安穩，嫁了個好老公，兒子將要執掌移花宮，女兒也要當上唐門門主。 人生已經到達巔峰，實在沒有其他必要。 自然不喜歡再有什麽改變。 這和當初她極力堅持身為唐門少主，最正統繼承者的唐青楓去拜入移花宮門下。 看起來相反，但其實根源一致。 女人嘛，還是要找自己能夠降服掌握住的。 就好比她。 唐太嶽就被她吃得死死的， 趙長生修為可敗天人，又能代表一大皇朝作出這種決定。 如果唐青容和他在一起。 孩子，你把握不住啊！ “娘親……” 這話，唐青容可就不愛聽了。 她從小刻苦用功，不就是想要將唐門發揚光大嗎。 現在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又怎麽能夠松手放過。 更何況，更何況…… 雙方達成合作關系後，自己就有了更多與趙長生相處的機會。 雖然表面不顯，但唐青容內心也是極為驕傲的。 尋常男子，根本不入她的法眼。 尤其是在見過趙長生之後。 “母親，我懂你什麽意思。” 唐青容正欲爭辯幾句，端坐在主位的唐青楓忽然開口了。 此時的他，也不再繼續那份散淡氣質了，神色真正嚴肅起來。 “娘你覺得歸海一刀難以掌握，對於唐門是禍是福，很難確定。 這點並不算錯。” 唐青楓能夠修行到天人級數，自然是世間絕頂聰明人。 一事通，萬事明。 他平時，只是不怎麽太用心而已。 此時，一認真，終於表現出一家之主，一派掌門應有的威儀。 站得高，看得遠。 韓宛如固然是絕頂聰明之人，但她的眼光，終究還是失之短淺。 只知道盯著家長裡短，兒女情長，唐門以及相連關系這一畝三分地。 反而不如唐青楓高瞻遠矚，看得透徹。 “其實，我們並沒有可以隨意選擇是或者否的權力。” 唐青楓緩緩說道。 “歸海一刀既然敢說出直接拿一千萬兩白銀的話來，就不是玩笑。” 眾人聞言輕輕點頭，天人境界的高手。 就算是在開玩笑，也最好當成是真實想法。 “雖然青楓還不清楚具體什麽情況。 但是很明顯，九州將有巨變，少說也要席卷半數天下。 我們唐門想要避開這場風浪，潔身自好。 那是根本不現實的美夢。 少不了就會被風浪拍碎，唯有主動上前，才能夠獲取那一線生機。” 移花宮的“明玉功”名傳天人，世人皆知。 此門絕學善於牽引導引他人氣機為己所用，但卻不是那種後發製人，見招拆招的被動防禦。 而是先手主動。 恰恰與唐青楓性子契合，也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年紀輕輕，就能將“明玉功”修行到如此精深的境界。 “那麽青楓你到底是有什麽想法？” 考量半晌之後，唐太嶽終於再次開口。 “我還沒有見過他，總歸其有些拿捏不準。 不過先行試對方一下？” 唐青楓將自己打算緩緩說出口。 然後不出意外地，屋內立刻奔沸騰起來，招來一連串反對。 “不妥，不妥！” “青楓你是我唐門門主，又怎麽能夠如此涉險行事？！” “官禦天也是天人級數，結果也栽在了那少年手中，如果……” 無論這些人如何看待唐青楓。 但此時意見卻是出奇的一致。 不可。 都是江湖中人，大家哪裡不知唐青楓所謂的“試探一二”代表著什麽。 官禦天成名日久，絕非機緣巧合下成為天人，武道根基扎實的不能再扎實。 而唐青楓也不過是新近突破成為天人的，境界還不是十分穩固。 有官禦天前車之鑒之前，這些人又怎麽可能會同意他冒這種風險。 甚至，就連支持與趙長生合作的唐青容也是一樣。 “無妨。” 唐青楓雙手微微下壓，將這些人的聲音壓下。 他們家的性子一脈相承，輕易不表露什麽。 但一旦作出決定，就會全力以赴，仿佛大河滔滔直下，向東而去。 任何人難以阻攔。 而且。 屋內這些人，也有些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這回，出手的不是我。” 唐青楓嘴角含笑道。 “我師父他老人家不日就將到來此處，我請他出手便是了。” 聽到唐青楓這話，眾人為之一愕。 唐青楓嘴中的“師父”，自然不是出自唐門。 而是指的子桑不壽，移花宮現任宮主。 雖然他極少出手，但是天下卻再無人敢於小看他。 比起一手打造出至尊盟的官禦天，別有一番威懾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