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冷戰的硝煙 林誠誠趕到雜志社的時候，離上班時間還有最後三分鍾，她慌慌張張地打了卡就奔向辦公桌。 走到一半的時候，林誠誠忽然覺得今天的雜志社有一種莫名的冷清。四處看了看，她忽然發現樓梯口的轉角處，唐婧好像在跟劉藍藍聊著什麽，神色有些慌張，可劉藍藍臉上卻是一臉的滿意和讚許。 她本想等他們聊完之後再去找唐婧，可是兩個人在看到林誠誠之後，迅速分開了。 “劉副主編早。”她笑著，朝著劉藍藍打了個招呼。 面前的人油膩地順了順背帶褲的肩帶，打量了她一遍之後，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林誠誠有些奇怪，卻沒有多想，轉身跑向了唐婧。 “婧婧！”林誠誠開心地打著招呼。 “你又遲到啦？”唐婧揶揄著，卻下意識地躲開了她挽上來的胳膊。 林誠誠並沒有感到異常，只是重新挽著她：“我沒有！還差三分鍾呢！”她得意地低聲辯解。 “今天怎麽感覺雜志社少了好多人啊，都去出任務了嗎？”林誠誠指著一片空曠的辦公桌。 “都放假了啊，之前劉藍藍承諾他們，拍到猛料就放一天假。” “哦！”林誠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可惜顧盛言又澄清了，這次還是正面回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紙聲明影射了多少女明星啊。”唐婧一邊說著一邊仔細注意著林誠誠的神色，生怕錯過一點。 “當然是真的啦。”她小聲地嘟囔著。 “嗯？你說什麽？” “沒什麽呀。”她笑了笑，“以後告訴你！我先去交文件啦！”說著跑向了辦公區。 她想，要告訴唐婧，怎麽也得先經過顧盛言的同意吧。 不過，他應該會同意吧。 唐婧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唐婧隱約覺得林誠誠像是戀愛了，可林誠誠這樣神經大條的性格竟然沒有透露絲毫訊息，加之林誠誠對顧盛言的維護和慌張的神色，還有茶水間的那通電話。 盡管她不敢相信林誠誠在和那個人談戀愛，可是她更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如此多的巧合。 嫉妒和疑惑在她心裡蜿蜒散開。 這次，她一定要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林誠誠忙碌了一個上午，終於做完了手頭的事情，閑了下來。 看了看表，顧盛言怎麽也應該到片場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發了一條微信。 “你到了嗎？（可愛）” 她盯著手機，等著回復。 十分鍾過去了…… 二十分鍾…… 是不是已經在忙了，她咬了咬嘴唇。 可是就算再忙，也應該會通知她一下的呀。 林誠誠想了想，撥通了Jimmy的電話。 “喂？”Jimmy懶洋洋的聲音從話筒傳出，惋惜著剛剛打了一半的遊戲。 “你在忙嗎？”林誠誠輕輕地問道。 “沒有沒有，怎麽啦？” “他沒有回我消息啊，他回去了嗎？”她咬著指甲，猶豫地說道。 Jimmy大驚，然後從容地找到身邊顧盛言的手機，插好了電源線。 想起一個小時之前，他說的那句：“幫我充下電，然後跟我們家丫頭講一下。” 一系列動作完成，他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然後緩緩地說道：“唉，可能是太生氣所以忘了，體諒他一下吧。” “生氣？” “對啊，還不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嘛。” 話題成功轉移。 “昨天的事……他為什麽生氣呀？”生氣的不應該是我嗎？林誠誠疑惑地想著。 “他沒告訴你嗎？”Jimmy想著反正遊戲也輸了，一個人坐在房車裡對著他的木頭保鏢，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跟林誠誠聊天呢。 “沒有。”林誠誠的語氣中透露著絲絲渴望的氣息。 聽到這句話，Jimmy瞬間打開了話匣子，啟動了喋喋不休模式。 “那個黛悅啊，是他小時候外婆家的鄰居，他外婆喜歡女孩兒，又特別是這種長得好看的，就更喜歡了。盛言這麽多年不談戀愛，他外婆當然著急了，就讓他跟黛悅試試看。” “老年人嘛，總覺得日久生情最靠譜了，又是知根知底的。”Jimmy拿起身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但是你可不知道，他那哪叫試試啊，不約會，不見面，連電話號碼都隻留我的……” 怪不得，他會說“除了黛悅”這樣的話。林誠誠的心情像是雨後又撥開烏雲的瞬間，有種說不出的喜悅和輕松。 “那昨天呢？”趁著Jimmy打開的話匣子，她又問道。 明顯，電話另一端的人對這個問題顯示出了更大的興趣，放棄了剛剛說到一半的話題，立刻侃侃而談起來。 “你還別說，昨天我可是親眼看見的，一個女人被顧盛言拎著胳膊扔出來了，我還從來沒見他這麽生氣過呢。” 扔出來？她想到顧盛言震怒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寒戰。 “忘記告訴你了，昨天我們在咖啡館也碰到黛悅了。黛悅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我在談‘天詩節’形象大使的事情。你也知道這邊什麽都不太方便，他們就找人送合同來。結果昨天合同沒等到，卻等到黛悅帶著一群狗仔來了。”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想到林誠誠的職業，清了清喉嚨：“嗯……記者。” 林誠誠注意到他的尷尬，失聲笑了出來。 “你說他這種又冷血又沒人性的人，怎麽就這麽吸引女人？”Jimmy拽了拽自己的大衣衣擺，“我這樣風流倜儻、獨樹一幟的帥哥，怎麽就總是被人忽略呢。” “他哪裡有你說的那麽不好啊。”林誠誠嘟嘟囔囔地說道。 “他哪裡都沒我說的這麽好！我這麽說都是給他留面子了。” 就在林誠誠聽得認真之際，電話另一端突然寂靜下來。 “嗯……那個……誠誠啊，我們改天再聊，嘿嘿改天再聊。”Jimmy看著車門口的人影，結結巴巴地說道。 接著，電話迅速被掛掉了。 林誠誠看著手機，眼角閃爍著笑意。 很快，電話再次打來。 “怎麽，說壞話被發現啦？”林誠誠夾著手機，收拾著桌面。 “嗯。”略顯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熟悉的聲音讓她不禁為Jimmy捏了一把汗。 “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林誠誠聽到這句，甜甜地笑了，他溫熱的手心好像都變得觸手可及。 “有啊，好很多了。” “早知道這麽有用，早晨就多抱一會兒了。” “啊……” 林誠誠就這樣，再一次被撩到了。 “通知三組，十分鍾之後開會。”劉藍藍敲了敲林誠誠的桌面，狐疑地看著她害羞的神色。 林誠誠點了點頭，捂著手機：“我要去開會啦，先不跟你聊了，你記得吃飯哦。” 會議室內。 劉藍藍早早地便準備好了花花綠綠的畫板，清晰的人物關系線條圖暗示著一個大新聞的出爐。 果不其然，劉藍藍筆下的新鮮消息，讓眾人開始摩拳擦掌—— 女粉絲撰千字文，爆倪陽出軌。 “倪陽啊！他怎麽能出軌呢！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林誠誠的同事小穎伏在她肩膀上幽怨地說道。 林誠誠微微一笑，眼神卻透露出一絲絕望：“我只知道，我們又要開始非人的生活了！” 緊接著，劉藍藍做出安排——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半個小時之後，公司門口集合，馬上動身去T市。”說到激動之處，他倏地站起來，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響，“務必趕在其他雜志社之前，拿到這位周小姐的采訪稿。” 林誠誠的絕望不是沒有道理的。 如果說顧盛言是娛樂圈男神的半壁江山，那麽能與他媲美的，只能是倪陽了。只是三年前倪陽忽然閃婚，轉戰商界，之後便鮮有新作，粉絲只能靠光顧他的西餐連鎖店來尋找他的蹤跡了。 十分鍾前，一位周姓小姐發表了一篇博文，圖文並舉，令倪陽的名字重新掛在了頭條上。 所以現在，林誠誠所在的小組，長途奔波去T市了。 博文被打印成十份，大家分散閱讀，並從中找出采訪的價值點，匯集一篇采訪稿，然後再精簡出來。 這篇千字文寫得極為動情，作者卻還是被千夫所指。 文章大概講述了她與倪陽的相識相知，到他忽然閃婚，她才發現自己被騙，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結束。周小姐在文中多次寫到，倪陽曾答應一定會離婚另娶她，可是三年過去了，她等到的，卻是他妻子懷孕的消息。 倪陽人設崩塌，有網友唾棄他是渣男，也有網友責備女生的癡怨與不道德，還有一些忠實粉絲極力維護著他們的偶像，相信這次偶像只是被人陷害了。 看著周小姐的博文，林誠誠的心裡有一絲害怕，畢竟她也在跟當紅明星談戀愛，有些事情能夠產生共鳴，比如兩人見面少，在對方的光彩下，心裡的極度自卑…… 得幸於嵐峰強大的人力網，當他們到達周小姐住所門前的時候，還沒有其他雜志社的人出現。 經過幾個小時的奔波，他們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周小姐。簡單的墨綠色棉布裙，散亂的麻花辮，儼然一副文靜女大學生的樣子。可二十五歲的正當年紀，雙眼卻布滿疲憊，十分憔悴的樣子。 她在看到他們時只是有些輕微的驚訝，很快便冷靜下來。她沉著的表現顯然是大家意料之外的，大家微微一愣。 “我不接受采訪。”她走向門口。 “小姐，如果你有什麽委屈，可以通過我們平台來告知公眾，大家不會坐視不管的。”記者迎了上去。 “你們是嵐峰雜志社的？”她看到話筒上的logo，微微蹙眉。 “是啊是啊，所以你有任何訴求，可以通過我們，轉達給更多的人。”看到苗頭的記者驚喜地繼續引導。 她沉吟片刻：“你一個人進來吧，我不喜歡太多人。” 攝像向前走了一步，便被分管的組長示意放下器材。意料之中，這樣的采訪一定也是拍不到被采訪者正面的。 大家就這樣，在門外等了一個又一個小時。林誠誠餓得都要暈倒的時候，門打開了，大家仿佛看到了曙光，動身準備離開。 誰知，記者靈靈就在大家的注視下，搖了搖頭，一臉為難的神色。 “她哭得太厲害了，收聲太困難了。”她攤了攤手，“她說想休息了，所以我們明天還得來。” 刹那間，林誠誠仿佛看到大家空洞的眼神都閃著綠光。 不是埋怨，是真的餓啊！ 在快餐店內討論之後，大家製訂了一個初步計劃：一部分人留在周小姐門口，防止其他雜志社搶到先機；一部分人留在酒店，對今天的采訪進行音頻處理和剪輯。 林誠誠幸運地被留到了酒店裡，但不幸的是，她拉肚子了。 也許是今天晚上吃得太多，也許是快餐店的飯菜不太衛生，沒多久，林誠誠便頻繁地進出衛生間。 視頻按時響了起來，她卻有些不敢接，怕顧盛言擔心。 可連續的響聲讓她明白，不接不是上策。 顧盛言看著她蠟黃的小臉和背後的陌生環境，皺了皺眉。 “怎麽回事？” “啊？我那個……今天出差。在酒店裡。” “不是這個，你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我……那個……吃壞肚子了。” “吃藥了嗎？” “還沒有呢，我等一下自己去買。” 顧盛言蹙眉，此時此刻，除了看著她不適的樣子，好像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了。 他有些煩躁，卻忽然聽到了林誠誠那邊的門鈴聲。 林誠誠將手機放到桌上，艱難地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誠誠，藥給你買來了，快吃吧。” 微弱的男聲，吸引了顧盛言的思緒。 “下次可別再吃這麽多了，整整一份雙人套餐啊，你也是厲害了，現在吃壞肚子了吧。” 林誠誠尷尬地笑了笑，緊張地回頭看了看桌上的手機。 糟了，這下肯定被聽到了。 “謝謝你呀小張。” “不客氣不客氣，快吃藥吧。” 幾分鍾之後，顧盛言看到手機被人重新拿了起來，他放下手中的劇本：“吃藥了嗎？” “嗯，吃過了，應該一會兒就會好了。”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那人是誰？” “誰？”難道他真的聽見了？那豈不是，也聽到“雙人套餐”了？ “送藥的。” “哦，就是，送藥的呀。”她訕訕地笑著。 顧盛言看著她疲憊的樣子，沒有繼續問下去。 可心裡卻隱隱有些煩悶，面對她這樣的狀況百出，他居然會有一種無力感。他討厭這種感覺，也不喜歡看她不舒服的樣子。 “我外婆今天打電話來了，下個月這邊就結束了，我回去有一個月的假期，她想見見你。” “啊？”林誠誠大驚，從床上跳了起來。 “嗯。” “呃……還是不要了吧。”她小聲地說道。 顧盛言的表情好像沒有什麽變化：“為什麽？” “我總覺得……還是……” 還是再等等吧…… “我知道了。” “嗯？”你知道什麽？ “早點休息，按時吃飯。” “嗯，你也是。” 林誠誠隱約覺得，他好像生氣了，但是語氣又沒什麽毛病。 在林誠誠終於恢復活力之後，她跑到隔壁房間，卻剛好遇上了大家在聽成片。 小A：“你說這到底真的假的啊，蹭熱度的吧。” 小B：“應該是真的了，你看都哭成這樣了，怎麽也得有一半是真的吧。” 小C：“這跟明星戀愛就是可怕，還不是因為他們這些小粉絲自願獻身的啊。” 小D：“依我看啊，這不管真的假的，該蹭的熱度絕對不會少，應該是太想紅了。” 林誠誠走到電腦前，剛好重新放第二遍，聽剪音頻的同事抱怨，三個小時的音頻，剪出來有兩個小時都是哭聲。 周小姐的聲音因為啜泣而有些沙啞，卻因為音頻師的調節而變得清晰無比。 “據你所述，你跟倪陽是在他婚前便在一起的，那為何他閃婚你卻不知情？” “他工作一向很忙，我只知道他在拍戲，拍什麽、跟誰拍、在哪裡拍，我絲毫不知道。他不說，我也不問。他說，我只要在家等他回來，他就覺得很開心了。” 林誠誠松了一口氣，還好，這些事情顧盛言都會講，並且已經提前把一年的行程都列出來給她了。 “那為何在他閃婚後你卻依然沒有和他斷絕關系？” “他說過，他跟那個女人只是商業聯姻，他很快就會跟她離婚的，他們並沒有感情。我愛他，也舍不得離開他。” 顧盛言應該不會突然閃婚的，如果他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他！林誠誠這樣想著。 “既然你心甘情願地等他，為何又會寫這篇文章呢？” “因為他老婆懷孕了，我等了三年，等來的結果卻是……” 音頻中止，房間內噓聲一片。 林誠誠反應過來，突然自言自語：“林誠誠你有病吧，拿他跟那個渣男比什麽呀。” 想到這裡，她內心的擔憂又添了幾分，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她真的能頭也不回地離開他嗎？ 想到今天那個漂亮卻憔悴的姑娘，她忽然覺得有些心疼。 如果不是受過很深的傷害，應該不會這樣對一個自己愛過的人吧。 掛掉視頻之後，顧盛言一個人站在陽台上，不知道為什麽，心裡有些空空的。 她不願意見外婆，也是因為沒有準備好嗎？ 還是，她根本沒有準備好接受這樣的感情帶來的東西，也沒有準備好這樣的戀愛方式和他這個人。 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所以看到她在自己力所不及的地方出現問題時，自己卻束手無策地難過起來。 在遇到她之前，他沒有想象過這樣的事情；在遇到她之後，他無法解決這樣的事情。 他想起那個送藥的男人……如果，她更加喜歡這樣的陪伴呢，他還能做什麽？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