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舊泛白的衣服下傷疤縱橫,大力搖晃下傷口裂開,血跡浸透出來。 滿臉是淚的少年臉色猙獰,滿眼痛恨。 像是恨不得喝他的血啖他的肉,讓他給他的父母償命,聲調淒厲撕裂—— “滾!永遠別讓我再看到你!” 轉眼,是華彌仙境的霄鶴大殿內。 少年跪在地上,面色蠟黃,瘦得兩頰凹陷進去,滿面淚痕,字字帶血,痛斥他是如何害的他家破人亡,又棄他於不顧。 “父母不過剛下葬,他得知自己父母另有其人,就一碗藥放倒了我,我醒來時,他已經不見了蹤跡……” 他泣不成聲,說得動情入戲,“我怎敢構陷仙人,若非是活不下去了,我也不敢求到這裡來,別殺我,求求你們別殺我……” 金蓮花燈從大殿門口一路延伸到深處,光影搖曳間,是一張張看不清表情的臉。 霄鶴大殿兩側,七十二峰長老端坐高台,俯視著下方跪著的人,或搖頭歎息,或目露厭惡,或悲憫眾生。 那聲聲泣血指責,把他釘死在了原地。 墨尋想解釋,可是…… 就在少年身後,李家二老就躺在霄鶴大殿的玉磚上,經年過去,凡人肉身早已腐朽,隻余一身白骨,黑洞洞的眼眶似乎還在看著他。 似乎在說—— 你害死了我們,還要害死我們的兒子嗎? 墨尋喉嚨乾澀,說不出話來。 他被千夫所指,李終程卻牽著墨知晏繡滿了蓮紋的衣袖,滿臉孺慕,口口聲聲叫著那人大哥,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 不,他們確實是一家人,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他們流著一樣的血。 “……是嗎,”墨尋的神情有刹那的古怪,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譏諷,不過那神情太快了,旁人沒有看見,輕聲重複,“我的仇家?” 李終程:“不然呢,那他為什麽要裝成你的模樣,分明就是認識……” 唰—— 墨尋一揮手,劍尖穿透墨十六肩膀,從身後穿出,帶出一捧血霧,在他身後炸開。 李終程差點失聲尖叫。 墨十六面色扭曲,額角青筋隆起,強忍著劇痛沒有慘叫出聲。 墨尋濃黑眼睫一動,漠然的眸子移回他身上,劍尖一劃,再一挑。 一物從他懷裡飛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碧色弧線,落入墨尋手中。 那是一塊玉佩。 青碧色晶瑩剔透宛若琉璃,中間雕刻著一朵徐徐綻開的蓮花,金色穗子輕輕搖晃,迎風送來一股淺淡的蓮花香。 他指尖微動,把精致玉佩碾的粉碎。 白色粉末從指尖簌簌飄落在地上。 李終程不知道他在做什麽,莫名心悸的感覺過去,又來了膽子,還想繼續質問他。 然而另一邊,倒在地上的墨十六冷汗如漿,煞白了臉色,驚愕地看著墨尋。 那是華彌仙境宗門弟子的身份證明。 還不是普通弟子,只有親傳弟子才有這種玉佩。 玉碎,則證明弟子遇到了危險。 在這塊與附近的人都能感知到它的存在,會緊急前往救援。 按理來說,這樣的凡人城鎮,不該有宗門前輩的存在,就算來人也不會太快。 但事情壞就壞在,他出發之前,少主千叮嚀萬囑咐,宗門內有一位長老近日會途徑此處,他做事不可動靜太大,驚動了長老。 任務失敗事小,暴露事大。 作為死侍,如果把主人暴露出去…… 墨十六悔恨不已。 他來之前並沒有把這一家子放在眼裡,也就沒有把這塊證明了自己身份的玉佩處理掉。 誰知現在竟讓別人找了出來,當場碾碎。 ……這人究竟是怎麽知道這種事的?! 每派每宗的功法大同小異,各有差距。 他一眼能看出墨尋修煉的功法不屬於華彌仙境,說明他不是親傳弟子。 又是這樣一個小地方出來的散修,怎麽會知道只有親傳弟子才能得到的玉佩是什麽樣…… 但他想這些已經遲了。 不過須臾,冥冥之中傳來一道靈識。 林海波濤般起伏,林間幾隻飛鳥被驚動,嘰嘰喳喳叫著飛起。 地上的沙塵無風自動,迷了幾人的眼睛。 “你是何人,竟敢傷害我宗弟子?” 浩瀚威壓從天而降,不見人影,只有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山間。 一道黑色身影無聲落地,黑袍紫金冠,袖袍上蓮紋繁複,看著不過四十,端肅的臉龐上蓄著胡須。 “喲,大乘期。”顧隨之驚奇道。 修煉境界分為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出竅、合體、大乘、渡劫、化神。 每個境界又分為前中後期和大圓滿。 能修至大乘期,眼前的人實際年齡絕非外表表現的那般。 墨十六閉上眼,心底一片絕望。 來的竟然是撫崧長老。 華彌仙境中公認最為正直的一位長老。 絕無可能包庇他。 撫崧長老威嚴肅穆的眼掃過在場幾人,第一眼看到了地上飄落的白色玉佩粉末。 正是召喚他前來的信物。 然而,當他看到一站一躺的兩人時,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這個人的臉…… 還有地上那個人,身上的功法是宗派的功法無疑,但為什麽會和他身旁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