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流水飛逝。 很快,七天的時間過去了。 天子殿中。 陳七夜批完一份奏折,忽然開口道: “黑白無常!” “屬下在!” 黑白無常的身影從殿外走出,對著陳七夜恭敬的行了個禮。 陳七夜淡淡說道:“七天時間已過,薛丁山的日子應該到了。” “你們兩個,親自去一趟錦醫堂,將他接過來吧。” “也算是對他畢生功德的回報。” “是!” 黑白無常齊聲點頭,對著陳七夜俯腰行禮之後,便是恭敬的退了出去。 …… 錦醫堂內。 望著周圍圍滿的禦鬼師和老朋友。 薛丁山滿臉平靜的說道:“各位,我恐怕要撐不住了。” 錦醫堂內,氣氛瞬間死寂下來。 所有人的眼眶都是忍不住紅了起來。 王雨晴強忍著落淚的衝動,擠出一絲笑容,道:“薛老,您在胡說什麽?剛剛醫師說了,您的傷勢已經開始好轉,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是啊,薛老。” “您快別亂想了,躺下來,把身體養好了。” 聽著眾人的勸慰,薛丁山笑著搖了搖頭。 “好了,你們就別騙我了。” “老夫的身體,老夫自己心裡清楚……” 說到這,薛丁山劇烈的咳嗽了一聲。 他的氣息虛弱到了極點。 此刻躺在病床上,甚至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看著薛丁山憔悴的模樣,眾人都是沉默一下。 有些禦鬼師再也忍不住,眼淚從眼眶裡流下。 王雨晴更是泣不成聲,雙手死死的抓著薛丁山的手,肩膀一抖一抖的。 “哎喲,好了好了,你們哭什麽呀?” 看著哭泣的眾人,薛丁山連忙笑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嘛。” “再說了,老夫活了八十多年,也算是長壽了。” “為南淵城操勞了一輩子,如今終於能夠喘口氣,你們不是應該為我感到高興才對嗎?” 眾人沒有說話。 一個個抹著眼淚,神色中充滿了悲傷。 最後,還是薛丁山說道:“好了,你們都散了吧。” “雨晴和幾位高層留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跟你們交代。” 聽到薛老的話。 眾人雖然滿是不舍,但還是點了點頭。 哪怕是在最後的這幾個時辰裡,也沒有人敢忤逆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不多時。 房間裡只剩下王雨晴和幾位禦鬼師的高層。 薛丁山揮了揮手,似乎是在呼喚王雨晴過來。 王雨晴見狀,連忙跪坐在薛丁山的床前,美眸之中布滿了哀傷之色。 “雨晴丫頭啊……” 薛丁山歎了口氣,說道:“這麽多人裡面,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我與你爺爺是故交,當年你爺爺走之前,將你托付給我。” “所幸幾十年來,不曾辱命,終於將你照顧成人了。” “只可惜,不能看到你結婚生子……” “以後你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的,可千萬不要受人欺負了……” 說到傷感處,薛丁山的眼眶也是濕潤了起來。 被老祝的屍蟲啃咬時,薛丁山不曾落淚。 聽到自己病危時,薛丁山也不曾落淚。 可是想到王雨晴以後就要一個人孤苦伶仃時,他終於忍不住哭了。 心中的不舍,如刀絞一般刺痛。 副會長張儀輕聲說道:“薛老,您放心吧,雨晴這丫頭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 “好!” 聽到這話,薛丁山點點頭,眼中也是露出感激之色。 既然這樣,那他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對了……” 就在這時,薛丁山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問道:“我先前讓你們關注的那幾個老人,你們查的怎麽樣了?” 談到工作,眾人也是收起了哀傷的表情。 王雨晴抹了抹眼淚,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薛老,我們這幾天一直在派人觀察。” “那幾個老人,這些天一直都很健康,和以前沒什麽區別。” “是嗎?” 聽到這話,薛丁山點點頭。 這幾個老人都身體健康。 而自己又是時隔七天離世。 難道…… “我中舉了嗎?” 薛丁山神色複雜的喃喃一聲。 語氣中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 “中舉?” “什麽中舉?” 眾人都是滿臉的疑惑之色。 薛丁山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望著眾人,語氣漸漸變得有些艱難起來:“好了,我的時間估計也就到這了……” “趁著還有一口氣,我把一些事情交代一下吧。” “老張,你是南淵城的副會長,對於城裡的禦鬼工作輕車熟路。有些事情,老夫還要向你學習。” “我死之後,京城恐怕會特派一位會長過來,到時候,就請你多幫襯幫襯了。” “放心吧,會長。” 張儀點了點頭。 薛丁山繼續說道:“我死之後,所有後事一切從簡。” “屍體火化之後,將骨灰埋在禦鬼師總部的後院吧。” “我這輩子都在為總部奔波,能夠埋在那兒,也算是塵歸塵、土歸土。” “所有的喪葬之事,都不得鋪張浪費,也不得大肆宣傳。” 眾人點點頭,將薛丁山的話一一記下。 薛丁山喘了口氣,望著天花板的眼神已經是漸漸渙散起來。 “我住處的抽屜裡,還有幾十兩銀子,是我這輩子所存下的積蓄。” “你們葬禮的開銷,都從這些銀子裡抽吧,不要用朝廷的錢,全部用我自己的錢。” “記住,不要超過這個數額。” “如果有剩下的,你們就替我散給城裡的窮苦百姓吧。” “能夠讓這些人吃一頓好的、穿一件新衣裳,老夫也就心滿意足了。” 薛丁山一輩子無兒無女。 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南淵城。 哪怕是在臨死之前,他的心裡竟然還裝著南淵城百姓。 王雨晴和幾位高層的心都是顫抖了起來。 “薛老,我們都明白了。” 張儀俯下身,將耳朵湊近薛丁山的嘴邊,輕聲問道:“薛老,您還有什麽要交代的,我們一定照辦。” 然而。 床榻之上,再沒有任何的回答傳出。 薛丁山的眼睛已經閉了起來。 面龐上帶著淡淡微笑,仿佛睡著了一般。 一股死氣卻從他的身體裡彌漫而出。 “薛老?” 張儀試探性的問了句。 無人回答。 過了片刻,張儀歎了口氣,道:“薛老……已經去了。” 話音剛落。 錦醫堂內瞬間響起悲慟的哭聲。 薛丁山的屍體,被幾個禦鬼師抬走火化了。 連同他體內的那隻樹精,也跟著一同消散天地。 伴生鬼靈和宿主同為一體,如果宿主死亡,伴生鬼靈也難逃一死。 看著薛老的屍體漸漸與火焰融為一體,所有人都是沉默站立。 沒有一個人說話。 但每個人的表情,卻都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訴說。 待得一切事情都處理完畢後。 天已經暗了下來。 王雨晴捧著一個盒子,來到了禦鬼師總部的後院。 盒子裡裝的,便是薛老的骨灰。 捧著這個盒子,王雨晴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這是她第二次埋葬自己的親人了。 第一次,是她的爺爺。 第二次,便是薛老。 這種事情無論經歷幾次,都會讓她心如刀絞,痛得無法呼吸。 最終,王雨晴來到了一棵高大的銀杏樹下。 這棵銀杏樹,是薛老親手種下的,一有閑暇時光,他就會在這裡坐著乘涼。 王雨晴抹了抹眼淚。 將薛老的骨灰埋在銀杏樹下。 面龐上擠出一絲笑容: “薛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