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給你們殿下準備熱水沐浴更衣……”一名小太監領命飛奔而去。 “風兒。” 王后看了看身邊已高過自己一頭的大兒子，除了憔悴了些，他現在看起來就跟個健康人一樣，她的心裡充滿了欣慰。 可是這個她從小捧在手裡怕摔了，放在心裡又怕化了的兒子，一直以來都是那麽乖巧聽話的，今日怎會如此不懂事? 她的心裡寫滿了疑惑。 “告訴母后，發生了什麽事?” “母后……”季風清了清喉嚨，“我就是想看看那裡的桃花勝景。” 說完，警告意味濃重地掃了其他人一眼，他不希望讓母后知道了真實的緣由，那對桃花來說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所有人都瑟縮了一下，深深知道有些秘密只能埋在心裡，這就是在這皇宮裡的生存之道。 “……好，”王后的神情凝滯了一下，旋即又迅速恢復了常態，“那風兒日後就不要再去了，對你身體不好。” 她望向季風的目光中滿是慈祥。 “兒臣……知道了……” 季風的聲音略帶粗嘎，像是機器年久失修，缺少了潤滑一般。 王后伸出手去想要輕撫上季風的發絲，以前她總喜歡撫著風兒的小腦袋，輕聲說些悄悄話。 可是那手伸到一半卻堪堪停頓了下來。 她想起來他渾身上下都沾染了桃花花粉，這一輕撫說不得會讓花粉紛飛起來，隻得作罷。 哎，風兒長大了，與自己的距離卻似乎越來越遠了。 如果真的還只有兩年時間，那這兩年時間自己還能為他做些什麽? 人人都羨慕她的尊貴絕倫，卻有誰能感受得到她十八年的擔驚受怕…… 身為一個母親，不管你身份是如何的尊貴，對孩子的愛意是一樣的。 如若可以，她寧願用這無雙的尊貴來換取她的風兒的一世健康。 ————————————————— “小卓子，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待季風進去沐浴更衣，王后毫不留情地追問起來。 她怎麽可能相信他只是想去看看桃花，如果只是去看桃花，又怎會每日讓人安排吃食過去? 所以他是在那裡面藏了什麽人?她的眉間劃過一絲擔憂。 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竟讓他不顧性命的要前往一見。 而況貴為王子，他根本可以召對方到青龍殿來相見，是對方不願麽? 難道……是個女子? 王后的雙眉緊皺了起來，“還不快如實說來！” “這……”小卓子緊張地低垂下腦袋，輕顫著回道，“奴才不知……”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王后的聲音一下狠戾了起來。 “奴才……奴才……” 小卓子“奴才”了半天，卻再不敢說出半句欺瞞的話語。 王后平日裡看著溫柔，但任誰都知道，她那溫柔僅是對著大殿下，甚至連二殿下都無法享受到她的溫柔。 現在他們將她最重視的兒子陷入了危險之內，她所說的任何一句狠戾的話都不會是玩笑的。 她真的會要了他們的命！ “還不快說！” 她睨了戰戰發抖的小卓子一眼，放緩了些語氣，“你如實說了，今日這事我就不再追究，如若不然。” 她橫掃了一眼屋子裡這些低垂著腦袋，渾身打戰的宮女太監們。 “你們全宮都不用繼續呆在這裡了，既然連主子的安危都照看不好，留你們還有何用?” “……我說……我說……”小卓子哭喪著招來，“殿下是去找一個叫桃花的宮女。” 他索性一口氣全招了出來。 “宮女?”王后的語氣一下升了好幾個調。 他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為了一個小小的宮女連命都不要了！ 她的心間惱火到了極點。 他怎麽能?他怎麽可以? 他可是未來的王父，他的孫子怎麽可能讓一個宮女來生！ 那將是未來這一整片大地的主宰者，怎能有身份如此不堪的母親！ 絕對不行！ “是……是……” 小卓子的聲音低到幾不可聞，其他人更是不敢吭聲，就怕一不小心被遷怒到了。 “這宮女現在在哪裡?把她帶去紫薇宮，我要見見她。” 能夠把她的風兒迷成那般，恐怕是得有那絕世容姿的，心機也必不簡單，她得先了解清楚了。 她太了解這個兒子了，外表看似溫和，一旦認定了的事情卻是幾頭牛也牽不回頭，這事還不能著急硬來。 “奴才……也不知她在哪，”小卓子小心回道，“桃花已經消失了好幾日了，今日殿下也是為了去找她……” 消失了?是被人綁走了? 還是……欲擒故縱? “她怎麽會離開?” “奴才不知……” 王后漸漸平定下心神來，既然人不在這裡了，那一切就都好辦了起來。 看來她還是得抓緊時間為風兒把選妃事宜落定了。 等他成了婚，自然就會把那叫桃花的宮女給慢慢忘了。 她輕噓了一口氣，走上前去坐了下來。 “你們殿下最近可有看過那些貴女們的畫軸?” 她抬眼看一眼小卓子。 小卓子很有眼力見地早在王后坐定的瞬間就已經倒上了一杯香茗，此刻順勢就遞了上去。 嗯，王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剛剛那一通火，她卻是早已有些口乾舌燥。 這小卓子在伺候人這方面還是很有眼力見的，如果做事再能穩妥點就更好了。 沒能攔住自家主子，就是他能力不夠！ 思念間，眼神又凌厲了起來。 “看了，看了。” 小卓子慌不迭替他家大殿下掩飾著。 其實殿下他哪有看過什麽貴女的畫軸啊，畫軸倒是天天看，不過看的全是他自己畫的那幅桃花的畫軸。 “只是那畫軸太多，還沒能看完……”不管如何，先過了這關再說。 “嗯……”王后滿意地點點頭。 有看就說明那女子在他心中還沒到不可替代的位置，一切就都還好辦。 王后自己也是曾經愛過的人，自然清楚這愛到無可替代和普通愛慕之間的差異有多大。 “母后還在?” 季風沐浴完畢，換了一身米白色錦袍出來。看到母親正端坐於殿內，略有一絲驚訝。 “母后多陪陪你。” 王后向他招了招手，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風兒近日可有看過那些貴女們的畫軸?” 她眉目柔和地看向季風，完全不見剛才那副狠戾的模樣。 “咳咳”，小卓子緊張地望向季風。 “嗯，兒臣在看，”季風狀似隨意地回答，“只是實在太多，兒臣精力有限，所以看得有些慢。” 與小卓子回答的一般無二，王后放下心來。 “不急，風兒，慢慢看，看中了哪個，先跟母后說，母后可以安排她進宮讓你見見。” “母后，我不想那麽急……” “怎能不急，你已經十八了。”王后截斷了季風的話。 其他所有都能由著他，唯獨這點不行。 她知道他是因為自己的身體，不想連累了那些女子們，可是這事關江山社稷，又怎能婦人之仁。 而況哪個女子如果誕下了未來的天下霸主，即使一世守寡，換來的卻是自己一世的尊榮與她整個家族的榮寵啊！ 如若她們知道，將有多少女子會趨之若鶩，這也是為什麽她和大王緊守著這個秘密不外泄的原因。 她不想風兒的周圍出現太多的陰謀與算計。 她掃了一眼殿內的其他人，冷冷地吩咐:“你們都出去吧。” 隨後轉過頭來，幽幽地望向季風，這回她終於如願伸出手去撫上了他的發絲。 “母后別的都能依你，唯獨這件事沒得商量。你是我和你父王的第一個兒子，江山社稷需要由你來綿延，風兒，你能明白我們的苦心麽?” 季風一臉震驚地望著她。 他一直以為父王只是不忍在他尚還在世的時候立二弟為太子，可終歸這王位還會是他的。 可是現在，母后卻告訴他江山社稷需要由他來綿延，那二弟怎麽辦? “母后……” 他久久說不出話來，他在內心深處替二弟不值。 他不知道為何父王母后會如此決定，寧願傳位給他的兒子也不願傳位給季玉，他覺得他欠他的又更多了起來。 “那二弟怎麽辦?”他終是幽幽問了出來。 母子倆對視著，殿內一片沉寂。 季玉，那個兒子，她是注定要辜負了的吧。 王后沒有回答他的話，“三日後你選一些看得入眼的貴女畫像，差了小卓子送去紫薇宮，母后為你安排一場選妃宴……” 說罷，她不再看季風一眼，站起身往外走去，“母后累了，先回去休息。” 不管他接受還是不接受，這場選妃宴勢在必行，而且得趕在那個叫桃花的宮女再次出現之前。 對了，她也得著人去查查這個宮女到底身在何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