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問的不是這個。
  顧然宜當然知道虞穎問的是周煜，可她偏偏低下頭，保持沉默。
  彌漫著消毒水的病房裡，安靜的只剩下刀削蘋果皮的聲音。
  “先吃個蘋果吧。”顧然宜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把削好的蘋果遞過去。
  虞穎沒抬手。
  雙目無神，沒有聚焦，像個機器。
  看病床上的女孩半死不活的樣子，顧然宜眼裡全是擔憂，她站起身，拿了張餐巾紙鋪在桌上，把蘋果放了上去。
  虞穎又問：“周煜，他怎麽樣了？”
  語氣中竟還帶著些乞求。
  “周煜他……他…”顧然宜還是沒有往下說。
  她本想編個理由，可虞穎突然似小朋友般拉扯著她的衣服。
  她愣住，把到口的話咽下去，歎了一口氣，轉而說的有些沉重：“他……他腹部中了一刀，現在應該已經縫合完了，死不了。”
  虞穎聽後，拉著衣角的手無力垂下。
  呆滯了良久，才問道：“他在哪？”
  “樓上06號高級病房裡。”
  “好。”
  虞穎點頭，一把掀開被子，咬牙起身，穿好鞋子就向門口走去。
  她從醒來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再加上剛剛顧然宜閉口不談周煜，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感更加強烈。
  “虞穎你…”靠在病房外面牆上的俞哲一驚，試圖喊住虞穎。
  可虞穎還是往前走。
  “虞穎兒你等等……”顧然宜也緊跟著出來。
  俞哲一把拉住想要追上去的顧然宜的手臂：“你和她說了？”
  “說了。”顧然宜看著一抹藍白虛弱身影逐漸消失在自己視線，才回憶道，“虞穎兒她剛剛看我的眼神我真的受不了。”
  “……”
  沉默。
  “算了，他們早晚都要經歷。”俞哲認命似的搖搖頭，輕拍顧然宜的肩，拿出煙盒走向電梯。
  ——
  虞穎上樓，扶著牆一間一間的找6號病房。
  可當她走到病房門前，突然止住了腳步。
  門沒有關上，留下一小條縫隙。
  諾大的房裡裝修的豪華，設施齊全，只有一張病床。
  周煜躺在床上，沒有睜眼。
  床邊坐著的兩位中年人正在低聲說話。
  虞穎剛想轉身離開，房裡就傳出周景徒的怒吼。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說了，不要讓周煜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可你怎麽說的？讓他遵從內心，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我……我沒想到會這樣。”周母越來越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女孩能讓他的兒子做到這個地步。
  周景徒還在呵斥：“現在你睜大眼睛看看，你兒子正躺在床上，差點把命都搭進去。”
  周母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說什麽，索性轉頭趴在病床上。
  “你…哎算了。”周景徒欲言又止，“你在這守著他，有什麽情況給我打電話。我先去處理最近和喬夢公司的項目合作，他們那裡好像出了點問題。”
  周母沒說話，還是趴在床沿一動不動。
  但周景徒知道她聽進去了，於是轉身離開。
  門外的虞穎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臉上好不容易恢復的紅潤瞬間消散。
  她恍惚的轉過身，如同行屍走肉般走進樓梯間，靠著安全通道標志的微弱綠光，坐在了台階上。
  早就該料到了不是嗎？
  你到底還在期盼什麽啊？
  汗水滲透了衣服，順著瘦削的下巴留到地上。
  虞穎仍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黑暗。
  強烈的窒息感禁錮著她，她感到無盡的痛苦。
  她明白，在肮髒泥濘中掙扎的人，陽光終是望塵莫及。
  這一坐，就是一夜。
  ——
  同樣不好過的還有喬渡彩。
  事情終究是敗露了。
  喬家。
  一晚上沒合眼的喬宇峰氣勢洶洶的回到家中，直接打了喬渡彩一巴掌。
  “爸……”喬渡彩被打的倒在床上，臉瞬間爆紅，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
  “你別給我裝可憐。”喬宇峰揚起手，想再打第二個巴掌。
  “住手！”
  陳蘭琦衝了過來，連忙握住離臉還有幾十厘米的手腕。
  究竟是什麽事情才能把動靜鬧這麽大？
  從喬宇峰上樓後，隔著一個房間的距離，訓斥聲在她耳邊都沒斷過。
  “有話你不會好好和孩子說嗎？動手打人算什麽本事？”陳蘭琦甩開喬宇峰的手，把被打倒在床上的喬渡彩扶正，仔細端詳著她的臉，“怎麽樣，疼不疼？”
  喬宇峰更是惱火，他指著喬渡彩：“你問問她，都幹了些什麽？”
  看著喬宇峰怒不可竭的樣子，陳蘭琦也有些害怕。
  自己的丈夫從來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生氣到不顧形象。
  她輕聲問：“彩彩，你幹什麽了？讓你爸這麽生氣？”
  喬渡彩搖搖頭，捂住半邊臉，流出兩行淚。
  顯然，眼淚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不說是吧？好。我幫你說。”喬宇峰眼裡全是厭惡，“她，偷了公司和周氏合作項目的錢，去雇人殺你那女兒虞穎。結果她找上門的是個騙子組織，現在已經被警察抓進去了。”
  陳蘭琦聽完目瞪口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如果那天她把虞穎約出來，是不是她就成了幫凶。
  她更不敢相信，喬渡彩的內心如此猙獰。
  複雜的心情，讓她開口都有點找不到語調：“彩彩，你爸說的是真的嗎？”
  喬渡彩哭的更凶了，從嗚咽變到了嚎哭。
  陳蘭琦哪舍得喬渡彩受委屈，一下就把她摟進懷裡，邊拍著她的背邊溫柔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人總是會犯錯的。”
  “你別給我哭。之前你去找人毀虞穎清白，我讓你在家反省你都忘了？”喬宇峰被氣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感受到懷裡的彩彩抖動的更加厲害，陳蘭琦也更加心疼，仿佛她幹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都沒有關系。
  “啊呀，你少說兩句不行？再說現在彩彩不是好好的呆在這裡嗎？”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為了保護她，付出了多少？為了挽留和周氏的合作項目，我去求了多少人？”喬宇峰一把抓起桌上的書，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克制了很久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近期別讓我再看到你們，明天就給我出國去讀書。至於周煜那小子，你這輩子也別想了。”
  想到昨天晚上他不知道求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工作，但都換不來與周氏的合作。
  偏偏周景徒那老狐狸還要再加一句“今後不可能考慮兩家的聯姻”。
  無奈之下，他隻好先保喬渡彩。
  送她出國是最適合的方法。
  可萬萬沒想到，今天早上，公司旗下多個軟件莫名出現漏洞，急需維護。
  論誰看，這都像是計算好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