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庆历五年春,范文正新政改革失败,富弼也跟著被下放,滕子京重修了岳阳楼,欧阳修喝得烂醉如泥,韩相公却依然高帅富,文彦博彻底成精;狄青成了大宋吊丝偶像,拗相公和司马牛才刚刚参加工作,包青天还没资格打坐开封府,苏东坡正在换牙,仁宗皇帝努力造人中……     就像上天的安排,大宋朝乃至华夏民族最杰出的一帮家伙,全都挤在这个年代粉墨登场。这是最华丽璀璨、最开明自由的年代,空气都令人迷醉。     但还有一个甲子,这个迷人的时代,就要毁灭在异族的铁蹄之下……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有没有幸免的可能?     一只蝴蝶,穿过千年的时空,来到了这个流光溢彩的时代,带你阅尽市井的繁华,带你‘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带你与最顶尖的家伙把酒言欢,带你找到所有的答案。     只是不知他扇动小小翅膀,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少改变……

作家 三戒大师 分類 奇幻 | 194萬字 | 647章
第84章 探监
半個多月響晴響晴的天,曬得樹葉打蔫地皮起卷兒,也讓塞滿了潰兵和牲口的城市臭不可聞。*.
 
 傍晚時分,天空終於起了烏雲,雲還沒鋪滿天,地上已經很黑。又亮又熱的大晴天,忽得跟黑夜似的。很快又是扯雷又是打閃,接著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砸下來,砸起了滿地土星子。
 
 大兵們鬼叫著,扒光了衣裳在大街上跳,官差和役夫們則趕緊給露天存放的糧秣器具加蓋雨具。但已經來不及了。毫無緩衝的,萬千條瀑布從天上砸下來,轉眼間,天地已經分不開,成了一個白亮亮的水世界。
 
 雨又快又急,隻半個時辰,就讓大街上積水成河,到處飄浮著大兵們造出來的垃圾。更多的官兵被調去搶險,待將所有的雨布鋪好,倉庫堆好麻袋,雨也停了。淋成落湯雞的人們癱坐下來,連咒罵老天的氣力都沒了。
 
 但無論如何,這場豪雨解了暑氣,衡陽城裡人們,終於獲得了一個盼望已久的涼爽之夜。
 
 烏雲很快散去,露面天邊最後的余暉。若是平時,這意味著即將出現一個街燈輝煌、人潮湧動的仲夏不眠夜。然而在兵災陰雲的籠罩下,所有店鋪都關上門。被暴雨阻在外面的人們,也匆匆趕回家,唯恐天黑遭到不測。
 
 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有兩個身穿皂隸服色的男子。前一個,正是那衡陽縣老差人王金貴,後一個,身材消瘦,不笑也像笑的,竟是宋端平。話說陳恪本要走這一遭的,卻被王金貴堅決阻止了,這年代南方人個子本來就矮,他六尺的身高實在是鶴立雞群,太扎眼了。
 
 其實宋端平也算高的只是沒他那麽誇張罷了。所以只能由猴哥兒走這一趟。
 
 兩人並肩走在大街上,王金貴一面走,一面搖頭歎氣道:“你說我是發什麽昏跟你們這幫混小子瞎胡鬧。”
 
 “三郎不是說了麽,這叫正義感。”宋端平嘿嘿笑道:“我這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都不怕,你個五六十的老頭子怕什麽?”
 
 “嘿……”,王金貴笑罵道:“有這麽安慰人的麽?”說完便正色道:“待會進去了,你什麽都不要說,全由我來應付,不然一張嘴就露餡。記住了麽?”
 
 “我肯定跟個扎嘴葫蘆似的。.
 
 兩人說著話,來到了提刑衙門後門。提刑司,全稱提點刑獄司,又稱憲司,掌本路郡縣之庶獄並負有監管官員之職。荊湖南路的提刑司,便設在衡州衡陽城內。因為內裡還有憲司大牢因此平日裡守備森嚴,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但蛇有蛇道、鼠有鼠洞、王金貴愣是領著宋端平進去衙門,直奔大牢而去。
 
 大牢前的券門巷道上掛著的防水的油絹燈籠,光芒搖曳不定,守門的牢頭看見王金貴,怪笑道:“你這廝好久不見,怎麽跑我這兒來了。”宋代的官員基本都是異地任職,但皂隸差人卻清一水是本地人,在一個地方生活幾十年,關系如何不論,至少沒有面生的。
 
 “哎”,王金貴歎口氣道:“今天,是我們那倒霉大令的生辰,我代表兄弟們,來給他送頓壽宴。”
 
 “這不太合適吧。”牢頭皺眉道:“上峰有囑咐,不許人靠近陳大令。”
 
 “知道,這不趁當官的回家了才來。我隻給他送頓飯,不打緊的。”王金貴湊上去,拉著牢頭的手道:“大令雖然到衡陽不到一年,但他給咱們縣辦了多少好事兒?現在他隨時都會被殺頭,這頓壽宴,興許又是斷頭飯,你就通融一下吧。
 
 牢頭點點頭,不只是被他的話打動了,還是被他塞到手裡的銀子打動了,總之打開了牢門道:“最裡頭一間牢房,快去快回。”
 
 “多謝。”王金貴回頭朝宋端平罵道:“愣著幹啥,還不快道謝。”
 
 “這位是?”
 
 “我堂侄子,剛從廣東投過來,臨時讓他跟著我乾。”王金貴啐一聲道:“那些家夥,光說的好聽,真讓他們來了,一個個躲得比兔子還快。”
 
 “人之常情麽。”牢頭笑道:“我就進去了,你快著點。”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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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陰森森的牢房,兩人一直走到盡頭,在最裡面的單間牢房前停住。沒有燈,黑顆默的什麽也看不見。
 
 “大令,大令,是我啊。”王金貴便叫道。
 
 “老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東頭一間牢房響起。
 
 “在那兒。”王金貴和宋端平,同時聽出是陳希亮。聽他的聲音頗有底氣,頓時放了心……,要知道,這老哥可是被抬進牢房的,他們擔心他的病體。
 
 “堂尊,今天是您的壽辰,我們給做壽來了。”湊到那間牢房邊,王金貴晃亮了火折子。兩人便透過柵欄,看到端坐在裡面的陳希亮。
 
 陳希亮眯著眼,適應了亮光才睜開,想看看王金貴,告訴他,你記錯了,我生日還有倆月。誰承想,卻看到了宋端平。不禁驚訝地咦了一聲。
 
 宋端平趕緊朝他搖搖頭,比劃個寫字的動作。
 
 “嗯,難為你記得,我還以為,這個生日得一人過了。”陳希亮說著湊到柵欄前:“我看看,都有什麽好吃的。”卻拿過宋端平的左手掌,用手指快速寫了幾個字:‘你怎麽來了?,‘不光我,三郎,五郎也來了。,宋端平用右手,在陳希亮的左手掌上,快速回答著,然後發問:‘發生了什麽事?,“大人的病好了麽?我們一直都很惦記啊。”王金貴慢吞吞的打開食盒,問道。
 
 “閻王爺不收我,基本好了。”陳希亮口上回答王金貴,手下回答宋端平:‘八成有人要害我。,頓一下,接著道:‘劫糧車蹊蹺,所有文官都死了,蹊蹺,回來後,不分青紅皂白,以牽強的罪名定我死罪,更蹊蹺!,‘為什麽?,‘可能是,他們發現我在查他們。,‘他們是誰?你在查什麽?,‘湖南兩廣的轉運使,也許還有更高層;我發現了他們常年貪汙軍資的秘密。,……,宋端平無比震驚,他不知該說什麽了。
 
 ‘我本將調查帳冊隨身攜帶,準備待余靖余大人一到,就上交的。,陳希亮不無沮喪的寫道:‘被捕的時候,直接被搜了去,萬幸我用的是拚音書寫,他們應該看不懂是什麽。,‘現在該怎麽辦?,‘我給你再默寫個大概。,陳希亮輕歎一聲道:“能記住多少算多少,等余大人一到,就設法交給他。”幸虧是他親自調查得來的,否則真要雞飛蛋打了。
 
 接下來的一刻鍾,就在沉默的書寫中度過,宋端平凝起全部心神,試圖記住每一個字。
 
 之後那牢頭開始催,催了三次之後,王金貴微聲道:“再不走,就要被懷疑了。
 
 ”便又大聲道:“好了,好了,這就出來了。”
 
 ‘你不會有事吧?,被他這一打岔,宋端平也沒法記了,隻好抓緊時間問道。
 
 ‘不會的,國朝不殺士大夫,最多就是流放沙門島。,‘但他們可以疚死你……”
 
 ‘生死有命。,陳希亮無語了,只能輕歎一聲,寫道:‘孔曰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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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這麽久?”兩人出來後,那牢頭已經明顯不悅了。
 
 “回頭,許翠樓請你。”王金貴這樣說,那牢頭才緩和道:“快走吧,馬上就要有當官兒的來巡牢了。”
 
 “好嘞。”王金貴趕緊拉著宋端平離開了大牢。
 
 出來提刑司,王金貴才長舒口氣。望著宋端平,見他一臉嚴肅的翕動著嘴唇,似乎在默念什麽。
 
 問他在幹啥,宋端平也不說,反而邁開步子疾走起來。王金貴趕緊加速想跟上,誰知道一眨眼就只看見他個背影,再一眨眼,直接連背影都消失在拐角了。
 
 ‘不是鬧鬼了吧…”王金貴揉揉眼,不敢相信人類有這樣的速度。
 
 等他回到家去, 只見宋端平早就在屋裡坐著,奮筆疾書什麽了。
 
 他想進屋,卻被五郎攔住,他想要說話,又被五郎狠狠瞪一眼,嚇得把話縮回去,心中無限委屈道:‘這是俺家哎好不好……,隻好委屈的蹲在院子裡,和那打坐的和尚大眼瞪小、眼。
 
 屋裡面,沒有桌子,陳恪將兩個書箱摞起來。一手扶著書箱,一手打著蠟燭,讓宋端平在上面書寫。
 
 寫了將近一刻鍾,宋端平擱下筆,擦擦滿臉的汗水,搖頭道:“沒有你那麽好的記憶力,只能記住這麽多了……”,“已經是觸目驚心了。”陳恪沉聲道:“實在想不到,素以杜絕貪腐自傲的大宋朝,竟然有瘋狂的貪汙。”
 
 “是啊”,”宋端平歎口氣道:“真不明白,他們怎麽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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