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豐年酒席間大罵秦檜,惹惱了貴公子。虞豐年暗想壞了,看貴公子錦衣玉食、出手闊綽,難道他是秦檜的人?他兒子?還是他的親信?不好,住店沒錢這是經濟問題,誹謗丞相,這是政治問題。貴公子要真是秦檜的人,他不得砍了我的腦袋?這孫子太虛偽,剛才還說什麽赤膽忠心、保家衛國,一轉眼翻臉無情! 正忐忑不安之際,門外進來幾個家人,叉手施禮:“主子……” 貴公子將火壓了壓,吩咐道:“你們去把那些銀子給他包了,將這個無理之人轟出門去。如果以後再妄議朝政,誹謗功臣,立刻著有司衙門抓了,嚴厲治罪。”說完,一甩袖子,走了。 家人把十封銀子打了一個大包裹,往虞豐年懷裡一塞:“快滾吧你。”虞豐年出了門,走了半裡地還在琢磨,這事兒太奇怪了,那個貴公子一會兒報國,一會兒把秦檜當忠臣、當棟梁,說話像放屁,翻臉像翻書。可是更奇怪的是,要說他是秦檜的人,我罵秦檜惹惱了他,他生氣歸生氣,五百兩銀子照給,真真真……真是個神經病。虞豐年想了半天,隻有“神經病”這個詞形容他最合適。 好在這一趟沒白來,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發了!他想背著一大包銀子回客棧,一想不妥,太招眼。正巧不遠處有一個昌盛銀號,四百八十兩換成了銀票,剩下二十兩換成了散碎銀子和銅板帶上。這下,有錢腰杆硬,隻要有權有勢有錢,在哪個時代生活都舒服,要是沒錢,處處受人欺負,就算在二十一世紀那也不好過。有錢了,不妨先買件棉衣,再逛逛臨安府。 他到衣帽店買了棉衣穿了,本想扔了破爛長衫,一想起勢利眼的客棧老板,眼睛一轉,又把破爛的長衫套在外面。吃飽穿暖心情好,再看臨安府又是一番樣子。 當下是紹興十一年冬,別看金兵強盛,南宋偏安,但由於兩宋重商,所以臨安府的經濟也還過得去,大街之上雖不繁華,倒也不算蕭條,推車擔袋、挎籃叫賣的,說書賣唱、打把勢賣藝的,熙來攘往十分熱鬧。當然了,北方正在戰亂,從北方逃難來的花兒乞丐也有很多。 虞豐年隱約記得一個材料上說,北宋最繁盛的時候,GDP相當於全世界的百分之八十,縱向比較,這才是華夏上下五千年最繁榮的朝代。可是宋天子重文輕武,士子風流、武將卻毫無地位,繁榮卻不強盛。虞豐年想,要是有錢花在刀刃上,加強軍備,何至於被金兵欺負。 轉念又一想,那些事情離得太遠,別的不說,還是先得管住自己的嘴巴,這才半天,街頭賣字張口亂說話,嚇跑了看熱鬧的,好容易認識個土豪權貴,本想攀附,一張嘴卻把他惹惱了。看來生在大宋,奸相當道,必須處處小心謹慎,千萬別稍不留神被官府抓去砍了腦袋,對了,還要刻苦學習宋朝人說話。 轉眼又來到十字街。說是十字街,其實是一片開闊的大廣場,隻是那個時候沒有廣場的概念。賣字的時候站在西北角比較偏僻的地方,此時昂首闊步來到正中央,左看看右瞧瞧,就想找那對賣唱的父女,要不是他們周濟三文錢,自己哪有懷揣五百兩銀子逛街的這一步?可此時連他們的名字還不知道。 賣唱目標大,虞豐年一眼就看到正當街圍著一圈人,長身一看,正是那賣唱的父女。父親坐在一條長登上拉著二胡,女兒手拿兩塊玉子板,敲著一面小鼓,正聲情並茂賣力演唱。聽她唱的是唐王李世民玄武門射死李建成登基坐殿,唱得真好,聲音清脆如黃鶯一般。 可是唱得好,掌聲多,給錢的卻寥寥無幾,父女倆面前放著一個破笸籮,裡面散落著三枚銅錢。這麽冷的天,姑娘衣著單薄,小臉凍得通紅,虞豐年心疼不已。 唱罷一段,老漢端起笸籮要去要錢:“各位大爺,無君子不養藝人,小老兒初到貴處,衣食無著,望請賞句話兒……”要錢不敢說錢,說“賞句話兒”。話沒說完,再看聽書看戲的,紛紛後退,有一半“呼”轉身就走,要了一圈隻要到一枚老錢。 老漢難掩失望,盡管如此還得賠笑攬客:“各位別走,看來小女剛才唱的那段沒留住各位君子的耳音,沒關系,小女接下來演唱一段‘十三棍僧救唐王’,請各位大爺給指正指正……來,閨女,咱們再給各位大爺唱一段……”玉子板一打,小姑娘又唱了起來。 虞豐年在外面看著,別提多難受。看他們半天才掙四文錢,掙錢那麽難早起還周濟自己三文,真是好人。他當即就想掏出銀票給錢,又一想,不行,現在給他們那麽多錢,大庭廣眾人多眼雜,萬一被竊賊強盜盯上了可怎麽辦?還是晚上回到客棧再給吧。善良的姑娘,你就再最後受一天苦,賣一天唱,等你回到客棧我就給你銀子,給你買房置地,讓你們父女過上好日子。 打定主意,虞豐年離開賣唱父女,到別處逛了。一直逛到太陽落山,這才慢悠悠回到客棧。 還沒到門口,遠遠看到飯店門口圍了許多人,就聽錢貴正站在人群中破口大罵:“這個結巴殼子窮酸秀才,吃飯賴帳,欠我三十兩銀子不還,看我不告到官府,把你抓起來問罪,讓你不得好死。讓你吃爺喝爺坑爺不給錢,這輩子結巴,下輩子還得結巴,娶媳婦沒眼睛,生孩子沒屁眼……” 汙言穢語,不堪入耳。虞豐年氣兒不打一處來,心說這刁惡的掌櫃,早上還十八兩,現在怎麽變成了三十兩?就衝你這麽罵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我現在可不是那個窮酸結巴秀才了,老子是泰拳王,從小到大,誰敢罵我一句? 想到這兒走到了人群外面,這才看清楚,裡邊站著的,除了拎著皮鞭的錢貴,還有賣唱的那對父女。 老漢坐在地上,嘴角流血,女子扶著他,嚶嚶流淚。 虞豐年就是一愣,自己欠下店飯帳,礙著父女倆什麽事?難道錢貴抓不到自己,拿父女倆出氣? 他沒猜錯,就聽錢貴肉臉一橫,一抓女子的頭髮:“我早就知道那個結巴秀才會逃跑,所以一大早就纏住他不放,要把他送交官府治罪。可是,就他們倆多管閑事,說結巴秀才是好人,還要替結巴秀才擔保,說如果結巴秀才逃跑了,就把這個女子抵在我店裡為奴為婢。我就信了他們的話,讓秀才去籌錢,沒想到他們倆偷偷周濟秀才盤纏路費助他逃跑。你們說,我是不是該拿這個女子抵債?” 錢貴在那兒信口雌黃,姑娘被揪著頭髮,疼得嗚嗚直哭,連忙分辨:“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老漢跪在地上抱住錢貴的腿,“老爺啊,你不要誣陷我們父女,你有何憑證?” 錢貴一手揪住女子的頭髮不放,一手將皮鞭一甩,啪,一鞭子抽在老漢的臉上,頓時抽出一道血槽:“憑證?要憑證是吧?我店裡的夥計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我誣陷你們?放屁!我看你們和結巴秀才就是一夥的,他不還錢,你們作保就你們來還,否則拿你女兒抵債,要不然送交官府,賣到官妓營……” 虞豐年一看就明白了,這他娘叫轉嫁危機,欺負老實人。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拳頭攥得“嘎吱吱”直響,這才要分開人群怒打惡掌櫃…… UU看書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UU看書!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