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返祖 跟著救援隊一起行動，黑錦很快就能體會到什麽叫做專業。 被他救助的海沙，在浮島上已經很厲害了，但在救援隊長的海沙面前，連個弟弟都算不上，得管人叫爸爸。 同樣是海沙家族的人，隊長洋雄完全是個老練的獵手，看不出一點點年輕人魚的莽。 他經驗豐富，心思縝密，面面俱到。 沒有任何輔助設備，全部依靠手動駕駛的水母浮船，在他的指揮下，像是有著精準定位一樣，快速找到需要幫助的人魚。 大部分人魚受傷不嚴重，接受了必要的治療之後，還會繼續在銀鱗深淵停留。 一小部分傷勢嚴重的人魚，則不得不退出探險。 伴隨著搜救的深入，他們不可避免地打撈到了幾具人魚的屍骸。有新鮮的完整的，也有明顯已經比較陳舊的殘缺的，可能是因為風浪被卷起來的。 救援浮船的設備有限，滿載之後，他們只能返回。 這一次他們的成果頗豐，但所有人都心情沉重，高興不起來。 黑錦已經讓出了自己的淡水缸，鑽進水母袋子裡，看著洋雄把人魚殘骸放進一個個裹屍袋，放在救援倉的角落裡。 裡面的一條人魚尖叫起來：“快拿走！放到別的地方去！我們不要和死人待在一個地方！” 救援浮船的空間是非常緊湊的。要兼顧救援設備和速度，還得考慮到銀鱗深淵的特殊性，需要保證救援人員中短期的基本生活，尤其這一次銀鱗深淵的意外，受傷的人員非常多，能夠盡量把人帶出去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傷患還能待在治療倉裡，救援隊晚上睡覺都只能卷著。 洋雄他們對於這幾個尖叫抗議的人魚的表現，十分習以為常，多一句話都懶得說，照舊乾自己的事情。 黑錦覺得吵，從水母口袋裡遊出來，變成人魚，拿了個裹屍袋把帶頭尖叫的人魚給裝進去。 這一下把所有人給驚呆了，連洋雄都停下動作，但是沒阻止。 小人魚個頭小，肉眼可見的年齡也很小，但動作十分暴力。 藍發人魚被抓起來的時候，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甚至沒辦法出聲。他甚至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前一刻他還在治療倉裡躺著，下一刻就看到裹屍袋的拉鏈過了他的鼻梁。 其實拉鏈隻拉到了他的眼睛上方。 小人魚歪著頭問他：“能安靜了嗎？” 藍發人魚瞪大了眼睛，脖子像是綁了一塊沉重的石頭一樣，無比僵硬地抖著嗓子說了一聲：“……能……” 小人魚又問診療室裡的其他人魚：“你們呢？” 大部分人魚都安靜如雞，只有一條人魚梗著脖子說道：“你不能這樣對我們！你們是救援隊，這是謀殺！” 小人魚就跟他們講道理：“這裡是銀鱗深淵。救援隊又不能找到全部的人魚，找到了也會傷重不治，很正常啊。” “我們這裡這麽多人，你就不怕我們說出去？” 小人魚的表情更加不解：“救援隊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們，你們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就恩將仇報摸黑造謠，不然以後在社會上還怎麽混？再說我又不是救援隊的人。”他連個臨時工都算不上。 頭髮和鱗片已經看不出多少紅色的人魚，說出來的話就像是他現在的鱗片一樣烏漆嘛黑。 他環視整個滿滿當當的救援倉：“有人見過這個人魚嗎？” 銀鱗深淵屬於法外之地。明面上大家遵循文明世界的法則，相互救助文明禮讓。但脫離了視野，背後只有最直白的叢林法則。反正這裡又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不受任何法律約束。由此產生的爭端從來不少，還是某些國家的秘密練兵的地方，藏著不知道多少貓膩。 剝離了文明外衣的人魚，在面對資源的時候，全是你死我活的爭鬥。 一條黑白相間的人魚呲出一口尖牙：“沒人見過。銀鱗深淵這麽大。” 被裝在裹屍袋裡和剛才一起抗議的人魚，感覺渾身冰涼。 黑錦倒是沒真起殺心，重新把人魚丟回診療倉內：“安靜，明白嗎？” 人魚們忙不迭地點頭。 黑錦尾巴一甩，重新變回小黑魚，遊到洋雄身邊，在一個碗裡吃處理乾淨的魚肉。 “啊，今天還有海螺~” 洋雄他們平時出隊，其實是沒時間弄新鮮食物的，吃的都是能量棒一類的東西，但是這一回情況不太一樣。 這條來歷不明的小人魚，醫術確實有獨到之處。情況再怎麽危急的人魚，只要有一口氣在，都能被救回來轉危為安。 他們就能不那麽著急，得以停留更長的時間，救助更多的人魚。 能力如此高，得到一些優待也是理所應當的。 再說小人魚吃得又不多。他救治別人，節省下來的醫療費都不知道多少了。 黑魚食性凶猛，但黑錦是接受過完整新娘教育……呸，是見過大世面的大妖，當然不會因為區區一點海鮮就失去形象，很矜持地把洋雄投喂的處理乾淨的海鮮都給吃完了。 大妖不需要靠食物來維持日常消耗，之前十幾年渾渾噩噩的記憶裡還是作為鯉魚養著，別說是海鮮，就是肉，都得躲起來偷偷吃。 洋雄是老鯊魚思維，覺得小魚吃得多、多吃肉才能長得壯。 小人魚身為淡水魚大概是不能長到鯊魚鯨魚那麽大，但魚形也太小了，肯定以前吃得不好。 在他手裡，能允許小人魚吃不好嗎？ 這孩子不挑食，他就很喜歡。 救援隊的其他隊員看著幾乎相當於一條人魚大小的食物飛速消失，已經從最初的驚訝，到如今的泰然自若。 反正這麽多天了也沒吃出問題來，洋雄一個正牌醫生，和小人魚一個能力很強的醫生，總比他們更專業一點。他們正好也能蹭點新鮮的魚吃。 銀鱗深淵的很多魚都是很美味的，平時他們職責所在，可沒那麽多機會進來捕獵。 黑錦在接受投喂的同時，還被要求接受系統的醫學教育。 救援浮船上配置的系統，雖然暫時沒有信號，但是存儲在裡面的資料非常完善，給小人魚當教材很全面了。 黑錦學得很快。他本來就有護理基礎，很多基礎知識都是互通的，加上他有靈力作弊，對人魚的構造非常熟悉，身為大妖的記憶力更是過目不忘。 他表現得非常審慎，不過落在洋雄等人的眼中，倒是不覺得奇怪：“阿錦是醫學院的吧？” 黑錦老實說道：“還沒申請大學。之前接觸過一些這方面的知識。” “早就聽說你們淡水人魚裡有一些傳統療法很有效。你現在是打算先在銀鱗深淵歷練一段時間再回去申請大學？” “啊。先在這裡待一陣吧。”黑錦暫時也沒什麽打算。 他是想先把自己的洞府修好，但這顯然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完成的。當年他建造自己的洞府，前前後後花了幾百年時間，許多天材地寶都是因緣際會得來的。現在這條件，只是想給洞府湊夠一個防禦陣法，都不知道上哪兒找材料。 唯一他覺得有希望的海底靈石礦脈，又是有主人的。 不過主人對他並沒有惡意，或許他可以和人家聊聊？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用魚鰭撓撓肚皮，覺得刺撓得慌。 幾個救援隊員看著他的動作：“你的魚鰭好靈活。” 黑錦又換了一邊撓撓肚皮：“還好吧。”也不知道是不是撓出來的，還真覺得有點癢，就拿了幾塊魚石出來鋪在水母兜裡，來回打磨自己的鱗片。 說是魚石，這些花花綠綠亮閃閃的石頭，除了長的部位同樣在魚腦袋裡之外，和真正的魚石完全不一樣。 最大的區別是，這種魚石是香的，而且只有銀鱗深淵的魚有。 在黑錦看來，這是一種接近妖族內丹的東西。當然普通魚有這個東西，只能說會更加凶猛，再來個幾萬年也沒法開啟靈智，不太可能成為真正能夠修煉的妖族。這只是一種類似的東西。 銀鱗魚石在外界價值不菲，一般得到的人不會拿出來賣。 和別的他們得到的東西不一樣，銀鱗魚石只需要貼身佩戴，就能對自身的實力有提升。雖然這種提升的速度很慢，但是積少成多，也是相當可觀的。 黑錦的這些魚石，都是他的病患們給的診金。 作為資深銀鱗深淵探險者，救援隊員倒是不差魚石，也不覺得黑錦的行為有什麽不妥的。 倒是一些在治療倉內的人魚看了，心思各異。 過了幾天，救援浮船無驚無險地把黑錦送回了浮島，順帶把島上的幾條人魚一起帶走。 他們的傷勢雖然已無大礙，但還是想去醫院做一個詳細的檢查，另外這次出了意外得回去匯報一個詳細的情況。 藍山看沒有問題，就重新回去深淵探險了。 這些人魚一走，浮島上就剩下黑錦、海沙和銀珠一夥人。 人魚們都很識相，短短幾天非但沒搞破壞，反而把浮島建設得有模有樣。 湖底原本只有黑錦用水母給自己隔了個簡陋的小房間，現在已經有了相對完整的急救設備，還隔了許多病房，擺放了兩大排治療倉。配套的藥物也有專門的倉庫。 黑錦回來的時候，銀珠正在帶隊修建食堂和餐廳。 銀珠等黑錦給道別的人魚一一檢查完，才說道：“醫生，島上的岩石和寄生的貝類不太好弄。” 他原本以為浮島已經在銀鱗深淵的外緣，寄生在上面的貝類和海藻之類的，應該都是普通生物，起碼不會比深淵裡的那些東西難搞，但沒想到他們連清理都沒法清理。 黑錦“啊”了一聲：“放著我來弄，先說說你們的治療方案。” 銀珠就過去了。 他的兩名護衛和海沙都自覺拉開距離，湖底已經像模像樣的醫院內，有個單獨的診療室，兩個人面對面坐著。 黑錦沒有繞彎子，直接問道：“你有傳承記憶嗎？” 銀珠被問得直接炸鱗。 漂亮的人魚在一瞬間臉上布滿鱗片，咧開的巨大的嘴巴裡好幾排細密尖利的牙齒排布。飄逸的頭髮變成背鰭的一部分，張開一排尖銳的刺。雙手更是變成巨大的利爪，幾乎有半個黑錦那麽大。 他的體型變化不大，外形更接近人，而不是魚。 黑錦對他凶猛的外形只是很平常地打量了一下，果然是鮫人，而不是蛟龍。 銀珠的變化來得快，去得也快，幾個呼吸間就重新變回了溫和無害的漂亮人魚：“抱歉。我只是嚇了一跳。家族裡也沒幾個人知道傳承記憶的事情。”確切的說，家族裡只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情況，但對於他的能力到什麽地步，也是一知半解。 他的傳承記憶太過光怪陸離，只知道自己和自己的祖先長得一樣。但和家族傳說中的祖先長得完全不一樣，就很迷茫。 黑錦對妖獸的傳承記憶有些好奇，但看他的樣子，大概只是被動吸收靈氣，並沒有修煉的意識。 他又問了幾個問題，銀珠一一回答。 其實家族中的人對於他選擇留下來，讓一個來路不明的醫生治療，而不是選擇回到家族中去頗有微詞，但他在家族中說話很有分量，而且家族中對於他的問題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還不如留下來看神奇的醫生。 伴隨著問題的深入，銀珠就知道自己選擇留下來是對的。 醫生果然是知道很多。 但是黑錦沒有選擇馬上給銀珠一個治療方案：“你這樣的，我也是第一次接觸。我還是先治海沙吧。” 銀珠聽到醫生叫號，懵懵懂懂地離開診療室：這是被插隊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