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太对劲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學校附近有許多簡易餐車,這會兒沒有後世豐富,飲品居多,從兩毛錢一袋的刨冰水,到三毛錢一袋的果汁奶,再好一點的,就是玻璃瓶裝的汽水。
  廖斂轉來這麽久,沒怎麽吃過學校門口的小食品,關鍵是勞動公園離學校太近,公園裡有個人工湖,裡面成群結隊的紅鯉魚,廖斂每天放學都得去看兩眼,比學習認真多了。
  夏天的魚不算肥,廖斂掐著日子,等到秋天的,就差不多了。
  反正那麽多條,他撈兩條回去“養”,應該沒有人會發現。
  廖斂看著五顏六色的刨冰水,挑了一個黃色的,一個紅色的,問桂歡:“你要哪個?”
  桂歡從小就不愛喝這個色素糖精水,喝完了舌頭五顏六色的,嘴裡還反酸。
  桂歡在泡沫箱裡挑了挑,翻出來一個果汁奶。
  還是小時候的味道,甜甜的,一點奶味都沒有。
  兩人順著走,看到了一家餡餅店,油乎乎的餡餅散發出剛烙好的香氣,廖斂手裡捧著兩包刨冰水,一起往嘴裡擠。
  找了一張桌子,兩人坐了下來,廖斂不知道從哪兒又翻出來了一包魷魚絲,一邊嚼一邊看地上正在搬食物殘渣的螞蟻。
  桂歡:“……普通飯量。”
  廖斂又看了她幾眼,從袋裡掏出了一根魷魚絲,問道:“吃嗎?”
  餡餅五毛一張,五塊錢能買十張。
  桂歡實在想象不出來一隻貓會有多威風,問道:“威風?怎麽看出來的?”
  桂歡納悶:這麽喝不會竄味嗎?
  見廖斂不走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烙餅台,桂歡問道:“吃餡餅?”
  “你舅舅說的只是少數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才會去獻殷勤,我不一樣,我日日行善,別無所求。”
  桂歡喝了一口果汁奶,無言了幾秒,鍥而不舍道:“什麽顏色的?”
  桂歡接了過來,魷魚絲軟硬度剛好,鮮味十足。
  “可愛嗎?”
  桂歡眼睛一亮,心想:真是只要肯尋找,處處是機會啊。
  上空準時增加命數,桂歡跟老板娘說了句不客氣,回到了桌子邊上,就發現廖斂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瞧。
  桂歡:“……怎麽了?”
  老板熱情地招呼道:“來幾張?”
  “沒有紋路?純黑色?”
  桂歡:“……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廖斂不囉嗦,從兜裡掏出零錢,自己又添了三塊錢,咽下了嘴裡的冰水道:“這些能買幾張?”
  廖斂:“你為什麽要幫她?”
  廖斂皺了皺眉頭,道:“不可愛,很威風。”
  廖斂似乎不太懂,他歪了歪脖頸,道:“為什麽?”
  廖斂似乎沒想過她會問,手裡抓過來一雙一次性筷子,慢悠悠地撕上面的木頭毛刺,垂著眼睛道:“黑色。”
  “有,暗色斑紋。”
  眼神?還是步伐?
  廖斂劈開一次性筷子,把一根塞進嘴裡,看樣子是在磨牙,口齒不清地道:“它長了一對山羊角,豹子身,嘴裡呲出來兩條象牙,頭顱似虎,脊背上一對鷹翅。”
  廖斂:“天禧……我舅舅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三步並作兩步,桂歡趕緊上去幫忙,就怕自己再慢點,老板娘就把煤氣罐拖過來了。
  廖斂想了想,說道:“上古品種。”
  餅烙到一半,烙餅台下面的煤氣罐空了,老板正在送餅,老板娘有些吃力地從牆角搬新的煤氣罐。
  桂歡想象了一下,黑色皮毛上印著暗紋……除了豹崽子,她想不起來其他的。
  兩人乾坐著太尷尬,桂歡挑起話頭道:“你家的貓是什麽品種?”
  廖斂的舅舅在家對他耳提面命,一旦說吐露嘴了,或者作出了不太符合“人類青少年”的舉動,就說他家裡養貓了,他在模仿貓。
  廖斂鼓著腮幫子,點了點頭,眼睛瞪得圓圓的,雙手用力擠著刨冰袋,似乎想快點喝完。
  桂歡:“……因為我這個人太善良了,看不得別人有困難。”
  廖斂:“能。”又問桂歡:“你吃得少嗎?”
  桂歡發現了,只要廖斂閑著,他就會給自己找點東西吃,要不就盯著會動的東西發呆。
  桂歡:因為我是大半個身子邁進棺材,只有腦袋露在人間的人,懂?
  “互相幫忙,收獲善意,我就喜歡做好人好事。”
  按照桂歡的飯量,最少是六張打底,但掏錢的不是她,她就看了看廖斂。
  上古品種?劍齒虎嗎?
  廖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沒有。”
  從“一對山羊角”開始,桂歡就沉默了……
  桂歡:……行吧,她選擇奸。
  他是在說笑吧?是吧?
  廖斂似乎很喜歡黑色幽默,講起笑話來一本正經的,絲毫不笑場。
  老板勸道:“你倆吃不完吧。”
  說完了,廖斂抬眸看她,有些得意地道:“是不是很威風?”
  桂歡:“……挺威風,你在哪本書裡看到的?”
  廖斂先是得意,隨後又皺起了眉頭,嘴裡嘟囔了一句:“忘了。”
  嗯,那八成是他自己編的。
  桂歡把果汁奶喝完,餡餅就被端上了桌,還多給了一張。
  老板娘笑著道:“謝謝你幫我搬煤氣罐,送你們一張。”
  桂歡眨了眨眼:“謝謝。”
  廖斂夾起一張餅,看了看桂歡,又看了看老板娘,張嘴咬了一小口,下一秒就飛快地吐了出來。
    他伸著橘黃色的舌頭,一口接一口地吸著涼氣,顯然被燙到了。
  黃色和紅色的刨冰水將廖斂舌頭染成了橘黃色,打眼一看還挺鮮豔。
  桂歡看他蹙著鼻梁的可憐模樣,起身去買了一瓶冰水,遞給他道:“餡餅裡都是熱湯,你放涼點再吃。”
  桂歡不怕燙,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剛烙出來的餡餅外脆裡嫩,桂歡連著咬了好幾口。
  一抬頭,就看見廖斂還伸著橘黃色的舌頭,眼饞地望著她。大眼睛望穿秋水的,還挺可愛。
  桂歡把嘴裡的咽肚,夾過一張餅,從中間撕開,衝著裡面猛吹了幾口氣,推給廖斂。
  廖斂又饞又怕燙,舌頭舔了幾次嘴唇,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眼睛瞬間亮了,沿著餅邊啃了一圈,吃得滿嘴油。
  兩人低頭吃餅,誰都不說話,桂歡吃了五張就不吃了,幫廖斂吹涼。
  夏日的傍晚,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
  吃完了餅,廖斂起身就想走,桂歡扯了點紙遞給他:“擦擦嘴。”
  廖斂接過紙並沒有擦嘴,而是揣進了兜。隨後伸出舌頭,圍繞著唇邊,三百六十度舔了一圈。
  還順勢舔了舔手指頭和右手心,緊接著,右手就在桂歡詫異的目光下,用力往臉上擦了幾下。
  廖斂眯著眼睛,一臉愜意。
  桂歡:“……”
  這點油水可真是一點沒浪費,全抹臉上了。
  桂歡轉過頭,全當沒看見,往前走了幾步,廖斂就追了上來,蹭著她的胳膊走了過去。
  廖斂比她矮,用油手擦完的臉蛋直接蹭過了她的肩膀。
  桂歡:“……廖斂。”
  廖斂還在舔嘴唇,來來回回,他的舌頭很長,感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舔到鼻頭。
  “怎麽了?”
  “你是不是把油蹭我身上了?”
  廖斂歪了歪頭,又走了回來,直直地看著她的校服,桂歡趕緊挪開一步,就怕廖斂一個健步舔上來……
  廖斂看了看,認真道:“沒蹭到。”
  桂歡扭頭看了兩眼,確實沒有油印子。把袖子靠近嗅了嗅……嗯,一股餡餅味。
  廖斂回頭問道:“你要回家嗎?”
  “回,你呢?”
  廖斂搖搖頭:“我要去公園散步。”
  桂歡:……你又不是老頭,吃完飯去公園散什麽步?
  “不回家寫作業?”
  廖斂臉不紅心不跳地道:“不會。”
  桂歡:“……那就不寫了?”
  廖斂:“不會,沒辦法。”
  回答得相當隨性。
  桂歡見識過各種逃避寫作業的人,從抄別人的,到胡編亂造,就沒見過廖斂這麽坦蕩的,直接攤牌,我不會!
  兩手一攤,就開天窗!愛誰誰!
  廖斂用手心蹭了蹭臉,眼睛滴溜溜地望著她,道:“你要教我嗎?”
  桂歡不想教,一點都不想。
  從她跟廖斂的接觸來看,這孩子的成績應該處於小學畢業都搖搖欲墜的水平,就更別提他的理解能力了。
  但正所謂吃人嘴短,她剛吃了廖斂五張餅,現在說不教,實在有些不近人情。
  況且,幫助後進生,也算是做好事吧?
  桂歡歎了口氣,聲音不大地道:“你想跟我一起寫作業嗎?”
  廖斂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想去看魚,但魚不會跑,他可以晚點再去看。
  廖斂點點頭:“想。”
  二十分鍾之後,桂歡就後悔了。
  她還是低估了廖斂的水平,當廖斂舉著一個十歲孩子都會的常用字,問她怎麽讀的時候,桂歡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桂歡問出了她至今為止最大的疑問:“廖斂,你小學在哪兒讀的?”
  廖斂:“家。”
  桂歡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哪兒?”
  廖斂的目光被上空飛舞的蚊子所吸引,眼珠在眼眶裡來回轉,回答道:“在家讀的。”
  桂歡:“……為什麽?”
  以廖斂家的經濟水平,根本不可能上不起學,不請家教在家開小灶就不錯了。
  廖斂雙臂一展,“啪”地一聲脆響,精準地拍中了蚊子。
  他舔了舔嘴唇,忍著沒往嘴裡送,攤開手,示意桂歡用紙包走。
  “我爸說,我身體狀況……不適合。”
  桂歡:……就你這能跑能跳還能打架的身體狀況,有什麽不適合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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