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聚餐的地點選擇了一家裝修精美的烤肉店。
  一張圓桌大約能坐下四到六人，而他們一共有十個人，於是便分成了兩桌，榊老師、美羽以及忍足和跡部一桌，剩下六個人一桌，美羽坐在了榊老師與忍足的中間。
  忍足坐下來時還在跟美羽開玩笑說：“真是要托學妹的福，不然我們都沒機會跟監督一起吃飯。”
  跡部看了他一眼：“少說兩句餓不死你的。”
  “難得出來吃個飯，你放輕松點嘛。”忍足指了指隔壁氣氛熱烈的成員們說：“你看大家都被壓抑成什麽樣了。”
  “如果不要求嚴格一點，他們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做到什麽程度。”
  “我覺得跡部學長的話有道理。”美羽有感而發地說道：“我以前也以為我做不到，後來發現這只是我以為而已，人的潛力的確是很大的。”
  忍足問：“那學妹你覺得你這次游泳比賽能獲得什麽成績呢？”
  美羽認真地想了想，回答說：“我目前還不太清楚，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去做的。”
  跡部非常認同美羽的態度，點了點頭說：“沒錯，必須抱著必勝地決心去做，輸了才不會用還不夠努力作為借口。”
  很快服務員便將大家點的食材送了過來，隔壁桌立刻開啟了關於肉的戰爭，大家暗中進行著競爭，好像非要比出個輸贏，看誰搶到的肉更多似的。
  而他們這桌就比較和諧了，跡部學長性格十分穩重，當然不會去做這些看起來很幼稚的事情，忍足學長是有這個心思但是沒人應和，榊老師就跟不用說了，大家安安靜靜地吃飯，時不時地會說聊幾句話。
  通過這頓飯，美羽不由得也對跡部學長有了新的認識。
  跡部學長也算是學校超高人氣的學生，據說國中部時期，全校愛慕他的女孩子還成立了一個後援會，就像是追隨偶像一樣，天天跟在跡部學長的身後。等到學長升入了高中覺得再這麽下去不太合適，所以主動去找了後援會的負責人解散了後援會。
  在美羽聽來的傳聞中，跡部學長的形象大約是一個出身顯貴，為人驕傲，也擁有值得驕傲資本的一個完美人物。他的一切都太過完美，讓人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因為當人和人之間的距離相差太遠時，就只剩下仰望的份了。
  他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王子一樣，含著金鑰匙長大，一出生就有一個王國要繼承，接受著最好的教育，成長了最優秀的人才。天生就有著極高的領導能力，能讓人甘心追隨。
  總之各個方面除了用完美就只能用無懈可擊來形容。
  就是這麽一個幾乎快走上神壇的人，其實他的形象反而不是很清晰，你可能在腦海中對他有一個籠統的意識，但是卻沒有更為細致的描述。
  但是今天美羽觀察到了很多細節，比如他其實話不是很多，上次見面也是，一般都是忍足學長說得多，而跡部學長時不時地補充幾句，常常能夠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之處。外界說他很高傲，但他對榊老師非常尊敬，自己是下意識地把身份放得低低的，十分謙卑。那麽跡部學長就是不卑不亢，但是態度和神情都足以說明他對榊老師的敬重。
  雖然不敢確定，但她總覺得跡部學長有時候是在發呆，好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另外因為店內比較封閉，她還能在空氣中聞到一股微甜的香水味。榊老師也會用古龍水，不過味道比較成熟而且非常淡，除非是靠得極近，不然很難發現。
  而她現在聞到這種像是花香但不算特別甜膩，氣味非常複雜，但各種味道並不會相互掩蓋存在感，而是百花齊放的感覺，令人驚豔。雖然她不敢肯定這氣味一定來源於跡部學長，但她覺得自己不太可能猜錯。因為自己穿過忍足學長的外套，知道他是不用香水的。
  吃過飯，其余人便興致勃勃地提出要去進行其他活動。
  還沒等美羽開口，榊老師就已經朝她走過來。“走吧，我送你回家。”不用說都知道她是不會去的，而且這麽多男生跟她一起去玩，也不太合適。
  美羽聽後暗暗松了口氣，她還正在糾結自己又要拒絕別人了呢，不知要怎麽辦才好，幸好榊老師替她決定了。
  忍足還覺得有點可惜，問她：“學妹不跟我們一起去了嗎？”
  美羽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明天又要訓練，今天得回去準備功課了。”
  “說的也是，那就加油吧，比賽那天我會去給你加油的。”
  “還有我還有我！”向日嶽人連蹦帶跳地湊過來，興致勃勃地提議道：“我也要去看比賽！長太郎你來嘛，這可是你同班同學誒！”
  “我……我嘛？”忽然被點名的鳳長太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那我也去吧。”
  “你們都去？那我也去看看熱鬧好了。”宍戶亮的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游泳比賽一定很精彩吧！”
  眾人沉默：“為什麽你說得像個變態一樣？”
  “喂喂喂，你們這是什麽意思，不要汙蔑我。”
  “真是沒想到宍戶竟然是這種人。”
  “就是。”
  “？？？你們夠了啊，有完沒完了？”
  就在大家混作一團吵吵鬧鬧的時候，跡部忍無可忍地開口說：“你們是不是覺得剛才吃得太多了，想活動活動了？本大爺以前是怎麽跟你們說的，你們就這樣跟學妹加油的？”
  大家一聽立馬又老實了，整齊劃一地揮手給美羽加油打氣，乖巧地就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們一樣。
  “學妹加油！”
  “月間同學加油！”
  美羽差點笑出聲來，不過顧及到大家的面子，她強忍著了，水潤的眼眸因為憋笑而顯得亮晶晶的，裡面仿佛藏著浩瀚星辰，她嘴角上翹，“謝謝大家的鼓勵，我會努力的，各位也要加油哦！那我就先告辭了。”
  她隨榊老師一同去了停車場上了車，一路上雙方都沒有說話。
  美羽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直到看到公寓就在眼前，再不說就要來不及了，她急忙把在心裡構思了很久的一串話說了出來：“老師謝謝你，這頓飯我吃的很開心，多謝您為我考慮，給了我這麽多幫助，這次游泳比賽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度假的事情我也先替我的朋友們謝謝您，有什麽需要我做的請務必告訴我，我真的很想替您出一份力，不管做點什麽都好！”
  榊老師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先將車靠邊，等停下之後，拉上手刹，才有條不紊地側著身子，看向美羽：“首先你游泳不是為了我遊，這一點你要搞明白，我也不希望你要背負著我的負擔去比賽，放輕松就好。其次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好好學習就行了，如果非要說的話……”
  他忽然停頓了一下，美羽的心都隨著這短暫的安靜而高高懸起。“也沒什麽，希望你遇到什麽事情都能夠像今天這樣坦然地說出來吧。”
  “我……明白了。”美羽覺得榊老師是意有所指，但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具體原因，隻好應答下來。“我會牢牢記住您的話的，那我就回家了。”
  “路上小心。”
  “嗯，老師再見。”
  一路上美羽都在想著榊老師跟自己說的那番話，什麽叫做遇到什麽事情都能夠像今天這樣坦誠呢？難道他是在暗示自己對他不夠坦白？
  可是自己該說的都說了呀，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吧？
  這種真話聽上去反而更像是假話吧？
  美羽被自己的各種猜想嚇得心神不寧，她推開門，毫無目的向裡面走去，忽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後背，嚇得她立刻大叫起來。
  “什麽人！”美羽下意識地就向後退，小腿直接磕到了鞋櫃上，腿上一陣劇痛，疼的她眼淚都要出來了，她立刻彎腰去捂住腿。“好痛！”
  對方也慌了，手忙腳亂地蹲下來想要幫忙看看，但是感覺手放哪兒都不太合適：“美羽你沒事吧！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奈奈一定要罵我了。”
  聽到這裡美羽才意識到原來是阿伸啊，她氣得不顧疼痛拍了阿伸一下：“你這樣很過分誒，萬一嚇到別人怎麽辦？”
  阿伸很是無語：“……你現在還有空想別人？我說你先看一下自己的情況吧。”
  因為和阿伸有著共同的額秘密，所以美羽對他會隨意一些，她捂著被撞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氣，“讓我再蹲一會吧。”
  阿伸也不敢隨便離開，就這麽陪著美羽蹲著。
  過了一會兒，美羽覺得疼痛感已經緩解到可以忍受的程度，低頭看了一眼被撞的部位，紅通通的，可能等會兒就會變青了。
  阿伸在一旁很緊張的問：“沒事吧？”
  “沒事。”美羽揉了揉腿慢慢地站了起來：“你怎麽在這裡，不是說還在集訓嗎？”
    “今天公司放我們假了。”
  二人一邊說一邊往屋內走，美羽觀察到阿伸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試探性地問：“怎麽悶悶不樂的樣子，你跟奈奈吵架了？”
  不過想想覺得不太可能，她最近也沒聽奈奈提起這事兒，而且這兩天奈奈還一直在給阿伸□□心便當呢，完全沒有吵架的征兆。
  “不是。”
  阿伸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是出了點小狀況。”
  “怎麽了？”阿伸坐到了沙發上，美羽從冰箱裡拿了兩瓶飲料，遞給阿伸一瓶，坐到了他的身邊，“是和奈奈有關，還是和樂隊有關？”
  阿伸歎了口氣，很不想提及的樣子。“是……和奈奈。”
  美羽並沒有催促，而是靜靜地陪阿伸坐著，她想等阿伸想明白了自然會說出來的。
  過了一會兒，阿伸終於開了口：“昨天公司帶我們去參加了一個圈子裡的聚會，也算是見一見前輩們吧，然後我們就碰到了蓮他們。”
  “這不是挺好的嗎。”阿伸和蓮也認識很久了，二人關系也很不錯。“在這種場合碰到熟人不是一件好事嗎？”
  “話是這麽說，要是隻碰到他就好了。”阿伸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美羽並沒有聽清楚他的話，便說：“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你知道一之瀨巧嗎？”
  “知道啊。”美羽很理所當然地回答：“那不是奈奈最喜歡的偶像嗎？”說完她仿佛看到阿伸臉瞬間變黑了，不過這變化實在是太快，她還以為是自己一時眼花。
  “不過這和一之瀨有什麽關系呢？”美羽不解地問：“奈奈也只是見過他一面啊，我記得。”然後奈奈在家興奮了好幾天。
  “……”望著美羽天真的臉，阿伸忽然覺得自己開不了口了。
  他能說些什麽呢？難道告訴美羽自己覺得一之瀨巧對奈奈有企圖？自己很生氣所以和一之瀨巧吵了一架，而且他從一之瀨巧的眼裡看到了……野心。
  就是一種想要掌控一切，將所有人踩在腳下的野心。
  一之瀨巧的那個眼神一直在他心裡作梗，所以他今天一睡醒，顧不上還在宿醉，就直接跑過來了。他想快一點看到奈奈，仿佛所有的不安的情緒都會隨之化解。
  但是這些情緒他又不方便跟美羽說，美羽這麽單純的女孩子，自己要怎麽跟她解釋這一切？
  想了半天，他只能硬生生地將這口氣又憋回去，“沒什麽，我就是覺得這人沒什麽好崇拜的，真不懂奈奈為什麽這麽喜歡他。”
  “這樣啊。”美羽很認同地點點頭：“我也是呢，之前陪著奈奈看了很多他的節目，但是總是感受不到他的魅力，不過每個人喜歡的東西都不一樣，也很正常吧，阿伸你千萬不要在奈奈面前說這些話哦，在粉絲面前詆毀偶像的行為實在是太沒品啦！”
  “知道啦。”阿伸隨手揉了揉美羽的頭髮：“謝謝你的提醒，我有事就先回去了。”
  “你不要等奈奈回來了嗎？”
  “不用了，有事回頭跟她說好了。”阿伸忽然覺得美羽說的挺對的，偶像歸偶像，自己才是奈奈的男朋友，其實沒什麽好怕的。
  “我先走了，你要努力學習哦。”
  “知道啦，路上小心點。”
  阿伸背著美羽揮了揮手，大步走出了門，美羽一直目送著他離去，最終視線停留在剛剛關閉的門上。
  總覺得今天阿伸怪怪的，是錯覺嗎？
  美羽決定等奈奈回來問問她，是不是最近跟阿伸鬧矛盾了。
  等奈奈回來的時候已經快是傍晚了，她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一回來就鑽進廚房開始做飯。美羽就坐在沙發上裝作看著電視，實際上一直在暗中觀察奈奈的一舉一動。
  看上去好像也沒奇怪的呀，美羽看了好半天，也察覺不出什麽異常來。奈奈就和往常一樣，情緒非常好，時不時地還會傻笑幾聲，還是一副深陷熱戀的樣子。
  就在她低頭沉思的時候，奈奈發現了她的異常舉動，奇怪地問：“美羽你老看我幹嘛？”
  “沒……沒什麽，就是有個事情想跟你說說。”美羽有種做壞事被揭穿的慌張，結巴了一會兒後立刻想到了中午榊老師跟她說的事情，連忙將這件事情拉出來做當鍵盤。
  “就是那個榊老師嘛，他有一個朋友在周邊的小鎮上開了民宿，現在還沒有營業，榊老師邀請我們去那邊度假，不知道你和娜娜有沒有空？”
  “度假？”奈奈眼前一亮，興奮地將菜刀放下，擦了擦手，從廚房走了出來：“我很想去誒，好久沒有休息了，真的好累。”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剛好這個機會有比較難得，就是不知道娜娜時間夠不夠……”
  “娜娜的話感覺有點夠嗆誒。”奈奈咬著手指糾結著，“她們下個月就要出道了，這個時間肯定來不及吧。”
  “那也太可惜了吧。”美羽有點失望，好不容易能有個機會讓奈奈和娜娜開心一下，想要實現卻那麽難。
  奈奈不忍心看到美羽不開心的樣子，於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沒事，我回頭問問她好了，爭取讓她跟我們一塊兒去！”
  “嗯嗯，好的！”
  第二天一早，美羽按照約定時間到了學校門口等待松岡諒。她們提前約好了，自己在門口等待，然後松岡諒接自己去附近學校的體育館練習。
  等到了時間，一輛小轎車行駛到路邊按了下喇叭，美羽走過去一看，後排座位的車窗搖了下來，露出了裡面的松岡諒。
  松岡諒笑眯眯地跟美羽打招呼：“月間很準時嘛。上車，我們出發吧。”
  美羽趕緊上了車，坐到了松岡諒的身邊。“不好意思學長還勞煩你特地來接我。”
  “沒事，主要也是我們學校臨時要搞清潔，不然也不會那麽麻煩。”
  松岡諒打開了車載小冰箱從裡面拿出了一瓶礦泉水遞給美羽，順嘴說了句：“好在你學長我神通廣大，人脈深廣，這才臨時聯系到了學校，不然耽誤你奪冠訓練那可怎麽辦？”
  美羽尷尬地笑了笑：“學長你太誇張了，我還沒有那份自信一定奪冠呢。”
  松岡諒大手一揮：“不管怎麽說，我們先定個目標嘛，我覺得區賽冠軍就是個很不錯的開始，我都已經跟學生會打過申請了，你只要拿到冠軍，今年什麽稱號評選就有你一個，這對你以後升學很有好處的哦。”
  美羽忽然感覺負擔很重，她這個學長好像對自己特別有信心，做的這些準備讓她感覺自己不成功都不行了。“嗯……我會盡力的。”
  “對了，還有個事情要跟你說一下。”松岡諒擰開礦水，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後對美羽說：“上次那件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弄壞你衣服的是千代，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明天她會賠償你的損傷，另外我們社團已經讓她退社了。”
  “退社？？”美羽沒想到懲罰會這麽嚴重：“已經退社了嗎？”
  “嗯。”松岡諒的表情格外認真：“別的我都不管，在我們游泳部內搞欺凌這一套是絕對要杜絕的。我也不管她的原因是什麽，任何理由都不是借口，當然要嚴格對待了，不過因為考慮到種種原因，退社的理由不會對外公布，希望學妹你可以諒解一下。”
  “我……”美羽感覺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後，整個腦子都蒙住了。
  “可是千代學姐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按她的話說，就是覺得你太礙事了，覺得你搶走了水咲的比賽名額。”松岡諒皺起了眉頭，他真的是難以理解千代繪裡的動機，“這是什麽理由？我們又不是看人選比賽，不管是誰只要成績優秀，都會當選，反正我覺得她這個理由不合理，更不應該這麽去做。那你還是我選上的呢，她怎麽不來欺負我呢？說到底還不是欺軟怕硬，覺得你是後輩，又是新人好欺負。”
  就在說話的過程中，汽車漸漸放慢了速度，美羽朝窗外看了一眼，發現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學校，校門口的石壁上刻著鮫柄學園四個字。
  松岡諒也跟著朝外探了一眼，說道：“我們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