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一走,杜芮歆就睁开眼睛,她眼中又光亮不停地闪烁,是水雾荡漾出的粼粼波光。她将手放在胸口,狠狠地压着,她能感受到白沉的深情,能感受到他的爱,既然早已温柔至此,为什么又要将她推开呢?两个人一起在世间行走,就真的比当枪匹马弱吗?她什么都不害怕,为什么就不给她一个机会呢。杜芮歆想到这里,心中更是汹涌澎湃,她猛地坐起来,赤着脚跳下床,冲到白沉房间外,真心实意地表白:“白沉,我知道现在是你,我也知道你没有睡。”想要用杜墨蒙混过关,没门儿。“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偷偷亲我了。我也知道,你一定和我喜欢你一样,认认真真的喜欢着我。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把我推得远远的呢?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共同面对的吗?不论前方有什么,我有勇气,也有信心和你一起承担,你能不能不要自以为之,擅自做决定?”杜芮歆靠在门上,静静地说。原本白沉已经躺下,但他夜视能力很强,又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门边,缓缓地靠在门板上。只不过隔着几厘米的距离,两人去好似隔着万丈深渊,怎么也迈不过去。“白沉,我知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你回答我,好吗?”杜芮歆已经低声呜咽起来。每一段感情,都是向往美好的,他们相爱,不是为了争吵或者分离,是为了共同化解矛盾,扫平阻碍,幸福的在一起。杜芮歆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主动,自己示弱,只要对方心中真的有自己,她愿意把身段放低,愿意卑微乞求,“白沉,虽然我对你面对的困难和恐惧一无所知,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怕,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一滴滚烫的热泪从杜芮歆眼中滚落下来,她整个人都贴在门板上,小声呜咽。渐渐地,她觉得浑身无力,顺着门板滑落下去,跪坐在地上靠着门框。白沉始终没有说话,从贴在门上的姿势变成背靠着。杜芮歆在门外等了很久很久,等得脸上的热泪变得冰冷,等得湿漉漉的泪水变成干涸的泪痕,她终于死心了,知道自己等不到想要的答案了。她失魂落魄地站起来,缓缓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明明只有几秒钟的距离,她却好似走了一个世纪。第二天一早,杜芮歆醒来时,白沉已经离开。一直以来,她对白沉都充满期待,这一次送给她的是彻头彻尾的失望,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望过,满嘴的苦涩,她竟然爱上了一个这么懦弱又独断的男人。一段感情不懂得彼此分享,不论是分享爱还是分享痛,又怎么能够建立良好的关系?爱人间感情的交融所衍生的羁绊,是任何力量都不能轻易摧毁的。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灵魂伴侣,可以互相融合,却没想到找到的是一块臭不可闻的大石头!但她不知道,白沉内心的煎熬和震颤,只比她多,不比她少。他一个早已坚若磐石的心脏,在她宛若岩浆一样真挚的感情中,坚硬的外壳融化,裸露出藏在最深处的柔情。白沉再也忍不住,他也想和杜芮歆在一起,两个相爱的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但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是这么理性的人,自然要找人询问一下。现如今,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闵行,碰面时他就问他:“闵行,我想和杜芮歆在一起,我们地下恋,你觉得怎么样?”闵行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思考一会儿,然后说:“小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直都是思维周全的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竟然会问我这样幼稚的问题。”在面对很难做觉得的问题时,不断的询问别人请求帮助,其实是在自我麻痹。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在一次一次的纠结和牢骚中,不断地去自我暗示,肯定自己心中的决定,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以免将来后悔。从前,白沉不这样的,他往往自己想明白后就去实施,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开始,他从来不会纠结中去问别人。闵行心中想,也许不管多聪明的人,在一段真挚的感情面前,都会变成善男信女。曾经,他也拥有过这样一份爱,只是他没有真心,最后失去了。“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呀!”白沉从来没有想过,闵行竟然也会这么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心焦的催促。闵行思虑过后,还是谨慎地说:“小白,感情是自己的事情,要顺着心走,不然将来会后悔。我不能帮你做任何决定,我只能帮你分析一下如今的情况。首先,你在前不久已经公开说你不能接受姐弟恋了,你要如何出尔反尔?如果这么快反转打脸,不仅你的公众形象会受影响,连杜芮歆都有可能遭殃。第二,你现在所做的事情,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险,如果杜芮歆卷进去,你忍心吗?第三,你确定杜芮歆能够接受你的从前吗?还是,你们在一起之后,你要继续瞒着她?你有没有想清楚,你是想用‘白沉’的身份和她谈恋爱,还是用‘陈一白’的身份和她谈恋爱?你又清不清楚,她喜欢的是‘白沉’,还是‘陈一白?这些你如果都想明白的话,心里是什么决定,就无所畏惧的去做吧!”白沉听完闵行的话,可笑一笑,嘴角牵扯,一抹讽刺的笑容一掠而过,他自嘲:“你说了这么多,翻来覆去都是在说我们之间有千重山万重山,不容易在一起。”“没有,只是我觉得,你到了再次面临选择的时候。”闵行说这话时,目光落到窗外。他站在公司大厦顶端,楼外每个人都变成眼屎大的一点点,宛若沙漠中的一粒沙子一样虚无缥缈。在大千世界面前,人类就是这么渺小,但却要努力去追求真爱,追求信念。哪怕蚍蜉撼树,也不愿放弃,他语气有些惆怅,又有些失落,“小白,不论你自己有什么追求,但你作为男人,你应该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不然,将来你迟早会悔恨。我不知道你这一路走下去有多危险,但我知道,如果你就此罢手,一定很安全。你可以和杜芮歆好好地在一起,过‘白沉’的人生,两人相亲相爱,未来可期。”白沉眉头微微一蹙,他的语气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声音沉沉:“闵行,你是不是已经调查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如果我真的调查到了,我会不告诉你吗?”闵行深深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知道,我一直在阻止你,你觉得我故意隐瞒你真相,可事实上,我真的什么也调查不出来了。事情已经太久了,已经被世人遗忘,被时间掩藏,你为什么非要去翻出来呢?血肉淋漓你就喜欢了吗?”闵行说话时情绪激动,好似戳到他的伤口一般,一脸痛楚。白沉摇摇头:“我不想尹浅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也不想。”闵行喃喃自语,声音轻微的好像在梦中说话一般。“我同样不想,我的前半生背负着肮脏的绯闻,成为众人最后的一抹回忆。”白沉坚定地说,“闵行,哪怕我戴着面具,但我也渴望有朝一日,我能够寻找光明,不用生活在黑暗中。”闵行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拍了拍白沉的肩膀:“好,兄弟一定拼尽全力支持你!”“不过,我觉得你有一点说得很对!”白沉顿了顿,换了一个语调,磐石一般坚定,“要保护自己的女人,不能让她受到伤害,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是吗?”闵行反问,“你想怎么做?”白沉连忙拿起闵行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拨打到奇哥的办公室,“奇哥,麻烦你来老板办公室一趟。”“怎么了小祖宗?”奇哥说完这句话,却也没等他回答,就自顾自挂断了。没一会儿,奇哥一抹鲜艳红亮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笑得花枝招展,兰花指翘起来,“二位爷,不知道找我有什么吩咐啊?”白沉已经习惯奇哥这样的状态,见怪不怪:“奇哥,你上次不是有一部特别好的盗墓题材的大ip,希望我能出演吗?”奇哥听白沉提起这件事,眼睛里开始放光,但嘴上却不愿意示弱,挤兑他两句泄愤:“你不是嫌要去沙漠里拍,离家太远,拒绝了吗?”这部剧是当下最当红的作家的代表作,能收到这部剧的邀约着实不易,奇哥都心动不已,谁知道被白沉一句离家远就堵回去。奈何这小祖宗不知怎么回事,把老板迷得七荤八素,连他这个经纪人都没有反驳的余地。“我这不是不愿意痛失好剧本吗?”白沉连忙示弱。原本,他舍不得离杜芮歆太远。奇哥一撩衣服,从衬衫里面抽出一本合同:“还算你懂事。来吧,看看合同,有没有什么附加的条款!我可都给你留着了,就知道你会后悔!这么好的剧,别说在沙漠里拍,就算在火山上拍,都不能轻易放弃!”由此看见,这部剧奇哥多么看好了。紧接着,奇哥又开始交代剧本中的内容,“对了,这部剧你不是男主角,你是男二号啊,不过我看了,人设讨人喜欢,戏份也不是特别多,大概一个月就能杀青。”“奇哥,你看就好。”白沉没有看合同,他拍戏没什么特别的附加条款,随意说,“我知道,我当初还追更过原著呢。”奇哥拿着合同,娇声说:“行!”然后一扭一扭的离开闵行的办公室。闵行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等奇哥走了之后,他才说:“你做的决定就是,努力工作,麻痹自己?”“先让自己从一个状态中抽离出来再说吧。”白沉叹了口气,淡淡地说,然后又补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帮我照看着杜芮歆,不要让她受欺负。”闵行无奈地摊开手,震惊的瞪大眼睛:“我说大少爷,我再怎么厉害,也只有奔腾影业是我的天下,其他地方我鞭长莫及啊!这个重托我可担不起,我最多帮你留意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之后,白沉在为了新剧准备,而芬姐也给杜芮歆安排了新工作,正在洽谈新剧本。在此期间,她也没什么要紧事儿,就在家里宅着。杜芮歆也是女孩子,也许她真诚勇敢,也许她不介意倒追,但在被人拒绝了之后,心上的伤口也像东非大裂谷一样,疼痛难忍,看一眼就是在伤口上撒盐,所以,她一直躲着白沉。大概一个礼拜后,白沉就收拾东西去沙漠,进入新剧拍摄的剧组。临走之前,两人就像是彼岸花,花开不见叶,明明在一个屋子里,听见对方生活中发出的声音,却怎么也没能打照面。白沉离开前,犹豫半天,站在杜芮歆门口,嗫嚅着说:“杜芮歆,我去沙漠里了,大概一个月才能回来,你要照顾好自己。”那一瞬间,杜芮歆的眼泪从眼眶里砸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心中的难过如同洪水猛兽,将她彻底笼罩。她连忙捂住嘴,不让哽咽声音从嘴角溢出来。白沉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她的回应,失望又难过的转身,朝屋外走去。杜芮歆听着他越走越远的脚步声,终于再也忍不住,趴在枕头上嚎啕大哭,声音被闷在被子里,像是下雨天的打雷声被大皮鼓笼罩了一般。